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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孫青确實有自己的私心,但吳慧慧憑什麽這麽指責她。
如果今天那些老師沒有臨時改規則,她出言提醒了她們,那她們會不會又跳出來說她故意誤導她們。
四人是一個團裏出來的沒錯,但她沒有義務為她們自己做出的錯誤決定負責。
吳慧慧腦子已經氣懵了,她壓根不管這些,只一個勁的把過錯往孫青身上推。
見她仍不肯認錯,吳慧慧冷笑一聲道:“孫青你以為你自己很厲害嗎?就算你進了選拔又怎麽樣,這裏比你優秀的人多的是!”
“還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有把柄在我手上,今天我就把話撂在這了,我要是被淘汰了,孫青你也別想好過,咱們走着瞧!”
孫青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的很,趙蘭蘭和張秀梅坐看看右看看,優秀摸不着頭腦,但這倆人現在肯定是鬧翻了,她們自己也覺得糟心的很,不想再勸更不想留在這跟她們一起被圍觀,索性先離開了。
吳慧慧放完狠話,又瞪了一眼孫青,這才撥開看熱鬧的人離開。
孫青緊随其後,一言不發的走了。
張麗娜瞧完這一出動靜,啧啧兩聲,忙跟上前面的幾人。
重新回到排練廳裏,這會兒所有人心裏都很不平靜,大部分人都很擔心下午自己就要被攆走了。
李佳欣考核之前緊張,考核完之後心态慢慢就放松了下來,反正考都考完了,現在緊張也沒用了,就聽天由命吧。
“怎麽辦啊,好想現在就知道結果啊。”張麗娜抱着頭長長的嘆了口氣,非常憂心自己到底能不能留下來。
蔣玲玲側頭撇她一眼,平靜道:“擔心有什麽用,下午不就知道了。”
張麗娜欲言又止的看向她,學霸不懂學渣們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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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向另一邊的沈婉,徹底閉嘴了,轉頭抱住李佳欣又嘤嘤起來,弄的李佳欣本來不緊張的,現在又忐忑起來。
沈婉擡手看看表,站起身說:“好了,想這麽多都沒用,我們先去吃飯吧。”
何以解憂,唯有幹飯。
總政文工團的夥食還是很不錯的,廚房師傅做的菜味道也很好,今天中午主食有花卷和面條,菜有洋蔥炒豆芽和醬燒鴨肉,湯是酒釀圓子。
只是很可惜,大家因為太緊張下午的考核結果,都有些食欲不振。
……
“我不同意!”
總政文工團一處會議室裏,張老師把手上剛拟定好的名單啪的一下甩到桌子上,氣道:“我之前不是已經決定好了嗎,誰把名單給我改了。”
坐她旁邊的一位老師嘆了口氣,撿起桌上的名單勸她:“張老師,這名單定的不是挺好的嗎,陳菲菲做主舞,領舞是那位你很看好的沈婉同志,她們都是很有實力的舞蹈演員,相信肯定能……”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張老師冷冷打斷道:“你們真覺得陳菲菲更适合當主舞嗎?”
“剛才的考核你們也都去看了吧,陳菲菲表現确實不錯,但她的局限性太強,風格基本固定住了,而沈婉實力跟她不相上下,情緒表達和理解卻比她強出許多倍,我覺得她才更适合主舞這個位置。”
有人提出不滿意見,“可是沈婉并不是我們總政的人,張老師,菲菲還是你親手教出來的學生呢,你怎麽會認為她比不上別人呢?”
“正因為她是我的學生我才更了解她,而且新舞劇的劇本由我全權編寫,我更知道誰适合主舞這個角色,到底是誰改的名單?現在就給我改回來!”張老師沉着臉反駁道。
陳菲菲确實是她的學生,也是她老師的孫女,但她也有自己的堅持,是不是總政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合适的人去她該去的地方,而不是一味的講究榮譽該誰拿。
底下老師們各自對視一眼,不知道該怎麽勸她,張老師就是太較真了,這件事明明是交給總政文工團來辦的,大出風頭的機會她卻要讓給別的團的人,這不是踩着她們總政的人上位嗎。
“張老師,你……”大家都想再勸勸她,張老師卻依舊一意孤行非要把名單改回去。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穿着半舊軍裝的衛英紅走了進來。
衛英紅今年五十六歲了,她是國家培養的第一批文藝兵,時任總政文工團團長,大家私底下都傳言,她已經準備退休,把團長位置讓給她的學生張老師了。
“你們在吵什麽,我剛在外面就聽着亂哄哄的。”衛英紅拄着拐杖走了進來。
她最近腰傷犯了在家休息,不知今天為何會過來。
張老師看見她有些詫異,忙過去把人扶進來,“老師你怎麽過來了?你的腰傷怎麽樣了?”
