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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沈婉來到傳達室,先跟裏面的工作人員問了下有沒有發給她的電話或電報。

“同志你好,我是文工團的沈婉,請問剛才有我的電話嗎?”

傳達室的小戰士翻着記錄本說:“你等一下,我查查看看。”

翻過兩頁後,他指着其中一條說:“有,下午四點多有一通電話,對面說不用告知你,他今天還會再打來,你可以在這兒等等。”

“好,麻煩你了。”沈婉笑了下,剛準備站到一旁等,就聽裏面響起了電話鈴聲。

她莫名站住腳,想等他接完電話再走。

小戰士拿起聽筒,詢問向對方,接着就見他擡頭朝沈婉這邊看了一眼,說了句:“好的,她在,請稍等。”

他把電話聽筒放到桌上,不由笑了下高速她:“同志,你來的真巧,對方電話打過來了,你來接吧,我給你記時間。”

沈婉走過去拿起聽筒放到耳邊,輕輕“喂”了一聲。

聽筒裏有滋滋啦啦的輕微電流聲,蘇晏城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婉婉,我已經到部隊了。”

“晏城哥。”沈婉喊了一聲,微側過身背對那個小戰士,又帶着笑意喊了一聲:“晏城哥,你下午打電話給我怎麽沒讓人通知我過來給你打回去啊。”

蘇晏城聽出她帶着笑的聲音,也跟着勾了勾嘴角,“沒事,我到部隊後還要去跟領導彙報,結束後剛好能等你練習結束再打。”

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有些失真,比面對面聽到的更加低啞磁性。

沈婉覺得耳朵似乎被聽筒裏的電流刺到了一樣,有些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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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戰士耳朵上帶着監聽儀器,即使沒看她,有些話,沈婉也不好當着第三個人的面說。

蘇晏城估計也是有此顧慮,兩人就簡單的聊了些日常,接着就聽他問:“考核怎麽樣了,出結果了嗎?”

沈婉嘴角往下掉了些,聲音有些失落說:“出結果了,我沒通過。”

電話那頭的蘇晏城微皺了下眉,放輕聲音道:“沒關系,這次沒過還會有機會的。”

“嗯,我努力準備了,發揮的也很好,即使沒通過也沒留下什麽遺憾。”

能聽得出來她話裏還是有些空落,但是她的話也叫蘇晏城心裏一軟。

不知不覺這一個電話就打了快三五分鐘了,耳朵上戴着監聽設備的小戰士不由擡頭看了一眼沈婉,感覺兩人還沒有要挂斷的意思。

直到電話那頭蘇晏城像是需要立刻去做什麽事,他這才不舍的終止了對話。

“婉婉,我這邊馬上要去出任務了,這段時間沒辦法聯系你,等我回來再給你打電話,好好照顧自己,如果遇到什麽事不能聯系到我,就去大院找大哥大嫂幫忙,我走之前拜托過他們了,別自己一個人面對知道嗎?”

他剛走時還沒什麽感覺,此刻要挂電話了,沈婉心底也生出一些不舍,握着聽筒柔聲應下:“嗯,好,我都記住了。”

“婉婉再見。”

幾乎是這句話剛傳達過來,沈婉張了張嘴想跟他也說聲再見,就聽對面已經挂了電話,聽筒裏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小戰士取下監聽耳機,等沈婉看過來才告訴她:“電話一共是七分二十三秒。”

從部隊傳達室打進來和打出去的電話分兩種,公事和私事,公事不收費,但如果是個人的私事就要收費。

好在部隊的電話費沒外面要的那麽貴,沈婉點點頭,從口袋裏數出錢交給他。

離開傳達室後,沈婉心情還算不錯,剛來之前程英說要給她帶飯,她就先一步回了宿舍。

等程英提着飯盒從食堂回來後,沈婉已經去澡堂洗漱過了,擦着頭發剛好吃飯。

沈婉接過飯盒,笑着跟她道謝:“謝謝美麗又善良的程英同志。”

程英還沒去洗澡,一屁股坐到了她身邊的凳子上,擠眉弄眼的嘿嘿笑了一聲:“想謝我,那你就告訴我你跟你對象打電話都說了什麽啊?”

