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人妖殊途

人妖殊途

自那夜之後,貍兒沒說要離開,顧允之也沒開口讓她走。

兩人似乎就這麽“順理成章”地住在了一起。

顧允之想着,若是自己一個人,住在山裏糙糙過着也就算了,現在多了梨兒,吃住上多少還是要講究些。于是乎,他去書市花光了自己最後一點銀兩,買了些名家書畫合集,夜晚讀書讀倦了便照着畫上幾幅,第二日拿到書市去賣,賺了錢便買些女兒家愛用愛玩的小玩意兒給梨兒帶回去。

相較于顧允之,貍兒可謂是一點都不“講究”了。不管顧允之在集市上帶回什麽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她都能樂上半日,就連那店家附送給他哄小孩兒的撥浪鼓,貍兒也愛不釋手,睡覺都握在手裏。

滿心歡喜的梨兒還說要回報顧允之,她讓顧允之給她帶回一本食譜,每日顧允之回到家的時候,都會有一桌子美食等待着他,顧允之看着那一桌魚肉,問她在何處弄來的,梨兒總是輕描淡寫說道:“這山裏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很多,随随便便一抓就是一桌子。”

顧允之只道這在山中打獵與下海捉魚是一個道理,一通便全通了,也就沒有多問。

夜晚,又是一番雲雨之後,顧允之摟着還在微微嬌喘的梨兒,心道,這樣的日子倒也着實不錯。

遇到梨兒之後,顧允之覺得自己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就連他悲慘的賣畫生涯也迎來了春天。

一日晌午,日頭正足,一位商人打扮的老爺經過他的小攤兒,只瞟了那麽一眼,便跟他訂了五十幅畫,還一口氣給清了買畫的錢。顧允之只當是他要買了回去賣,也沒有多問,最主要的是,他算了算,那老爺給的銀兩竟可以支撐他到來年的科考,他二話沒說,收了攤子,便回山中畫畫了。

交畫的期限是一個月,顧允之不想因為畫畫耽誤了讀書,所以,他決定趕着日子,早些将畫畫好。

夜裏,外間燭火亮光從門縫裏透進裏屋,顧允之不在身邊,貍兒翻來覆去睡不着,幹脆爬起身看他畫畫。

顧允之和書案上的書一樣,被淹沒在一卷卷畫海之中,那些畫卷上畫着好多鳥與山峰,貍兒對畫不感興趣,近日她識得不少字,對那畫上的題詞倒頗有興趣,貍兒歪頭讀着讀着,讀到最後卻讀出些疑問:“咦?允之,這畫的落款為何不是你的名字?”

顧允之這才将頭從畫中拔出,對于貍兒的疑惑,他抿出一個有些勉強卻好看的笑容:“因為,這些都是別人的畫。”

“別人的畫?”

顧允之點頭:“名家的畫,可以賣得更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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貍兒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總有一天,我們允之也會成為名家,也可以很貴。”

一個月過去,顧允之将畫送到指定的地方,來人取了畫之後,讓随從用麻繩将畫捆在一起,裝進了馬車,馬車車簾打開,顧允之看到車裏的紙錢和食盒,他一時好奇,剛好自己今日為了運畫租了輛馬車,于是就跟在了那商人馬車的後面。

那夜,貍兒靠在門邊,仰頭與星月幹瞪眼了好久,一道黑影跌跌撞撞沖破黑暗,貍兒一眼認出來人,她忙起身去扶,迎着燭光,貍兒看清了顧允之的臉,青一塊紫一塊的,竟是與人動過手了。

貍兒将顧允之扶進屋內,小心翼翼給他上藥,顧允之一介文弱書生,哪受得住那幾拳打在臉上,那藥才剛碰到傷口,他便倒吸了一口涼氣,頭也忍不住往後縮了縮。

“允之,誰打了你?”貍兒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恨不得現在沖出去幫他報仇。

“沒事兒,是我自找的。”顧允之苦笑。

“自找的?哪有人自己找着讓人打?你不是出去交畫了嗎?哦!是那收畫的打你對不對?他反悔了?不願意給錢了?”

“傻丫頭,他錢已經給了。”

“既然這樣,那是誰打你的?”

顧允之見他不說實話,貍兒怕是會纏着他問一晚上,便道出實情:“是那賣畫的打的。”

貍兒瞪大眼睛,适才又說不是他打的?

