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分別卻難道相思

分別卻難道相思

鈴每晚回來的時候，時常見着岑泓是睡着的。他掀開被子，動作很輕，好似怕吵醒枕邊人。

岑泓睜着眼并未睡，他能感受到鈴攔着他的腰，輕輕地抱着他。

岑泓每晚都會很早上榻，但卻未曾閉眼。他要等鈴，就算兩人不說話卻能讓他短暫心安。

岑泓想一直這樣下去，雖然不能說話，但是能持續一輩子。

至少他是這麽想的。

可惜上天終究不如他意。

那天夜晚鈴進了門點了蠟燭，屋子瞬間亮了起來，鈴坐在床沿并沒躺下。

鈴用手輕觸着岑泓的臉頰，抿了抿唇，猶豫了許久，還是收了回去。

鈴掙紮良久，最終還是開了口：“岑泓，我該走了。”

岑泓緊緊握住被角，他早該想到如此，總有一天那個人會走，也總有一天，他還是一個人。

他最終還是賭錯了，他怎麽可能留住一個要走的人呢？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不能陪你一輩子，”鈴收回了手，“我記起來了，就在你問我的那天……

“我與你說過，我的本體是鈴，是上古靈器的一種，叫鎖心鈴，我存在的意義不便是人最深的欲望以及那些惡……”

鈴一直看着岑泓，那雙手沒用地想碰他，想抱他，可要是碰了就再也放不開手了……

鈴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一份執念，不知道從何而來又因何而起。他本就少了人的七情六欲，但從岑泓身邊他學會了與人相處最至死不渝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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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它而生，也因它而死，我的一生好像永遠只是個輪回，也許，這就是我的命……我時常在想也許沒有見到那個老人，也許我只是個普通的妖，那時候我們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就像岑泓說的那樣，挑水、砍柴、縛笛長曲……做盡天下所有快樂的事情。

可他不行。他是鎖心鈴，他的存在只是為了除去世上的貪念與妄想，這些來源于人，都是無休止的，所以從鈴被創生起，他的命運早就已經注定。

從清醒到沉睡再清醒再沉睡，反複輪轉，不知經過了幾千年幾萬年……

岑泓感覺鈴站了起來。他死死抓着被角直至指節泛了白，卻始終做不了他想做的事。

他狠不得現在立刻抱住鈴求他別走，但他不能，他早已經不是孩童了，不能再因為一個喜愛的萬物，而死賴着去得到。自然人亦是，或許方丈說的對，離開對他和鈴來說才是解脫。

幾十年、幾百年對鈴來說只不過是彈指一瞬，或許幾百年之後，他甚至都會記不清岑泓這個名字，忘記這個人。

可是到了分別之際他任然無法放下，無法放下這過去的十年，過去的……感情。

“岑泓，我會來找你的，一定會的，你要等我，等我找你，若是你沒成家的話。”

這是鈴給岑泓最後的承諾，也是最後的道別。

鈴走後，岑泓不知道半夜哭醒過多少次，又睡過去多少次。在夢裏，他總能夢到鈴時常喊他，喊了很久，久到一輩子……

他時常怪鈴，他的一生那麽長為什麽就不能分一些給他，他也不貪，不要太多，一點就好，真的就一點……

後來，方丈走了，清心寺的師兄師弟也散了，只留下一個人。

陳餘要他同他一道走，岑泓不肯，陳餘便問：“他們都離開了，你怎麽還不走？”

岑泓笑了笑：“我要等他，我一走了，怕他找不到我。”

“誰？”

岑泓的笑意淺了，望去雲霧遮掩的洛陽城：“一個留不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