她現在知道,之前老是來找沈婉的那個年輕軍官是在追求她,并且兩人已經訂婚了,是經過組織和雙方父母認可的準未婚夫妻關系。

程英一方面覺得好朋友這麽快就訂婚有些遺憾,一方面又很替她高興,當然還有些調侃和捉弄的小心思。

“沒說什麽,他已經到地方了,打電話過來給我報個平安而已。”沈婉推開她的腦袋無奈道:“有接線員在一旁聽着,我們能說什麽啊?”

程英很敏銳的抓住了她話裏的漏洞,非要看她臉紅不可:“那如果沒有接線員你們打算說什麽?嘿嘿,好婉婉先說給我聽聽嘛……”

“別鬧……”

她這個性子,沈婉真是拿她沒辦法,只能裝害羞躲她。。

“好嘛,好嘛。”程英懂得見好就收,起身準備收拾東西去洗澡,想起什麽又問她:“對了婉婉,我聽說李老師找到你又提了去總政文工團交流學習的事,你為什麽又給拒絕了啊?”

她是剛才吃飯時聽蔣玲玲提的,兩人自從上次開始,關系就莫名變好了許多,坐在一起吃飯也能聊幾句。

沈婉打開飯盒的手一頓,“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我在咱們團裏好歹有各位領導護着,去了總政那邊人生地不熟的,人家還不是想怎麽捏就怎麽捏,等這段時間過去再說吧。”

事實她心裏就是這麽想的,蔡家能對她出手一次,就很有可能還會有下一次,更何況她前腳剛把朱麗麗也給得罪了,要是她後腳就去了總政文工團,這不就成了活靶子嗎。

好歹北城軍區這邊蔡家還不能一手遮天,若她真去了總政文工團,初來乍到跟誰也不熟,即使那位張老師是真的欣賞她,但她們兩個又沒什麽交情,人家不可能方方面面都替她着想。

所以與其去了那邊提心吊膽的小心防備別人害她,耽誤練習,還不如安心留在團裏,好好努力提升自身能力,只要自身實力夠,機會總會再有的。

“你說的也對,總政那邊什麽情況咱們都不知道,萬一你去了那邊被針對,都沒人能幫你。”程英一聽她的分析,也覺得現在不是最好的機會。

她反正無條件相信沈婉,這次若不是那個朱麗麗搞事情,沈婉早名正言順的調去總政文工團了。

她們這邊不待見朱麗麗,那邊朱麗麗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能進總政,結果又被沈婉害的去不了,心裏也快恨死她了。

