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後世·籠中鏡(二)
後世·籠中鏡(二)
大婚之夜,岑泓蓋了一天的蓋頭,實在招架不住,想掀卻又覺得不合規矩,于是靜坐床上同時時刻緊覺四周環境。
不久,聽到門開聲,是鈴來了。
鈴将蓋頭掀了開,親昵地喊道:“娘子。”
岑泓一愣,覺得應該是做的戲,配合着:“夫君。”
鈴盛了兩杯合歡酒,遞給岑泓,随後繞過岑泓的手,兩人共飲了一杯。
喝完兩人靜默了片刻,并沒任何動靜。
該不會不殺斷袖吧。
岑泓瞥了眉,欲要起身查看就被一只手拉入床,還沒反應過來,鈴已經欺身而上。
岑泓想推開他:“你……”
鈴捂住了他的嘴,說話時很是溫柔:“做戲要做全套,太假容易看穿。”
鈴湊在岑弘耳旁又說:“我能感受到這裏的障氣很重,這只妖就在房子裏。”
岑泓不再說話,須臾,他将手搭在了鈴的脖子處,挨了過去,借着餘光窺探四周:“夫君,等不及了?”
岑泓能聽得清身旁人笑了一聲,于是演了下去。
“天色已晚,夫君,你去将紅燭滅掉,我們該行夫妻之事了。”
“好。”鈴趁機摸了摸岑泓的頭,從岑泓身上下去時沒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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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将紅燭盡數吹滅,房子裏頓時黯淡了下來,一時之間有些看不清。
岑泓有些後悔讓鈴去滅蠟燭,生怕妖物出現往鈴那去。
果不其然,最後一盞滅掉後,就聽到指甲與什麽東西的刮痧聲,随後是一陣歌謠聲。
“紅燭燈,蓋頭掀,把酒飲,相思結,長相守……”
本是一句佳謠,卻變得異常詭異。
片刻,一片黑影朝鈴飛起,速度極快。
與鈴相聚不到三尺,驟然眼前一道紅光,黑影發出長嘯聲,異常難聽。
鈴将紅燭點亮,很快那只妖物便不見了。
只見岑泓手上纏的佛珠閃爍紅光,其中一顆迅速擴開了一道屏障,将房子包裹了起來。
妖物被法術擋住了去路無處遁形,很快顯現了出來。
與其說是妖,不如說是鬼。
她是一副人相,穿着吉服,長發遮住了面相,只隐隐露出來一只黑色眼瞳。指甲猶如刀鋒,又長又利。
妖物動了動,骨頭咔咔作響,面容露了出來。
臉竟全部是腐肉!
妖鬼似乎不在怕的,笑了幾聲,眼睛便流出了血,随後飛速向岑泓沖去。
佛珠顆顆向妖鬼飛去,與妖鬼相撞之間,妖鬼化成了黑氣消失不見,須臾,妖鬼已經出現在岑泓身後,一只爪子向他脖頸間插去。
岑泓眼疾手快側身避過,一掌向妖鬼劈去,随即她慘叫一聲,再次消失了。
還沒等鈴看清楚,而後兩人眼前一道白光,視線明朗時,鈴已經不在婚房,而是在清心寺。
鈴愣了愣,這裏太像了,一時有些分不清。
不遠處是一道幽幽音色,是他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你要是累,我可以幫你。”
“不要,我自己擡。”
眼眸所及之處,竟是他自己和岑泓……
岑泓還是千年前的和尚,一個板瘦的身子扛着兩單水。
鈴吐了草根站起身走到岑弘面前,垂下眸,笑着道:“你這身板弱不禁風的,我生怕你被壓彎了。”
岑泓故意将水散在鈴的鞋上,故作生氣道:“別擋我道。”
“你再不好好長,老了怎麽辦啊?”
岑泓停了步子,眼神壓了壓,認真地說道:“老了再換你。”
鈴面前的兩人很快不見,鈴還來不及反應,已經到了後山竹林,那是他經常去的地方。
岑泓靠在鈴的肩頭,四周飄蕩着他為岑泓吹的曲子。
他們來過竹林很多次,岑泓每次都會在鈴身旁待上很久,累了便靠在鈴的肩頭睡,而曲子始終不斷,随着清風飄向遠方。
“為什麽想做和尚?”
岑泓睜開眼,想了想:“小時候我很聽我爹的話,說什麽就是什麽,後來遇到一只狐妖,她又說我爹是錯的,讓我不要相信。當時還小,分不清是非對錯,導致總是做了很多錯誤的決定,再長大點我就不想思考這些了,我只想活得自在點,至少不要那麽累。”
“現在就挺好,”岑泓看着他,“我其實很早就想問你,為什麽要留下來不離開?你的生命很長,可以看看這裏以外的紅塵。”
“你就是我的紅塵。”
岑泓看着他,嘴上的喜愛意延續了很長,于是靠在鈴的肩頭悠悠地念道:“我就信你一次,鈴……”
鈴這一刻再也忍不住想要抓住眼前人,可觸手可及時便化成了金光散在了空中,融在了風裏。
鈴記得很清楚,若是沒有想起來,他真的會陪岑泓長大,陪到老,陪到死,對于他來說,岑泓永遠只是一個小和尚,他的紅塵。
“鈴。”
是一道樸實的聲音,鈴回頭,岑泓歪腦袋頭,問道:“鈴怎麽哭了?這是我第一次看你哭。”
鈴顫了兩步,觸碰了一具溫熱的身體,抛棄了所有思緒抱住了他,語氣幾乎沙啞:“我很想你,我找了你好久……”
“你在說什麽?我一直在這不會離開,不用你找我,別哭了。”
“我沒哭。”
岑泓笑了笑,沒有拆穿他。
“那鈴會陪我嗎?我以前問過你,你會陪我一輩子嗎,你說會,這話真的算數嗎?我總覺得你是在騙我,你其實早就想離開了對嗎?”
“我……”
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确實如岑泓所說,當他想起記憶時,他确實想離開,卻一直猶豫不定,他想,要是他走了,岑泓怎麽辦?
後來他選擇的不是岑泓,只留下一句等他,可讓鈴沒想到的是,岑泓卻選擇了等。
岑泓推開他,低下頭,看不清神情卻能見着一滴淚光閃爍。
很快,岑泓身後兩界分割,那是婚房裏岑泓與妖鬼打鬥的場景。
鈴一直都知道眼前的人不過是過去的執念,而所在之處是妖鬼生出一個法陣,讓鈴的執念不斷放大,直至牽絆自身。
也許妖鬼成功了,鈴真的不想走出去了。
後來看到今生的他,鈴才明白現在只是一份執念,不是他……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你的一輩子那麽長,分一點給我不行嗎?我真的不想一個人……”
鈴捧着岑泓的臉,托了起來:“我的一輩子以後全是你,不用分,再等等我好嗎?等我來找到你,然後再給你吹一曲笛子。”
岑泓的眼眶濕潤,卻笑着将眼尾拉得很長,緩緩伸出手,曲着小拇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對他說:“拉勾。我真的,就信你一次了……”
而後,崩塌萬丈,浸沉入淵,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在這個吻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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