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離不開,舍不得,放不下
離不開,舍不得,放不下
岑泓剛挑水回來時就見着寺門口躺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于是放下木桶趕忙去扶。
喚了好一會兒那人才見好。
岑泓看得出來那人是個乞丐。
老人啞着嗓子抓着他,行動艱難地開口:“水……水……”
岑泓為他挖了兩勺水,老人喝的很快,不久水就見了空。
老人再次要求道:“我好餓,給我一點吃的吧……”
岑泓只好答應了,他讓老人在這等着,自己回寺裏去拿。
寺裏有很多忌口的食物,能吃到的東西本就少,岑泓找了一圈只找到了兩個饅頭。
老人連忙搶了過去狼吞虎咽起來,三兩下就沒了。
老人吃完又問他要,岑泓瞧着老人恐怖的面孔擺了擺手,畏懼地退了半步。
“怎麽可能,這麽大一個寺廟連一口吃的都沒有?!” 老人說完就撲了上去。
“你身上一定有!一定有!你就是不想給我,你就是想讓我餓死,讓我死!”
老人将岑泓撲倒,搜索無果後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岑泓被掐得喘不過氣。
一個老人力氣卻大得吓人,他想。
岑泓滿臉通紅,意識接近迷離之際,驟然白光一閃,老人被隔開了十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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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将岑泓扶了起來,給他順了順氣。
老人從地上爬起,眼睛滿是血絲,面容接近扭曲,脖子咔咔作響,腳步一輕,飛奔襲去:“為什麽不幫我,為什麽!”
鈴将岑泓攬在身後自己迎上去。
鈴一掌将他擊退,沒過多久那人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思索了片刻便貼身了上去,一手點在了那人的額間,嘴裏一念:“散。”
須臾,一團黑氣從那人的口裏溢出,鈴霎時掏出紙符向黑氣抛了去,紙符與黑氣接觸的瞬間爆炸開來。
随即老人無力倒了下去,岑泓将他拖住,轉頭問道:“那是什麽?”
鈴眉頭皺緊,片刻答道:“障氣。”
自那日以後岑泓很少看到鈴,起初是在挑水時挑着挑着就不見影子,到後來幹脆連房都不回,要不是鈴還會回來他都快認為鈴走了。
他問過鈴原因,鈴都是很刻意地在回避他的話,顯然不想告訴他。岑泓不免感到心慌,這種反應他從未有過,這是第一次。
岑泓找到了鈴,指着說道:“今日竹林的竹筍剛冒頭,你陪我去看看吧。”
“好。”
岑泓卻又扯着他,搖了搖頭說:“算了算了,反正你答應過陪我一輩子,我也不急着去看了。”
鈴動作一滞,低着頭看着岑泓扯着的袖口不說話。
岑泓看着鈴,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期待和渴望,他希望鈴回應他,他只要一個肯定的回答。
“岑泓……”
短短幾秒,一個回答,卻好像是一場死亡的博弈,随時都能讓他一敗塗地。
“我會的。”
鈴摸了摸他的頭,輕輕地說着卻沒有笑。
岑泓如釋重負,一把抱住了鈴。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鈴了,不僅僅是對他的依賴,更多的是鈴在身邊的那份溫暖讓他松不開手,而這份溫柔是他在任何地方都無法找尋到的。
之後鈴離開的次數變少了,但他時常到後山頂上去,一待就一下午。
岑泓知道山頂上有一顆參天古樹,在那裏可以看得到洛陽城。
岑泓從來不是傻子,他明白一個人想要走的決心,眼神是藏不住的。
鈴想離開了,他想。
方丈讓岑泓去打掃落葉,他卻一片都沒掃成,方丈到的時候岑泓一人抱着掃帚坐在石階上,走到他身旁時都未曾發覺。
方丈在他頭上輕敲了兩下他才回過神,看他時,岑泓的眼角殷紅,眼裏布了少許血絲。
“怎麽了?”
只等岑泓道:“方丈,我要是強留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會不會很自私。”
方丈答道:“你可還記得自己為何來此?”
為了不入塵世,不受牽絆。可他并非,他為的只是不步他爹的歪路。
從祖上開始修煉捉妖術為的是斬妖除魔盛世太平,可不知從何開始這種意氣開始變了,就像那狐妖說的那般,不論善惡見了殺之。
“不想變成像我爹那樣,為一人之私,禍害他人。”
方丈指了指岑泓,語氣和藹,突然問:“那你做到了嗎?”
岑泓一愣。他做到了嗎?要是在早些年,他肯定是做到的,可是現在岑溪卻不想正視這個問題。
他終究是忘了初衷和他爹一樣有了私心。
可他有什麽錯,歸根到底他只是想留住一只妖罷了。
“雀籠從來不是他們的家,無論你待它多好,它目之所及之處依然是遠方。有時候強留下來只會不得始終,你也不會快樂,讓它離開才是解脫與自由。”
方丈也沒說了,這些年岑泓的反常全部被收入眼中,他知道岑泓所做的,但并沒有攔着,因為他知道岑泓即使有師兄弟,但從始至終,他依然是孑然一身。
于是安靜陪他坐了一會兒。等到岑泓哭了,弓着背,眼淚止不住的大顆大顆往下掉,方丈抱着他,直到袈裟被打濕了一大圈。
“好孩子,有些事,哭出來才叫好。”
“他說要陪我的,可是我、我舍不得了……”岑泓抽泣着,直到哽咽。
方丈沒有安慰,他明白一個人要是有了心結,無論旁人如何說解都是無用的,能真正地解開的,只有自己。
那一天,石階延伸下去的路很長,依然望不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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