19 救美

救美

只見連錦佯裝沒站穩的樣子,踉跄着後退了兩步,恰好撞翻了擱置在南朝使臣桌角的杯盞。

酒水一半灑在地上,另一半将使臣的衣襟打濕了一片。

連錦試圖替他拂去酒漬。

使臣卻絲毫不在意,哈哈一笑:“小娘子不必驚慌,既灑了我的酒,合該賠我一盞才是。”

連錦莞爾一笑,就勢從桌上拎起一個銀色酒壺,将杯盞中斟滿酒,白皙纖長的手指端着那杯盞,遞到他的跟前:“這一杯,就算我賠您的。”

使臣覆上她的手背,将酒盞推了回去:“等等,我說的可不是這個賠法。以這撷芳閣的規矩,這灑掉的酒,小娘子當以‘白玉杯’還之啊。”

席間熟谙此道之人紛紛掩面而笑。

使臣所說的“白玉杯”并非白玉所制的杯盞,而是這風月場中女伎陪酒的慣常玩法,需得女子口中含上酒液,走到客人身邊,口對口地把酒喂給來客。

連錦一語不發,拎起酒壺,将面紗揭起一角,仰面将酒水一飲而盡。

飲罷,她将酒壺随手一扔,銀器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那壺蓋在地上旋了個圈,慢慢停下。

她回過身來,對着使臣醉意微醺道:“欠客官的酒,自當是要賠的。只是,我這面紗下的容貌,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看的。”說着,她腳下虛浮地走了兩步,竟是兀自離開了。

一旁的人群紛紛發出噓聲。

使臣自是喜不自勝跟了過去。

連錦走出沒幾步,使臣就攬着她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門一關上,剛轉過身,渾話還來不及說,就被連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一把匕首抵住了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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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錦眉目淩厲,哪還有方才醉酒的模樣。

“說,真正的貢品在哪兒?”

使臣被那匕首銀光的光一晃,酒意頓時醒了大半,但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精,即使被挾持着,絲毫不見驚慌,試探地問:“小娘子是沖貢品來的? ”

“少廢話!”連錦手執匕首更加迫近一步,将使臣的脖頸表皮劃出一道血印。

“哎哎哎,小娘子莫激動!”使臣連連擺手,讨好地道,“那貢品就在此屋中,我找來給你便是。不過你這刀……”

連錦瞥他一眼,将匕首從他脖子上移開,轉為抵住他的後腰位置。

使臣被脅迫着,走到桌案後的挂的一幅山水畫前,将畫卷取下,背後的牆壁上便露出了一塊顏色不同的磚塊,将磚塊取下後,裏面是一個暗格,暗格裏放着一個金翅木錦盒。

使臣聳了聳肩:“貢品就在這裏。”

連錦紋絲不動,将刀尖前移,迫得他前進了幾步:“你去。”

使臣面露尴尬神色,磨磨蹭蹭走到牆壁前,伸手在左邊牆磚上敲擊了三下,暗格兩側的石壁快速地收縮了一下,發出了機關轉動的聲音。

随後,他方将錦盒取出來,讪笑道:“小娘子聰慧,這下總可以放了我吧。”

連錦單手接過錦盒,正欲打開,驚覺重量不對,眼疾手快将錦盒換了個方向,有異樣的氣體溢出。連錦下意識屏息,但已晚了一步,那氣體之中混雜了迷香,嗅到氣體的同時,她握着匕首的手便失去了力氣。

她撐着桌案,試圖穩住身形,無奈藥勁太大,竟是連站也站不穩,她手一用勁,便将整塊桌布掀了下來,桌上的陶瓷杯盞和茶壺碎了一地。

使臣露出得意的笑,走在她身前,俯下身子在她耳畔悄聲道:“小娘子,偷襲我的人不少,你是最聰明的一個。既然你是為了貢品來的,那我也不妨告訴你,貢品确實在我手上,不過它已經有了買主。等咱倆春宵一度,我便送你個機緣見它如何?”

連錦目光模糊地掠過地面淩亂的杯碗碎片,朱唇輕啓,吐出幾個字來:“你可聽過……”

使臣聽得含糊,疑惑地近前一些,不等他反應過來,連錦已搶先一步從地上抓起一塊陶瓷碎片,徑直向他脖頸方向奮力揮去。

使臣慘叫一聲,捂着脖子後退了兩步,手掌之中已全是鮮血。

連錦手中捏着陶瓷杯盞的碎片跌跌撞撞站起來,鋒利的瓷片紮在手心,鑽心的痛感令她混沌的腦海得以恢複幾分清明,她唇畔泛起冷笑:“想來你是未曾聽過,奸人死于話多。”

使臣頓時暴跳如雷,再次撲身上前,反手一個巴掌将她推倒在地,雙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目眦欲裂:“賤貨,叫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連錦被掐的喘不過氣,試圖用力掰開他的手,正在這時,有人破門而入,對着那使臣的後背幹脆利落刺了一劍。

使臣驚訝地瞠大了眼,殷紅的血從他的衣襟滲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漫開了一片詭異的暗紅血花。他支撐不住,直挺挺地側倒在地,沉悶地“咚”一聲,徹底昏死過去。

連錦捂着脖子猛烈地咳嗽了幾聲後,艱難地坐起,還不曾擡頭,目光先觑見了地面上的血跡。

她克制住周身的戰栗,擡起頭,看見裴宴安手持長劍站在那兒,一張臉清清冷冷,像是凝了千年的寒霜。

她清澈的雙眼望向他,眸光微顫,不可置信:“大人,你……殺了他?”

裴宴安收劍入鞘,漫不經心道:“死不了。”

連錦懸着的心微放下一些,正想問裴宴安為何會出現在此,就見他忽然近前兩步,猝不及防就被騰空抱起。

連錦頓時緋紅了臉頰,緊接着,她就被放到一旁的塌椅上。

裴宴安将她扶穩坐定後,徑直拉過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攤開,她白皙纖細的手指已被鮮紅的血液浸染,掌心之中已然滿是碎瓷紮破的斑駁血痕。

裴宴安沉默地看她一眼,連錦的手便蜷了起來,毫不在意地道:“方才他用了迷香,我便用這來保持神智,其實現在亦無甚感覺。”

裴宴安默不作聲從随身的布囊裏取出一個白色瓷瓶,将藥粉輕輕灑在她的掌心之中。

藥物刺激的痛感令連錦暗暗吸了口涼氣,裴宴安像是沒看見似的,從身上掏出一塊繡着蘭草的錦帕,一邊替她包紮一邊面無表情說道:“這南朝使臣既敢做出私賣貢品的勾當,必是個心思缜密手段毒辣之人。你今日不該單獨對付他。”

連錦的視線卻牽扯在裴宴安手中的那方帕子上,她怔怔地看向他:“這帕子,大人一直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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