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

空中畫卷緩緩收起，月光下的一對璧人消失。

無人說話，衆人好似還沉浸其中。

半晌，只聽到拂熙小聲道：“沒啦？”

卿塵揚揚眉：“沒了。”

白水罕見地嘆了口氣，衆人如見到太陽打西邊出來一樣，齊齊望向他。

白水忿忿道：“你們說，倘若我不用仙術，單憑身手，能拿到懸崖邊的第一株龍葵草嗎？”

……

拂熙意猶未盡，撓着心口癢癢道：“大師兄，你，你也太……”

卿塵一挑長眉：“我待如何？”

拂熙心道，你這種行為，就好比凡間那些敲了醒木說書的先生，說到一半跑了，空留下一堂看客，簡直是喪心病狂，面上微笑道：“沒事兒，沒事兒，我一時激動。”

卿塵瞧見拂熙有苦說不出的模樣，心中頓爽。

一旁，洗風看着拂熙透着憤怒的假笑臉，微握拳頭掩口，輕輕咳嗽了聲，笑道：“小師妹，你誤會大師兄了。”

拂熙看向洗風。

洗風莞爾：“宛清揚和江千尚的姻緣命數乃由君上親自譜寫，所以，二人所發生之事，咱們月老府并不能立刻看到，只能看到稍稍之前發生的事情。”

拂熙恍然：“原來如此，這宛清揚和江千尚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要君上親自出馬譜寫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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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拂熙問到如此，林穴來了說書的勁兒：“這段我來，我來。”

林穴一個轉身，站到桌前，硬生生塞給了藍淵一個醒木，強逼對方一拍醒木，開始眉飛色舞地說起宛清揚與江千尚的前世恩怨。

前世，她喚清河，乃西王母座下弟子。

前世，他喚尚山，乃西方瓊漿山山神。

她與他的恩怨瓜葛，還要從一次蟠桃盛宴說起。

逃之夭夭，灼灼其華。

傳聞，只要日月不落，天地不塌，昆侖山的桃花便永世不謝。

當然，傳聞終究是傳聞，桃花不落，如何結果？沒有結果，西王母的蟠桃宴又如何召開？

西王母的蟠桃會，是神界最重大的盛會之一，能得到西王母的邀請，是衆仙的無上榮耀，好比下界百姓被王侯将相相邀入府，那份打心底的榮耀是可以傳承幾代人不滅的。

那一年，初到瓊漿山做山神的尚山第一次收到昆侖山的邀請。

瓊漿山，山如其名，山中終日噴射烈焰岩漿，岩漿流流，乍看上去，不就如那“瓊漿玉露”一般？

但衆仙皆知，這樣的“尤物”，只可遠觀不可亵玩。

瓊漿山方圓千裏之內寸草不生，萬裏之內渺無人煙，被分配至此，等同于流放。

然而，此之蜜糖，彼之砒·霜。

有這麽一位小仙，他主動請纓赴瓊漿山，君上大喜，連升其三級，封瓊漿山山神。

尚山漫步于其葉萋萋的蟠桃林中，喝了一口自己煉制的“瓊漿酒”，嗯，好酒好景好神仙！

他性子孤僻，惜字如金，能動手絕不動口，在天上為小仙時便時常與諸仙有不和，後來便幹脆離了諸仙，去那沒有人煙的瓊漿山做山神，不僅升了仙位，還落得個逍遙快活，如今，連西王母的蟠桃會都邀請了自己，思及此，他面上不自覺露出得意之色。

此時，在蟠桃林的另一側，有位仙女也在林中，她的心情卻與尚山截然不同。

她雖為婢女，卻深受王母喜愛，此次，更是受命于王母，負責主理蟠桃宴之大任，她首擔此任，心下緊張，因此，事無巨細，這不，适才清點宴客蟠桃時，竟發現少了數量。

“咦，真是好生奇怪，摘桃的時候我已經數了一次，那時候數目是對的，現下怎麽會少了這麽多蟠桃？”

“莫非是在搬運的時候不小心跌落了？”

“不好，難道說又有小賊闖入？”清河一個人自言自語。

往年蟠桃會也出過一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妖來昆侖山偷吃蟠桃，清河越念叨越不對勁，上一個在蟠桃宴做錯事的仙女現在已經不知去向，清河渾身顫了顫，不行，要快些找到失蹤的蟠桃。

就這樣，尚山和清河在蟠桃林中相遇時，竟是個極其尴尬的場景，她誤認為他是小賊，他覺得她眼中盡是懷疑和鄙視。

清河向來說話不轉彎：“喂！你是哪家的仙人？不在蟠桃宴會上呆着，闖我蟠桃林作甚？”

尚山收回想要觸摸桃葉的左手，右手晃了晃酒壺，上下打量了一下清河，未說一句，轉身便要走。

清河一下子火上眉梢，一個瞬行，擋住了尚山的去路：“想跑？沒那麽容易！”