兩人這下算是徹底結仇了,偶爾在練功房外碰見,朱麗麗都會暗暗瞪她,時不時的就過來找茬。

可能是沈婉平時跟人相處時态度都很溫和善良,讓朱麗麗以為她好欺負。

結果就是,她大錯特錯,沈婉哪裏好欺負了,敢找茬就給她軟刀子頂回來,敢瞪她,這都不需要沈婉出手,程英見了立馬就翻倍給她瞪回去。

朱麗麗幾次挑事都被結結實實的堵了回去,不僅沒出氣,自己還被氣個夠嗆,末了還要被程英反咬一口告狀給老師,她還多挨一頓批評,真是氣死她了。

這些小打小鬧沈婉都當笑話看,但實際她心裏還有些隐晦的擔心。

剛好這周末輪到她休息,沈婉之前為了準備總政的考核已經快半個月沒回家了,這周她就準備回去看看。

……

蘇晏城走時北城溫度還很高,他這才走了一周左右,天氣就涼了下來,要穿長袖了。

她坐公交車回到家裏,今天周六,李麗華還在上班,家裏只有張嬸和今年剛升小學一年級的沈嘉。

沈婉進門之前,他正無聊的自己和自己下棋呢,看見姐姐這才高興起來。

“姐姐,我好想你,你怎麽這麽久不回來看我啊?”沈嘉撲過來抱住姐姐的腿,撅着小嘴都能挂兩個醬油瓶了。

“姐姐忙着呢,你最近在家有沒有乖乖聽媽媽的話?”沈婉拍拍他後腦勺,示意他給她拿拖鞋。

沈嘉松開手,撅着屁股打開鞋櫃給她拿鞋,還很上道的擺在了她腳邊。

“我可乖了,媽媽都說我學習進步了。”沈嘉給姐姐炫耀着,接着又拉她去看客廳自己的滿分試卷。

這是他開學分班考的卷子,第一次拿滿分,沈嘉非要貼在客廳牆上,想等姐姐回來第一眼就能看到。

其實他還想貼到門上的,李麗華嫌丢臉,給他揭了下來。

“小嘉這麽厲害啊,那姐姐給你個獎勵好不好啊,帶你去吃烤鴨?”

沈婉剛已經問過張嬸了,中午李麗華和沈父都不回來吃飯,她索性帶弟弟出去玩一會兒,在外面吃完飯再回來。

沈嘉高興的歡呼一聲:“好啊好啊,我就知道姐姐對我最好了。”

看小家夥饞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沈婉不禁掐着他的臉蛋一通揉捏。

“行,等我上樓換個衣服,今天中午帶你去吃烤鴨。”

帶弟弟出門玩了一上午,中午沈婉兌現承諾帶他去吃了心心念念的烤鴨,姐弟倆也沒吃獨食,吃完飯沈婉又去打包了半只鴨子回家,準備帶給李麗華和沈父吃。

下午她沒再讓沈嘉出門,拘着他在家把作業都寫完了。

等李麗華下班回來,就見女兒兒子兩個正坐在沙發上一起聽收音機。

她有些驚喜道:“婉婉回來了?晚上想吃什麽,媽下廚給你做。”

沈婉走過來拿過她的包挂好,沈嘉一號小狗腿彎着腰給媽媽脫鞋,嘿咻嘿咻的小樣逗得人直笑。

“媽,你上班都夠辛苦了,我買了烤鴨回來,晚飯也做好了,等爸爸回來就可以吃飯了。”沈婉抱着她的胳膊一起坐到沙發上道。

李麗華可算是知道了兒子這麽狗腿的原因,哼,也不知道遺傳的誰,家裏也沒見誰像他這麽貪口啊。

若不是她親自看着護士從她身上接生出來的兒子,李麗華真懷疑小兒子是不是不是親生的。

李麗華今年四十有二,身材依舊高挑苗條,從背後看說她二十多都有人信,沈父和沈爺爺,沈奶奶他們也都不胖,整個沈家就只有小兒子一個,從出生就是八斤六兩的大胖小子,然後越長大越胖,也不知道等他再大一點把人扔到軍營裏練一練能不能把他那身肉給減下去。

沈嘉還不知道他媽心裏已經琢磨着怎麽給他來個魔鬼訓練了,這會兒就一心想着哄媽媽姐姐開心,晚上他就能外多吃兩塊肉啦。

沈父今天也難得回來的挺早,一家人吃過飯就各自回房洗漱。

沈婉坐在書桌前抽出了信紙,準備給出任務到現在還沒消息的蘇晏城寫封信寄過去。

第二天吃過早飯,沈婉打算按原先計劃的那樣去大院走一趟。

她昨天通過試探李麗華和觀察沈父後,沒發現家裏有什麽異常情況,不過出于保險起見,她還是打算再去蘇家拜訪一下。

路上她買了些水果點心,來到大院後照常先去看沈家爺奶。

走在半路上時她就看見了跟人下棋下的正難解難分的沈爺爺,過去打了聲招呼後就去了沈家。

沈奶奶正在家裏準備要寄給沈晴的包裹,等注意到沈婉時,她已經走進了客廳,看見她手上拿的沈晴的衣服。

“婉,婉婉來了呀,奶奶都好久沒見你了。”沈奶奶呵呵一笑,忙用布把東西全都蓋起來,又怕她誤會,躊躇着解釋道:“晴晴走得急,厚衣服都沒帶,我怕她去了新地方沒衣服穿,這才準備把她留在家裏的衣服寄過去給她。”

