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探詢

探詢

“沙沙……”窗外的竹林傳來輕輕的搖響，打破了寂靜的夜。風中似有什麽微妙的情愫像漣漪一圈一圈漾開。

連錦怔怔地望向窗外的天色，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沈崇只怕是要回來了。

她小心地替裴宴安掖好被角，重新帶上人/皮面具，轉身向外走去。

“吱呀”一聲，房門從外輕輕阖上，關住了傾灑而下的一地清輝。

沉睡中的裴宴安緩緩張開雙眼，目光清明，眸底深處是不見底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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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引人注目，連錦離開時選了一條偏僻小道，拐過牆角處時，不經意聽到兩個偷閑差役的對話。

“平日裏，咱們頭兒不是挺得聖上歡心的嗎？這次怎的惹出這麽大的麻煩來。雖說徐壽跑了，但人不是已經死了嘛。聖上該不會想對咱們靖察司動刀吧。”

“你懂什麽？平素大理寺和都察院都對咱們虎視眈眈的。只是聖上看重，他們也不敢怎樣。這次是裴大人的運氣不好——”

說話的差役刻意拉低了聲音，煞有其事地道：“我聽說，近日六公主咳疾反複，聖上和慧貴妃都憂心不已。欽天監那群老家夥們拿着公主的病大做文章，瞎說些什麽六公主體弱，受煞星影響，明裏暗裏指咱們靖察司殺戮過重，再加上有心之人到聖上跟前把徐壽之事添油加醋地一說道，陛下的火氣就全遷怒到裴大人身上了。”

那人說着便慨嘆起來：“　咱們袁都督和聖上到底是一路扶持的君臣之情，這點小事根本不至于撼動咱們靖察司的位置。但咱們頭兒平日得罪了不少人，這會兒失了聖心，只怕多的是人落井下石，往後的路不好走啊……”

二人後面的閑談連錦沒有再聽下去，卻獨獨對當中的一個細節心存疑慮。

此前裴宴安為徐壽之事曾進宮面聖，便是因六公主突發急症而受到阻撓，當時因六公主年幼且原本就體弱，裴宴安并沒有多加懷疑。而如今天他又因六公主而受到陛下遷怒。這當中會不會存在着什麽聯系？

連錦滿腹心事回到藥堂。還在巷口，就遠遠就聽到沈崇氣急敗壞的吼聲。

“兩個小兔崽子，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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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錦加快了腳步，剛走到巷子裏，就撞見阿滿帶着徐琰手中拿着什麽物什向外奔的歡。

冷不丁看見驀然出現的連錦，阿滿顯然怵了一下，立刻停下了腳步，扯了扯徐琰的袖子，兩人齊齊将手背到了身後：“阿姐……”

連錦走上前，攤開手心，語氣溫和，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威懾：“什麽東西？拿出來。”

兩個孩子相互看了一眼，徐琰面皮薄，先不好意思地将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連錦接過掂了掂，是個明黃色的紋繡錦囊，裏面裝着沉甸甸的碎銀，應是沈崇的錢袋無疑。

她攥着錢袋，将目光轉向阿滿，輕輕道：“還有呢？”

阿滿低着頭不情不願将手裏的東西遞了過去，那是塊通體凝潤的玉質腰牌，連錦接過手中定睛一看，上面竟還刻着一個“靖”字。

她心中一驚：“胡鬧！”

這腰牌連錦并不陌生，她在裴宴安那兒曾見過，這牌子的靖察司人的身份象征。

連錦幾乎是擡起手掌便想教訓這兩個熊孩子了。

“唉——連錦！”從兩個孩子身後追上來的沈崇見狀連忙擋在的兩個孩子前面，“你這是幹嘛？”

連錦将錢袋和玉牌雙手奉上：“沈大人……這兩個孩子心性頑劣，搶了你的貼身之物，是我管教不嚴，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交代什麽啊……”沈崇原本追着兩個孩子，便是想自己收拾，可是見連錦這大動幹戈的架勢，又怕真把那倆孩子吓着，索性打着馬虎眼，一手抄過錢袋和玉牌，直接揣回了腰間，“老子又沒說要跟他們計較，你這喊打喊罰的，人家以為老子多大點心眼呢。”

“可是……”

“可是什麽啊，多大點兒事……”

連錦适時做出怔忪的表情：“沈大人的意思是……不追究了？”

“得得得……不追究了。”沈崇沒好氣地應道，眼睛卻看着兩個孩子，“還愣着幹嘛，等着被打啊？”

阿滿和徐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走，一起把怯生生的目光投向了連錦。

連錦原也知兩個孩子平素正直乖巧，與沈崇這番玩鬧，只是出于對沈崇的捉弄，便硬着語氣道：“此番，沈大人是我擔心你們倆無人看顧，特意請來幫忙的，你們非但不好好感謝人家，反倒肆意捉弄。着實該打！”說到這兒，她頓了頓，“不過，既然沈大人寬宏大量不追究了，你們倆跟沈大人道個歉，自去房中面壁思過。”

兩個孩子走到沈崇跟前，有模有樣地作了長長一揖，齊聲道：“沈大人，我們錯了。”

行完歉禮，兩個孩子便一溜煙跑沒了人影。

連錦見兩個孩子跑遠，亦向沈崇微微一福身子行了一禮：“沈大人，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了。”沈崇一臉的不耐，“你還是像之前那樣，有什麽說什麽的好，這麽客氣我瘆得慌。”

連錦原是詫然，看了沈崇一會兒，掩面輕笑了一聲，而後正色：“實則，我與沈大人約定的時辰早已過了，我還以為……你不會在這兒了。”

沈崇攤手：“不是你讓我幫忙看着那倆兔崽子嗎，你以為我喜歡賴在這裏？”

“沈大人，我不是那個意思。”連錦道，“是感激您，我還以為沈大人事務繁忙……”

“我自然是忙得很！”沈崇煞有其事的樣子惹的連錦直發笑，他頓了頓，道，“但徐琰那小子剛沒了父親，上次跟裴宴安在一塊兒時又遇到那檔子事，萬一再出什麽意外……你沒回來，我總不能扔下他們不管吧。”

連錦垂眸低聲謝過：“沈大人寬仁，是連錦狹隘了。”

“好了，你既然回來了，這裏就交給你了。”沈崇下意識望兩個孩子跑走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自然地道，“這種看孩子的事兒，以後別找我。”

“沈大人留步！”怔了片刻，連錦突然想到些什麽，喊住了他，“連錦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多叨擾大人半刻？”

沈崇走到門檻處的腳步又頓住：“你想問什麽？”

連錦左右觀望，确認并無旁人後，拉着沈崇到了院中，關上藥堂的門後，方小聲地問道:“沈大人可知道宮中的六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