其他人也紛紛站起來喊她,“衛團長。”
衛英紅擺擺手,示意大家都坐下,她瞧見桌上的名單,伸手就拿了起來,張老師看見後皺了皺眉,卻忍住了什麽也沒說。
“舞劇人選都确定好了?呦,菲菲還挺厲害,又當上主舞了,阿秀,我這次把新舞劇全權交給你負責,你可不能偏袒這丫頭,這場表演是重中之重的事,你教她的時候可絕對不能手下留情。”衛英紅說完,從兜裏拿出手帕,捂着嘴側身咳了幾聲。
會議室裏一時寂靜到只能聽到她咳嗽的聲音。
張老師一言不發的看着她手上的名單,最終還是決定再争取一回,“老師,其實我這次定的并不是菲菲當主舞,這個名單之後還要拿去改的。”
衛英紅放下手帕,擡眼看向她淡聲問:“阿秀,你考慮好了嗎。”
“我覺得以菲菲的實力不是很适合這個主舞位置嗎,你要是覺得她不合适,還有誰更合适?”
張老師嘴角動了動,旁邊一位老師突然伸手扯了她一下,張老師眼神暗了幾分。
衛英紅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把名單遞到她手上笑說:“我知道你的性格,但是阿秀,菲菲可是你親手教出來的學生,又是我們總政的臺柱子,我很認可這次的選拔結果,我老了,以後總政的未來就該靠你們撐起來了。”
張老師默了默,好半天才艱澀開口說:“老師,我知道了。”
下午還不到兩點時,公告欄前就圍了許多人在等待結果張貼出來。
很快就有兩個女幹事拿着紅紙和漿糊從辦公樓裏走了出來,張麗娜翹着腳率先擠了進去。
紅紙從上到下記錄着本次通過錄取的名單,在名字後面還有一行小字寫着她們分配到的舞劇角色。
張麗娜大眼一瞟,很快在右下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雖然分配給她的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但能留下來她就已經很高興了。
另一邊,李佳欣也在仔細尋找自己的名字,最後還是張麗娜指給她看的,就在她的名字下方,緊挨着,她也通過了。
沈婉微仰起頭,目光落在名單第二列,她的名字後面寫着領舞兩個字。
看完後,她轉身走到一邊給其他人讓出位置。
蔣玲玲在名單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後,心底略微松了口氣,又擡頭朝上看去,不出所料的在前三看到了沈婉的名字,只是在看到角色分配時不由擰了下眉。
離開公告欄後,蔣玲玲找到了面色淡淡的沈婉。
有些遲疑的問她:“你不開心嗎?”
沈婉轉身淡淡笑了下,搖搖頭沒說話。
失落确實有一點,但結果也在預料之內,談不上開不開心。
衆人看完結果,很快又被通知去排練廳集合。
等張麗娜和李佳欣從人堆裏擠出來後,四人一起往排練廳走去。
有點巧的是,幾人進去後恰好站到了熟人旁邊。
跟她們同宿舍的孫青獨自站在那裏,之前總跟她一起的吳慧慧她們沒來。
孫青也看到了她們,然後冷着臉轉身換了個位置。
李佳欣和張麗娜下意識看向對方,又同時轉頭去看沈婉,心裏各自慶幸着,還好有沈婉,還好她們遇到的不是孫青。
沈婉不知道她們的小心思,她注意到了排練廳裏泾渭分明的兩波人。
一邊站着的是總政文工團的人,她們大部分都認識,站在一處說說笑笑的互相恭喜,另一邊就是她們這樣從各個文工團選過來的人,有人獨自站着,也有三兩個人抱團的,總之懶懶散散各自分散開站着,看着就沒有總政那邊的團結。
本次選拔一百二十多個人,最後剩下的不足一半,兩邊人數相差不大。
“菲菲我早就說,這次肯定還是你當主舞。”
“對啊菲菲,恭喜你!”
“恭喜你菲菲,你真的太厲害了!”