沈婉走過去把手上提的東西放下,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沒有絲毫芥蒂說:“應該的,奶奶你快收拾吧,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不用,你先坐着就好,我也沒什麽好收拾的,都弄好了。”沈奶奶連連擺手,随即抱起桌上的東西先拿進了房間裏。

等她再出來,臉上就換上了非常慈愛的笑容,過來坐到沈婉旁邊關心道:“瞧你瘦的,在部隊也別光顧着忙,要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才行啊。”

“奶奶,我都知道的,您放心吧。”沒有沈晴待在家裏,沈奶奶又回到了從前那樣,瞧着就對她關心喜愛的不行。

沈婉早就習慣了她的兩面性,陪她演一出和睦溫情的慈祥祖孫戲碼。

沈奶奶大概早就忘了,她剛跟着李麗華改嫁進沈家時,她背地裏偷偷喊的那幾聲拖油瓶,說帶了個累贅來的話。

她在沈家坐了一會兒,沈奶奶就明裏暗裏的提醒她不要跟蘇家生疏了,說蘇奶奶一直惦記她什麽什麽的。

沈婉牽起唇角笑了下,順勢就起身說要去蘇家拜訪,沈奶奶立刻又笑了起來。

“好好,你去吧。”

沈婉來到蘇家敲門後才知道,今天蘇阿姨回娘家給小侄子慶生去了,家裏只有蘇奶奶和照顧她的保姆在家。

蘇奶奶見到她來很高興,主動過來牽着她去客廳坐下說話。

“最近一直沒騰出時間來看您,今天來的路上買了點水果和點心,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沈婉坐到她身邊,略有些謙意道。

蘇奶奶握着她的手,有些嗔怪的說:“你人過來就好,還買什麽東西啊,我不挑,你買的我都愛吃,不過下次還是不要帶東西來了,家裏什麽都不缺,你人來我就很高興了。”

兩人寒暄幾句後,蘇奶奶看着她溫婉大方,又進退有度的模樣心裏越發喜愛,同時又想起已經離家的小兒子,替他道歉道:“晏城這次走的有點太匆忙了,你們剛定下來沒多久,也沒好好相處相處,唉,等他下次有空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

沈婉側臉微紅說:“伯母,我都理解的,晏城哥給我留了聯系方式,即使他不回來,我們也可以寫信交流,您放心吧。”

蘇奶奶滿含欣慰的點頭,“這就好,這我就放心了,晏城啊他就是看着面上冷,實際叫他放在心裏的人他都熱乎着呢,婉婉,不是我替他說好話,今後你們多相處相處你就會知道的。”

說着,蘇奶奶又想起什麽,忽然進房間去拿了本相冊出來沈婉看。

相冊外皮是黑棕色的,可以看得出來很老舊了,但主人很愛惜,皮質被擦的很亮。

“這裏面有一些晏城小時候的照片,我站出來給你瞧瞧。”蘇奶奶興致勃勃的開始翻相冊。

翻到前面時,偶爾有幾張她年輕時的照片,沈婉問她,她就告訴她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拍的。

蘇奶奶的閨名叫馮秀荷,她的父親曾是秀才,她也算是書香門第出身,只是後面國家陷入戰亂,再好的家世面對外敵也自身難保。

年輕時的蘇奶奶穿着一身印有竹葉紋的旗袍,亭亭玉立,也是位美人,直到現在,她身上還能找到一些從前的影子。

相冊裏面照片不多,翻到第三頁,蘇奶奶指着一個兩三歲大的小男孩告訴沈婉:“瞧,這是他兩歲半時給他照的相。”

沈婉湊過去仔細看,實在不能從這一團孩子氣的面孔上找到跟現在的蘇晏城相似的地方。

但照片上的小男孩也很好看,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攝像頭,小眉頭還皺着,可愛極了。

“別看他現在變得很沉穩,小時候啊,尤其是三歲到八歲以前,頑皮的不得了,你瞧這張,這時候他還不到五歲,天天拿着他的小木木倉,到處跑着說要抓壞人,才這麽點大就敢去偷摸玩他爸的配木倉。”