“不過是我先動的手。”

原來,顧允之跟着那買畫之人,最後來到一處墓地,那買畫之人在墳前将顧允之的畫燒了個幹淨,顧允之氣不過,上前與其理論,那買畫之人一改之前溫和态度,輕蔑一笑:“這些畫現在都是我的了,如何處置是我的事兒,與你何幹?要不是我找不到《百鳥千山圖》的真跡,我用得着跟你買嗎?窮酸書生,我買你的畫你就偷着笑吧,竟然還跟蹤我,我跟你說,官府裏我可是有人的,是不是想進去吃幾天牢飯啊!我呸!窮酸書生!”

顧允之一時沒忍住,哐當一拳上去,那人捂着臉對身邊随從叫道:“還愣着幹嘛?看不到爺我被人打了,還不快上!”

就這樣,顧允之被狠狠揍了一頓。

“所以,他買你的畫,是為了作為祭品燒給死人?”貍兒為顧允之上好藥,憤憤問道。

顧允之點頭。

貍兒一想到那些畫是顧允之連着好幾個夜晚沒睡覺畫出來的,心裏就止不住的心疼:“那他買一幅不就好了,為什麽要買五十幅那麽多?”

“他說買一幅也是買,買五十幅也是買,他爹是五十歲去世的,為了圖個吉利,就買了五十幅送下去。”

顧允之拳頭在袖中緊緊攥起,總有一天,我要讓這些有眼無珠的人後悔。

那日之後,顧遠之便一頭紮進書堆了,誓死要考個功名回來。

科考臨近,顧允之的眉頭越發緊鎖,夜裏睡覺也越發不安穩,有幾次蹬被子險些将貍兒蹬下床去,整個人也越發消瘦下去。

貍兒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幾番思量之後,她想到一個好法子,她偷偷去看了科考的試題,然後以托夢的方式告知顧允之。顧允之醒來後,将這事兒告訴了貍兒,貍兒撺掇說這是上天在提醒他呢,非要他将夢裏那些考題寫下來,再一一回答出來,顧允之本就是個才子,之前不過是科考時容易緊張才導致發揮失常,這次有了貍兒相助,怎會有不高中的道理!

果然,在參加了第四次科考後,顧允之終于蟾宮折桂。

顧允之拉着貍兒,将漫天神佛拜了個遍。

貍兒跟着顧允之住進了城裏,城裏寸土寸金,他們住的院子沒有在山裏的大,不過她很知足,因為他知道,這是允之想要的生活。貍兒沒請婢女,學着人間娘子的模樣操持着只有兩個人的小家,幻想着顧允之心想事成,自己也可以與他長相厮守下去,殊不知,當上官的顧允之更加忙碌了,每日都是披星戴月,二人再也不能如在山中一般日日相守。

夜深了,喝醉了的顧允之将貍兒抱在懷裏,貍兒抱怨道:“這皇上也真是的,每日都讓你這麽晚才回來,他不知道我在家裏等你嗎?我等的都困了,允之,你跟皇上告個假,在家陪陪我吧!”

顧允之嘴裏扯出一絲苦笑,他雖高中,也就是被封了個芝麻大的小官,哪有什麽機會得見龍顏,不過是每日處理完公務後,陪着上司出去應酬到深夜罷了,若只是這些,他也就忍了,但那些個上司也不是如他一般辛辛苦苦參加科考得來的功名,不過是某某大官家的纨绔公子,某某公主的俊俏驸馬而已,一想到這些,他覺得懷裏的美人兒都沒那麽香了。

究竟要熬到什麽時候,他才能得見龍顏,得到皇帝的賞識?

顧允之沒想到,他得見龍顏的心願比想象中要來得快!

皇上七十歲壽辰的前一個月,有地方上貢一件珍貴狐裘給皇上,皇上見之大喜,吩咐大辦壽宴,屆時百官可進宮參加宴會,觀賞這件稀世珍寶。

皇帝壽宴當日,顧允之坐在宴席的末位,遠遠看到那位已經古稀之年,卻依舊風采照人的皇上,他的龍椅旁,巨大的雕龍金漆木架上挂着的正是那件狐裘,此時站在狐裘旁為百官介紹狐裘的,正是那位尋得這件稀世珍品的地方小官。

是的,一件狐裘,讓他一朝飛至天子旁,成為皇上身邊的紅人。

有官員在顧允之身旁竊竊私語:“真是命好啊,怎麽就讓他尋到這樣的寶貝了呢!”

身旁有人小聲回道:“賈大人可別這樣說,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愛好!都說“狡兔三窟”,殊不知,狐貍更是狡猾,漫山遍野都是它們的洞,那個柳大人,”他偷偷指了指上方:“他親自在山裏住了一年,終于給他逮到那狐貍生産的虛弱時機,這才有了今日的風光啊,要我,我可吃不了那個苦。”

賈大人小聲道:“張大人說的有理,不過這件狐裘……”

他的欲言又止勾起張大人興趣:“賈大人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賈大人小聲道:“皇上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要一件白色狐裘嘛!”