清河也上下打量了一眼尚山，嗯，面相倒是個俊俏的，生得如此，之前若參加過蟠桃會，自己怎麽會毫無印象？

尚山被攔住去路，卻還是不言語，他不喜歡說話，尤其是對陌生人。

清河叉腰道：“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哪家的仙人？第一次來參加蟠桃會嗎？有沒有請帖？适才在林中有沒有看到掉落在地上的蟠桃？”

原來是個自己做錯事，卻來懷疑別人的糊塗仙子，尚山心中輕笑一聲，要不是今日心情好，對方又是個女子，他早就動手了。

尚山搖了搖頭，側過身子便要走。

清河伸手擋住他：“你是個啞巴嗎？搖頭是什麽意思，不是仙人？還是沒有請帖？還是沒看到蟠桃？”

樹上桃葉飄落，尚山撚靈力将那桃葉打在清河手上，桃葉雖輕，卻打得清河縮回了手。

果然是做賊心虛，說不過我，便要動手：“既然你如此，就休怪我不客氣了，走，跟我去見王母。”

尚山覺得清河太過聒噪，當下動手開打，清河也不示弱，兩人竟就在蟠桃林中你來我往。清河仗着王母寵愛，平日裏不好好修行，靈力不及尚山，不到兩個回合，便敗了下風。

靈力比不過，清河竟有些“厚顏無恥”道：“有本事跟我比真功夫！”

仙人不比靈力比功夫？簡直有辱仙門，換做平常，尚山直接就會将其撂倒，今日，借着酒意，他收起靈力，還真就打上了。

清河卻在心中想着，今兒一定要拉你去王母那裏認罪。

兩人你一拳，我一腳，打得不可開交，自古女子打架，不求花式好看，抓耳撓腮咬手臂，只要能贏，皆是真功夫！

遠處，有聲漸近：“清河姐姐！清河姐姐！”

婢女秀衣聞着聲響，來到跟前時，見到一個詭異的場面：尚山的腿正踹着清河的肚子，清河身子橫在空中，嘴卻死死咬住尚山的手臂，兩人蓬頭垢面，身上衣衫多有破損。

秀衣大叫：“清河姐姐，找到啦，找到啦，蟠桃找到了。”

清河松口，吐了口毛：“什麽？在哪裏找到的？”

“是玥兒那丫頭落在了瓊華殿中。”

“玥兒這個糊塗蛋！”

秀衣走近幾步：“咦，尚山仙人也在此，小仙有禮。”

清河眉心一皺：“尚山仙人？你認識他？”

秀衣看一眼有些衣衫不整的尚山，忙轉過身子，微紅着臉道：“識得，瓊漿山山神尚山仙人，是我親自接待入山的。”

清河看向尚山，自知理虧，讪讪收手，不情願地行禮道歉。

尚山甩袖負手，正欲離去。

突然，秀衣看向二人身後，失聲大叫出來。

尚山看向秀衣驚恐的雙瞳，摸了摸腰間，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雙手，一捶腦袋，心道糟糕。

清河瞅這尚山适才打架都沒有出現的懊悔表情，心下竟覺得有些爽！

清河順着秀衣的目光轉身，這次，清河也眼前一黑。

身後蟠桃林，竟成了一片黑炭！！！

原來，适才二人交手之時，尚山腰間酒壺不小心被清河打落在地，尚山喚回酒壺，單眼瞄着壺口，頗為可惜地嗫嚅道：“沒了。”

這是清河聽到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在感嘆自己的酒沒了！不過，現下她也顧不得這些，蟠桃林被燒黑了一大片，王母必定追究，清河只覺眼前一黑，哎，這次要輪到自己不知去向了。

她正欲上前查看桃樹被損害成幾何，一只手攔在面前，尚山冷言：“不可靠前。”

清河不解。

原來，尚山酒壺裏的酒并非一般俗酒，乃其用瓊漿山的瓊漿煉制而成，這本也不是大事，但想不到這天生帶着火靈的瓊漿酒竟是蟠桃樹的天敵，幸虧酒中火靈只是殘留，不然的話，昆侖山整片蟠桃林可就難逃一劫了。

至于尚山為何不讓清河上前，乃是因為瓊漿火遇上蟠桃林，會生出有毒瘴氣，此瘴氣會随時間漸滅，現下，正是其毒性最濃之時。

事後，西王母大怒，君上為平其怒意，将二人貶落凡間歷劫，并親自譜寫二人在人間的姻緣命數，以平西王母之怒。

“從頭來看，此事不過是烏龍一場，但世間多少誤會嫌隙，不都是由烏龍衍生而出？預知二人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哐”一聲響，林穴抓着藍淵的手臂，後者手中醒木一響，宛清揚和江千尚的前世姻緣故事戛然而止。

林穴的說書會結束後，大家又淺淺說了幾句，奈何此事無人敢插手，一番感嘆後，大家又紛紛投入到七夕還願工作中。

拂熙覺得，這事兒也就只能當看了個話本傳奇了，這樣的思想萦繞幾日，卻在三天後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