五歲大的小孩眉眼間已經能看出一些他現在的影子,只是五歲大的小蘇晏城咧着嘴,舉着他的小木木倉,對着鏡頭笑的可開心了。

跟現在那整天板起來的臉完全是兩個模樣。

再往後翻,沈婉還看到一張四五歲大的小蘇晏城騎在他爸蘇老爺子脖子上歡快的照片。

蘇奶奶摸着這張照片,滿臉笑意說:“晏城從小就活潑,他爸那性子哪家小孩見了都害怕,就他不怕,還要嚷着讓他給他騎脖子,要騎大馬,小時候多好玩啊,現在長大了卻變得跟他爸越來越像,整天就知道板着臉,也不知道多笑一笑。”

沈婉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也跟着笑了起來,跟着又往後面看,她的視線落在一張他少年時期的照片上。

照片裏的蘇晏城看着十四五六的年紀,穿着一身鼓鼓囊囊又胖又大快到腳踝的軍大衣,頭上戴着厚厚的軍帽,站在雪地裏被拍了下來。

這個時候的他跟現在看起來已經很相似了,只是五官更青澀秀氣,劍眉星目的五官又帶着些獨屬于少年的意氣風姿。

他的照片不算很多,從十歲開始到十五歲之間幾乎沒有,沈婉推算着時間,知道那應該是蘇老爺子剛去世的那幾年。

蘇奶奶把雪地的那張照片抽出來給沈婉拿着看,微眯起眼睛回憶道:“這是他姐姐照的,這時候的這臭小子不喜歡照相,那時候他姐還在報社當記者,跟單位借了相機回來,非拉着他拍下來的。”

沈婉看着照片裏英俊少年微皺的眉頭,心想難怪他一臉的不情願呢。

只是這張照片裏的人讓她覺得很熟悉,上次蘇晏城告訴她兩人小時候遇見過的事時,她只模糊的記起了經過,這次看到這張照片,記憶裏少年的臉一下子就清晰了起來。

她不由輕笑了聲,也不知小時候的她哪來的勇氣敢拽着這冷臉少年要求這要求那,讓人家給她堆雪人,陪她去買糖葫蘆,可偏偏他還真的都照做了。

照片看完,蘇奶奶笑了笑說:“人老了,一上了年紀就愛回憶從前,難為婉婉在這聽我唠唠叨叨跟你說了這麽半天。”

沈婉紅了紅臉,又十分坦然道:“怎麽會,我覺得這些都很有意思啊,沒想到晏城哥小時候是這樣的性子,跟他現在完全不一樣,要不是您告訴我,我還真不敢相信,您可以多跟我說說這些,我還挺喜歡聽的。”

蘇奶奶一聽當然很開心的答應了,“好好,你不嫌我啰嗦就行,中午就留下來吃飯吧,我再跟你好好說一說他。”