張大人回道:“莫不是老夫老眼昏花了,這件不就是白色的嗎?”

賈大人從袖中伸出個指尖,哆哆嗦嗦點了點:“張大人看仔細了,那狐裘袖口的位置,畫了朵紅色的梅花。”

張大人眯着老眼:“喲!還真有朵梅花,這梅花有何不妥?”

賈大人神秘兮兮道:“我聽說啊,那位大人也是個狠角,派人捉了那只狐貍的小狐崽子,用以要挾那只狐貍,那狐貍為了自己的幼崽,竟然主動投降,讓那些人活活剝了自己的皮,不然那狐裘毛色怎能如此鮮亮,不過啊,它死前竟将自己的血偷偷抹在狐貍毛上,這不,宮裏的能工巧匠們不管用什麽方法,都洗不掉那滴血,最後幹脆作罷,在那被狐貍血玷污到的地方畫了朵梅花來遮醜。不過雖然如此,皇上對這件狐裘還是愛不釋手啊,畢竟宮裏上百件狐裘,哪一件有如此雪白之色?”

顧允之順着兩位大人的眼光看過去,遠遠的,還真見到那狐裘袖口處的梅花圖案。

宮宴雖然結束的晚,但相對于平日裏,顧允之今日回來的已經算早。

他甫一進門,貍兒便從屋內沖了出來,拉着他的手進了屋子,她說自己有一件好事和一件可能不好的事情要告訴他。

“允之,你想先聽好的,還是不好的?”貍兒有些緊張,握住顧允之的手心微微出汗。

顧允之感受到她的異常,他面色微微一沉,道:“你爹娘來找你了?”

貍兒想不到顧允之會說這個,她心道這個男人還真是在意自己,生怕自己的爹娘來将她帶走了:“當然不是了,你還沒回答我,先聽好的還是壞的?”

顧允之則覺得自己如今大小也是個官,若是梨兒爹娘來尋,見到自己無媒無聘,就與貍兒生活在一起,憤怒之下不知會做出什麽有損自己名聲的事情,聽聞不是此事,他心下松了一口氣,今日在宮裏折騰了一整日,他只剩下最後一點耐心,抿出一絲笑容:“壞的吧。”

貍兒卻全然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細微變化:“允之,”她松開顧允之的手,将門窗都關上,然後拉着顧允之來到卧室,按住顧允之的肩膀,讓他坐在床榻上。

“梨兒,我今日有些累了。”顧允之略顯疲倦道。

“允之,你聽我說,其實,我的名字叫‘貍兒’。”

“我知道你叫梨兒。”顧允之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不是‘梨花’的‘梨’,是‘狐貍’的‘貍’。”

顧允之今日聽了太多關于狐貍的事兒,想不到回家還要聽到這個字眼,他忍不住眉心高高凸起,所以呢?

貍兒往後退了三步,收斂了笑容:“允之,其實,我是一只狐貍。”

貍兒以為顧允之會受到驚吓,她已經做好準備,若顧允之害怕,她就抹走他的記憶。

顧允之瞳孔微微放大,不過片刻,便恢複正常,她定是聽到什麽:“梨兒,夜深了,我們早些洗洗睡吧。”

他現在倒真的希望有個持家有道的女主人,讓他能一回到家,就可以舒舒服服泡上個熱水澡,然後躺在床上睡上一覺。

貍兒見他不信自己,急到跺腳:“是不是非要我變出真身,允之你才會相信我是一只白狐。”

白狐?這兩個字眼就像是一根錐子,刺到顧允之整個人忽然精神了:“貍兒?你說你是一只白狐?”

貍兒重重點點頭。

“那你,那你現出真身給我看看。”顧允之的聲音有些哆嗦,他想到他們的初次見面,想到她突然變出火來,想到那些每日出現在餐桌上的美味,想到她學字時候異乎常人的記憶能力……山裏的一切就像是一幅幅畫卷清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如若她真的是妖精,那麽,這一切似乎都變得合理了。

貍兒簡直不敢相信,他會主動說要看自己的真身,丘陵說,人天生怕妖,他怎麽會主動要求看自己的真身?當然,這些所謂的思慮很快便被沖淡,貍兒爬到床上,面對顧允之坐着:“允之,你真的要看?你不怕嗎?”