蘇阿姨今天不在家,蘇路淮又早在沈婉和蘇晏城訂婚之前就已經提前結束休假返回部隊去了,沈婉沒多想,就答應下來。

中午只有兩個人吃飯,蘇奶奶一向節儉慣了,不過為了招待沈婉,還是讓保姆做了三個菜,分量不多,她們兩個再加上保姆,也沒浪費什麽。

吃過飯,沈婉又陪着蘇奶奶坐了一會兒,直到老太太要去午休,沈婉剛要提出告辭,蘇奶奶又留她也休息一會兒再走。

推辭不過,沈婉只好又留了下來。

蘇奶奶還直接把她安排到了蘇晏城在家時住的房間。

沈婉推門進去時還有些好奇,蘇晏城的房間比她在家的房間大的多,但是屋裏很空,除了床,衣櫃,書桌和書櫃,幾乎沒有別的擺設了。

屋裏看的出來也經常有人在打掃,剛老太太安排她在這間房午休時,保姆從衣櫃裏抱出來了一套新洗曬過的被褥。

不過沈婉沒有午睡的習慣,站在屋裏打量了一圈後,走到書桌旁坐了下來。

剛才蘇奶奶就告訴她了,屋裏沒什麽要緊的東西,讓她随意些。

沈婉伸手拿起書桌一角放的書,封面上寫着是軍事基礎理論類的書,翻開還能看到裏面蘇晏城寫下的批注。

鐵畫銀鈎,落筆有型,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樣透着股鋒利感。

她随手翻了幾頁後就不太感興趣的放回了桌子上,站起身準備在他書架上找找看有沒有能讓她打發一下時間的書。

這本書她拿起來的時候是橫着握的書脊,放回去時手腕下垂,忽然從書裏落了一個小薄片似的東西掉到了地上。

沈婉彎腰撿起來才發現是一張照片,翻過來一看,她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這張照片跟剛才在蘇奶奶那裏看到的雪地軍大衣那張很像,只是這張拍照的人距離被拍的人有些遠,天空還下着鵝毛大雪,黑白色的照片被雪花擋的有些模糊,只能依稀看到些穿軍大衣的少年的臉。

她又仔細看了看,發現少年身上寬松的軍大衣前胸有塊位置鼓鼓囊囊的,他的雙手也呈環抱狀,像是懷裏攏着什麽。

沈婉看了半天才發現,少年的懷裏攏着一個小姑娘,不仔細看壓根看不出來,小姑娘被他完全包在軍大衣裏,只漏出來一個後腦勺和小半張側臉。

若不是她剛才聯想起了什麽,她還真看不出來。

這張照片跟蘇奶奶手裏的那張照片應該是同一天拍的,這張被夾在了蘇晏城經常看的書裏。

沈婉眉眼彎彎,捧着手裏的照片看了又看,心底有些悸動。

她忽然又想到,這算不算是她和蘇晏城的第一張合照呢。

沈婉看完照片,又把它原樣夾回了書裏,想了想,又把這本書仔細放回書架上。

做完這一切,沈婉才走到床邊躺下休息。

……

那天從蘇家離開後,沈婉就直接返回了部隊。

新的一周,團裏之前那些流言都已經平息的差不多了,沈婉也每天照常聯習。

只是有些人記仇的人還是過不去這個坎兒,時不時的就要給自己再找點不痛快。

這天的思想政治課上完,沈婉回到練功房繼續練習。

最近文工團又在準備一場大型演出,第一小隊和第二小隊的舞蹈演員們都聚在一樓的大排練廳裏練習。

兩位老師站在靠牆的位置看着,時不時出聲指導動作不到位的人。

沈婉毋庸置疑再次成功競選上了這次演出的主舞,朱麗麗以一分之差贏了蔣玲玲拿到次主舞的位置。

兩人在舞劇中有不少配合的地方,沈婉能做到不帶任何私人感情的投入練習,朱麗麗卻做不到,因為這個她練習的時候都沒少挨批評。

“朱麗麗!你怎麽回事?你跟沈婉現在演的是一對親姐妹,她不是你的仇人!你剛才用什麽眼神看她呢?你到底能不能跳?不能跳就換人!”

第二小隊的劉老師是個脾氣有些大的人,手底下的人頻頻出錯,她可不會管你是不是女兵,全都狠狠的罵。

朱麗麗被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教訓,尤其是當着沈婉的面,心裏像是梗了一口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快把她憋死了。

好不容易等到劉老師和李老師一起去男兵那邊查看練習情況,朱麗麗的表情再也繃不住,徹底陰沉下來。

沈婉見她這樣,索性停了下來,走到牆邊拿起水壺喝水。

朱麗麗自己咬着牙消化了一會兒,還是沒能咽下這口氣,陰恻恻的盯着沈婉的背影看,突然道:“還沒練好,我們繼續。”

沈婉把水壺放回原位,直起身看了她一眼,走回來繼續練習。

音樂起,沈婉動作輕盈,很快投入了進去,朱麗麗目光緊緊盯着她,到了兩人即将配合的節點時,她悄悄把要收回去的腿又朝她的方向伸出了一些。

沈婉眼角餘光注意到了她的動作,沒忍住低嗤了一聲,眼底發冷,假裝沒看見般,繼續朝她靠近。

朱麗麗的心怦怦跳了兩下,看着她毫無防備的靠近過來,嘴角控制不住的想要往上揚。

突然一股鑽心的疼從腳踝處傳來,朱麗麗臉一白,低頭就見沈婉毫不留情的一腳踩了下來。

然而還不等她疼的叫出來,就見沈婉身子一歪,驚恐的叫了一聲,整個人像是徹底失去控制一樣朝她倒了過來。

朱麗麗心猛的一跳,香葉不想就去伸手推她,可這時沈婉又踩了她一下,腳踝疼的她站立不穩,腿一軟就摔到了地板上。

排練室裏發出“砰”的一聲響,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蔣玲玲回頭就看見沈婉和朱麗麗摔倒在一團,朱麗麗在下,沈婉壓在了她身上,兩人表情看着都不太好,她忙走了過去。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啊?”

“你們兩個怎麽摔了?”

“婉婉,你沒事吧?”

“朱麗麗,你怎麽樣了?”

“……”

大家都圍了過來,七手八腳的把兩人扶起來坐到一邊,各自圍着關系更好一些的人關心着。

朱麗麗腳踝疼死了,剛摔倒時她的胳膊和腰都結結實實的摔到了地板上,沈婉又壓在她的身上,可謂是雙重打擊。

這會兒她疼的臉色直接白慘慘的,一下子連話都說不出來。

另一邊沈婉的臉色也很白,似乎被吓到還沒回過神來。

面對衆人的關心,沈婉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看着朱麗麗有些委屈不解道:“朱麗麗,你幹嘛要絆我?”

什麽?

大家的眼神紛紛落到了朱麗麗身上,見她還捂着腳直喊疼,一時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裝慘。

朱麗麗聽着沈婉倒打一耙的話,又氣又疼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你,沈婉,你!”

“我怎麽了?你就算還在記恨我也不能拿練習來找茬吧,你這幾天一直看我不滿,為難我,我都不跟你計較,可你該知道腳對舞蹈演員來說有多重要,你故意絆倒我又裝成這樣到底安的什麽心?更何況之前的事就是誤會,我根本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沈婉被人扶着站起身,眼圈一紅,眼裏噙着淚說:“你別裝了,我要去找老師評評理,你不能這麽欺負人!”

“就是!朱麗麗也太過分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好好練習,耽誤大家那麽多時間,沈婉跟她配合都沒說什麽,她居然還敢惡意去絆人,簡直太過分了!”

第一小隊的人都在替沈婉打抱不平,全都支持她給自己讨個公道。

第二小隊的人想反駁想到朱麗麗平時的作風又心虛的講不出話,只能任由她們指責朱麗麗。

一時間,這頂故意害人的帽子就快要被死扣在了朱麗麗頭上。

“我沒有,是她故意摔過來的,她剛才壓在我身上你們都沒看見嗎!”朱麗麗大聲嚷嚷着真相,但是沒人信她。

好端端的,你不絆人家,人家怎麽會摔,壓在你身上也是活該,自作自受。

朱麗麗簡直有嘴說不清,氣的胸口上下起伏,忍着腳疼也要沖到沈婉面前指着她罵:“你就是故意的!你看到我想絆你了,你故意朝我摔下來的,你還踩我的腳!”

沈婉委屈到生氣,眼淚要掉不掉的氣道:“你承認你剛才絆我了!我根本就沒看到,我要是看到了怎麽可能還會摔倒,朱麗麗你別倒打一耙,是你害我才摔倒的!”

“你!”朱麗麗心虛一瞬,腦門上都直冒汗,立馬反口說:“我沒有!是你故意摔倒想踩我絆我才對!”

排練室裏鬧出的動靜這麽大,兩個老師很快聽到走了回來,撥開人群就見朱麗麗氣急敗壞的想朝沈婉動手,那指甲都快抓到她臉上去了。

李老師被吓的心頭一跳,趕忙和劉老師一起拉住了她,回頭看見沈婉被人護在身後,這才松了一口氣,轉身一臉嚴肅問:“怎麽回事?我剛走一會兒怎麽就鬧了起來?”