顧允之身子微微後仰,抵在了床柱上,他眼神堅定道:“貍兒,我愛你,與你是人是狐沒有任何關系,因為愛你,所以我無所畏懼。”

顧允之話音剛落,卧室的燈突然滅了,一只白狐出現在了顧允之眼前,那白狐通體發着白光,照亮了整間屋子,她搖曳着自己碩大的尾巴,對着顧允之眨了眨狐貍眼。

被衾被顧允之抓到發皺,細微的汗珠從他額角滲出,他面色發白,日日與他同床共枕的,竟然是一只狐貍!

白狐變回了人形,黑暗瞬間吞噬了整個屋子,貍兒抱住身子微微發顫的顧允之,頭貼在他的胸膛:“允之,你害怕了嗎?”

顧允之全身微顫,他深吸一口氣,強行要讓自己淡定下來,半晌,開口問道:“好貍兒,我不怕,你要說的好事呢?”

說實話,現下,顧允之想不到貍兒還有什麽好事要告訴自己。

貍兒将顧允之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允之,我有了,我有了咱們的孩子。”

顧允之一把握住貍兒的肩膀,黑暗中,貍兒可以感受到他的興奮。

“貍兒,你真的有了?”

貍兒圈住顧允之,腦袋在他的懷中點點點了下。

黑暗中,貍兒看不到顧允之漸漸扭曲的表情,只聽到他說:“太好了,太好了。”

貍兒懷有身孕的這段日子,顧允之推掉了一切應酬,不顧那些對他冷嘲熱諷的官員們,每日按時回家,他對貍兒百般呵護,甚至強掩住自己的害怕,每晚都讓她現出真身,自己細心幫她擦拭身體。

兩人在月老廟拜了天地,以天地為媒,月老為證,結為夫妻。他還為她畫了一幅畫,畫中鳳尾森森,龍吟細細,飛亭翼翼,亭下一人一狐、一琴一瑟,琴瑟和鳴,好不和諧!

貍兒度過了她狐生最快樂的時光,這一切,結束在了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那日傍晚,顧允之剛剛歸家,貍兒便覺得腹痛難忍,顧允之知曉她是要生産了,他将貍兒扶到床上躺下後,便說要去廚房燒熱水。

白狐生子,是其一生最脆弱的時候,其妖力會降之最低,這也是為何那位柳大人能夠在狐貍生産時能将其活剝的原因,但那只狐貍未能化為人形,她的狐毛雖白,卻不及貍兒的萬分之一。

貍兒躺在床上,她已經現出真身,疼痛一陣陣襲來,貍兒只覺天旋地轉,周身妖力正以一種異乎尋常的速度消失。突然,她猛地一睜眼,她感受到一股力量正從四面八方開始包圍自己,她開始喚允之的名字,奈何叫了數次,都無人應答。

允之不是這樣沒有分寸的人,外面定是出了什麽事兒,貍兒擔心顧允之,她艱難變回人形,用盡全力爬起身,扶着牆往外走,才走沒幾步,雙腿突然失去了知覺,她栽到地上,幸而她的手搭在凳子上,撐住了身子,她來不及思索這一切的不正常,只是貼着地面,往屋外爬去,手剛觸到門檻,一道無形之牆立在門檻之上,貍兒整個人被擋了回去。

她竟然被困在了屋內?

貍兒使出幾分妖力去試探那面牆,牆面漸漸露出紅光,上面龍飛鳳舞畫着各種符咒,貍兒一眼便認出,那是捉妖符,也難怪自己的妖力會下降如此之快。

思及此,貍兒已猜到有捉妖師發現了自己,并且要趁着自己生産的虛弱時機來捉自己,她看不到顧允之,她開始擔心那捉妖師是不是傷害了手無縛雞之力的顧允之,貍兒一遍遍叫着顧允之的名字。

少頃,顧允之站在了門口,貍兒仰頭看這個她心愛的男人,目光卻是一滞。

他目光森森,手中握着一把刀,身旁,還站着另外一個男人,那個将她困在屋內的茅山道士。

茅山道士口唇微啓,貍兒只覺頭痛欲裂,那陣能将人撕裂的疼痛猶如閃電,一遍遍貫穿她的全身,最後集中在她的腹部,她躺在地上不得動彈,直到自己變回狐貍原身。

那道符咒之牆被打破,茅山道士帶着顧允之進來了。

她仰目看顧允之,想從他的眼中看出一點點被人脅迫的表情,一點點憐憫……

可他的面上只有變态的興奮,他緩緩舉起手中利刀,一步步走向躺在地上猶如死屍的她。

她很想問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她開不了口,顧允之讓茅山道士用符咒封了貍兒的口,為的只是不讓貍兒吐血濺到身上。

昔日甜言蜜語化為今日利刃尖刀,一刀刀刮在她的身上心上。

她口不能言,眼還能看,耳還能聞。

她看到顧允之面目猙獰的面龐,聽到自己的身體被刀劃開的撕裂聲,聽到茅山道士誇贊顧允之的刀法娴熟,聽到自己孩子的啼哭,聽到顧允之讓茅山道士帶走那孩子,說要用其骨血煉丹……

再之後,她便什麽都聽不到了,她的世界漸漸空靈……

夜風瑟瑟,當年之事随風消散在夜空之中。

久久,都未有人開口。

貍兒只是怔怔坐着,她的眼神渙散,似在訴說着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故事。

拂熙再看一眼那被綁在柱子上的老頭,那樣的慈眉善目,那樣的手無縛雞之力,他是怎麽親手做出那樣心狠手辣的事情?

白水向來心裏想什麽,臉上便表現出什麽,他握着關二爺大刀的手發出“咔咔”響聲,一副想一刀劈死顧允之的表情。

反而是卿塵表情無甚波瀾,他緩緩走到顧允之身邊,問道:“顧丞相不用辯解一下嗎?畢竟,這些都只是她的一面之詞。”

顧允之癱坐在地上:“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可辯解的,她說的都是真的。”他頓了頓,環視了眼前一圈人,然後看着靠在丘陵懷中的貍兒,說道:“貍兒,有一事你要相信我,我曾經是愛過你的。”

此言一出,丘陵如雪的臉瞬間結了冰:“你愛過她?你愛過她便是在相識的第一夜就對她做那樣的事?你愛過她便是從未開口要三媒六聘娶她回家?你愛過她便是要将她剝皮剖腹?顧允之,好一個飽讀詩書的才子,你的愛還真是讓人膽寒啊!”

顧允之老臉扭曲道:“人妖殊途,我和她不會有好結果的!”

貍兒身子一怔,兩道血淚自目中流出。

“住口!”丘陵大手一揮,顧允之一道無形的巴掌狠狠扇了一扇,這一次,沒有任何人攔他,顧允之登時便難以開口。

丘陵恨道:“事到如今,你還在為自己的貪婪與欲望找借口。”

顧允之還想再說話,奈何已是開不了口。

拂熙看着丘陵問道:“當年是你以命續命,救了貍兒嗎?”

丘陵道:“我發現貍兒的時候,她已經快不行了,除了以命續命,我別無他法,但就算是這樣,我也只是救了她一命,她到現在都不能化為人形。”

“她雖不能化為人形,可終究是個妖精,想要為自己報仇,”拂熙瞥一眼顧允之:“要了一個凡人的命,應該不是件難事吧!”

“單單要了他的命,确實是件易事,但貍兒偏生又生出執念,一定要顧允之看着自己變為人之後的面容死去,那顧允之命不久矣,貍兒得了個偏門,吸食一百個精壯男子的精氣,便可快速化為人形,我心知攔不住她,所以只能盡自己所能,盡力不讓世間出現騷亂。”

卿塵道:“但是你沒想到,那些男子無端失去的性命,上天為其安排好的姻緣出現差錯,月老府的紅線也因此變黑,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丘陵沒有說話。

“丘陵,你幫了她,卻也害了她,我們同情貍兒的遭遇,但是,她不能将自己的複仇建立在那些無辜之人的身上,她的仇或許最終能夠得報,但那些無辜慘死的人呢,他們的愛人與親人也許會因此痛苦一生,他們的仇,又要找誰去報呢?”

卿塵靠在亭柱上,抱手用着最吊兒郎當的語氣,說着這些最讓人沉思的話,拂熙看着他,這人有時候還真是讓人看不懂。

貍兒靠在丘陵懷中,緩緩道:“丘陵,我錯了,是我害了我,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好好呆在狐貍洞不出來……”

“貍兒……”

“行了,你倆也別争了,一起吧!君上和佛祖在等着你們呢!有什麽話,去跟他們說吧!”卿塵再次拿出那個金砵,在手心輕輕掂了掂,抛向空中,那金砵在空中緩緩變大,放射出萬丈金光。

丘陵牽着貍兒的手,緩緩走向金砵,就在臨砵一腳處,貍兒停了下來,轉頭看着顧允之,唇畔勾起一抹笑意:“顧允之,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以為你的孩子,就真是你的嗎?”

顧允之看向貍兒:“你說什麽?”

“他不過是你夫人與那茅山道士背着你生出來的,哈哈哈哈!”金砵的金光籠罩在貍兒和丘陵的身上,他們消失在眼前。

這次,顧允之真的老眼一突,大口一張,一口老血噴了出來,鼻尖氣息減弱。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他也是時候去閻王殿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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