沈婉還沒吭聲,第一小隊的人就七嘴八舌的把剛才發生的事跟她學了一遍。

她們反正是堅信肯定是第二小隊的朱麗麗故意絆人,害沈婉沒站穩摔倒了,朱麗麗摔倒那是她自己倒黴活該。

第二小隊的劉老師聽完氣的臉都黑了,但她私心裏還是維護自己的學生,沉默了下問朱麗麗:“為什麽會摔倒?你自己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朱麗麗就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聽的酒老師眉頭緊鎖,心底暗罵她蠢,轉過頭卻對着李老師說:“朱麗麗的說法也不是沒有可能,李老師,讓你那位叫沈婉的學生也說說,當時具體是怎麽回事?”

李老師一聽,臉色頓時也不好看了起來,“劉老師,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的學生我知道,她能拿自己的腳開玩笑嗎?這裏這麽多人聽着看着,你的學生朱麗麗可是自己親口承認了她故意絆人的。”

劉老師一噎,也沒了話說,不由瞪了眼淨給她惹事的朱麗麗。

朱麗麗這時又一瘸一拐的站起來說:“她故意踩我的腳!還往我身上摔,明明是她想害我!”

沈婉露出手臂上剛才摔紅的地方,她皮膚又白又細,此時這一片紅看着就格外觸目驚心。

“朱麗麗,我跟你沒仇沒怨,我為什麽要為了陷害你而傷害我自己,你剛才說了你想絆我,我也想問你一句,咱們都是一個團裏出來的戰友,你為什麽要害我?”

此時有看不下去的人站了出來說:“老師,朱麗麗這幾天一直都在為難沈婉,我們大家都看到了,要說有仇,朱麗麗确實對沈婉意見很大,明明就是她在故意報複沈婉。”

這點是事實,大家都有目共睹,朱麗麗想賴都賴不掉,甚至都成了她故意絆人的證據了一樣。

李老師看着劉老師,又對沈婉說:“你再來說說,當時是什麽情況?”

沈婉深吸口氣,繼續紅着眼睛說:“我照常在練習動作,到了要跟朱麗麗配合的時候,突然腳下被人絆了下,身體控制不住就摔倒了,朱麗麗當時就離我最近,我驚慌之下拉了她一下,我們一起摔了。”

“你說謊!”朱麗麗一聽立馬就跳出來反駁,她被踩的那只腳到現在都不敢沾地。

劉老師臉色鐵青,冷冷斥她:“夠了!朱麗麗你跟我出來!”

事情到這,幾乎就成了定局,朱麗麗滿臉的憋屈和不甘心,臨走時瞪着沈婉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吃了她。

而沈婉被大家圍在中間關心問她摔到哪裏了,腳有沒有事,注意到她的視線後,沈婉遙遙沖她勾了下唇,朱麗麗瞳孔一縮,頓時喘氣都粗了幾分。

而沈婉轉過頭,勉強沖大家笑笑說:“沒事,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李老師皺了皺眉道:“別逞強,腳上的傷要格外重視,這樣,我給你放半天假,你去醫務室看看吧,今天下午先不要練習了。”

沈婉無辜眨眨眼,說:“好的,謝謝老師。”

“嗯,這件事你別擔心,我會給你讨個說法的。”李老師拍拍她的肩,安排一個人送她回宿舍,轉身又盯着其他人繼續練習。

沈婉身上碰到的地方只是看着厲害,實際到現在已經不怎麽疼了,估計再過一會兒就會恢複,先回宿舍休息也行,省得暴露了。

難得有這麽悠閑的機會躺在宿舍裏休息,沈婉心裏可是非常感謝朱麗麗的。

臨近下午飯點時,沈婉起身拿上飯盒正準備去食堂,突然聽廣播裏喊她去傳達室,說有她的電話。

沈婉停下腳步,沒怎麽猶豫就換了方向,準備先去傳達室接電話。

這個時候會打電話給她的,沈婉一開始還以為是蘇晏城出任務回來了。

結果來到傳達室後才知道,是李麗華打過來的。

平常家裏沒事媽媽是不會給她打電話的,沈婉皺眉一下子想到了什麽,抿唇回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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