陳菲菲站在人群中間,總政的人圍着她連連說恭喜,她也笑着跟大家道謝,總之瞧着一派歡喜的模樣。
所有人都集合後,幾位老師走了進來,為首的張老師沉默着站在那一言不發。
其他幾位老師互相看着,其中一位老師率先站出來笑着恭喜她們通過考核,緊接着幾位老師都各自說了些鼓勵她們的話。
直到最後,張老師才沉着臉出聲,“接下來你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練習新舞劇,但是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所有人現在的位置并不是固定不變的。”
“接下來的練習中我還會繼續考察你們到底能不能勝任分配給你們的角色,所有人都不要掉以輕心,還是那句話,能者居之,如果你們不能通過之後的小測驗,那麽我就會找替補直接頂替你們的角色,第二次考核不通過的人直接淘汰,我會另選人補上空缺。”
這确實是個不錯的機會,被選到這裏的人實力都不差,大家當然都想争取更好的角色,即使争不到主角,那換個更重要的角色總可以吧。
只是不等有人心思浮動,就聽張老師再次冷聲道:“還有一點你們要牢牢記住,在這裏競争可以,但是絕對不允許惡意競争,一旦發現,不論你造成了什麽影響,我會直接上報軍區做出最嚴厲的處分。”
文工團裏最嚴厲的處分是什麽,全軍通報,開除軍籍,一輩子都毀了。
所有人剛沸騰的心情,聽到這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
但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個很好的機會。
沈婉聽罷心裏也有些意動,主舞和領舞雖然聽着是只差了一個字,但實際簡直天差地別,只當領舞她當然也會覺得不甘心。
不同于其他人,陳菲菲在聽完張老師的話後心裏卻很有些不舒服,她微側過頭,意味不明的看向了另外一邊。
恰好此時沈婉擡頭,餘光發現了她的注視,兩人猝不及防對視一眼,陳菲菲愣了一下,随即抿唇轉過頭不再看她。
沈婉表情不變,轉回頭繼續聽張老師給她們講解本次新舞劇的各種人物背景故事。
接下來就是讓她們各自散開熟悉記憶舞蹈動作。
張老師她們也沒走,就在旁邊四處走動查看,見到有動作不對或不理解的就停下指導。
本次新舞劇依舊是以紅色題材為主題,另外為了迎合國外來訪的客人也做了一些東方與西方的結合改編,與其說是芭蕾舞劇,不如說是西方芭蕾與中式舞蹈的相結合,是一次極具創新的改革。
沈婉所飾演的領舞角色初開場是一位受到無數壓迫命運悲苦卻不敢反抗惡人的人,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女主角同她一樣命運悲苦卻一步步成長勇于反抗推翻惡勢力,最後兩個人一個凄慘死去,一個終于成功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領舞角色的戲份不多,沈婉首先代入角色情感,慢慢開始練習舞蹈動作。
張老師在場上轉了一圈,看大家都在積極努力的練習,心情略微好了一點,視線一轉,她的目光漸漸落在了沈婉身上。
“你這裏理解的很好,不僅動作清晰的傳達出了角色的情緒,還有一些小細節,你在這麽短的時間就已經掌握住了。”張老師心情很複雜,看沈婉的眼神裏滿是遺憾。
她就是自己心中最适合扮演女主角的人,可惜……
沈婉慢慢收起動作,站好朝她笑了笑,“謝謝老師誇獎,不過我這裏還有一點不太理解,老師可以幫我看看嗎?”
張老師收起那些紛亂的情緒,走到她身邊緩聲問:“哪裏不懂……”
“老師,這裏。”沈婉指着角色人物小轉,垂下眼道。
她感覺到了張老師似乎對她有些欲言又止的心思,但沒弄明白之前,她只當什麽都不知道。
下午練習結束時,很多人都不願意離開排練室,吃過飯就立刻急匆匆的趕回來繼續練習。
沈婉吃過飯後跟其他三人分開,前往辦公樓打電話。
有點不巧的是這次她沒碰到張老師,就問了另一位值班老師,她帶着沈婉上了三樓,推開一間無人的辦公室讓她進去打電話。
不管怎麽說,她現在也算是成功通過考核,該給蘇晏城和家裏人打個電話報喜,還有接下來兩個月她估計都要忙着排練,沒時間再跟他們聯系了。
沈婉首先撥通了蘇家的電話,跟蘇奶奶她們說了一下近況,又略關心了兩句就挂斷了電話。
第二個電話她打給了沈父新駐地辦公室那邊,但是等了半天對面一直都沒人接聽,她時間不多,只能等下次再聯系了。
最後一個電話她撥通了牢記心中的號碼,電話嘟嘟幾聲後一直沒人接,沈婉心中正覺失落,電話那頭忽然被接了起來。
“婉婉?抱歉,我剛執行完任務回來。”此時電話這頭的蘇晏城渾身泥沙,像是剛從原始森林裏走出來的野人一樣,仔細聽他的聲音還有些喘。
蘇晏城自從調到湘城軍區後,就一直在積極參與訓練,争取盡快适應這邊的作戰環境,不同于他之前在的那個駐地,湘城這邊多山林,作戰計劃也多圍繞山地叢林展開,他之前軍校畢業在各軍區輪轉時學過這類作戰的知識,但要想熟練掌握,還是需要多多實戰練習。
這會兒他剛好結束一周訓練回到軍區,本來該第一時間去找領導彙報,但他在深山老林裏摸爬滾打了一周,需要休整下形象再去見領導,這一耽誤就剛好遇到警衛員來報,猜到估計是沈婉的電話後,他忙調轉腳步去了辦公室接電話。
沈婉握着聽筒貼近,聽到他的聲音就笑了下說“我考核通過了,晏城哥。”
蘇晏城一手撐着桌面笑了笑,“恭喜婉婉,可惜我不能親眼看到你的表演。”
“沒關系,聽說這次演出會有人刻錄下來,到時候全軍放映的時候你可一定不能錯過。”沈婉聽到他的聲音就格外放松,不自覺的俏皮起來。
蘇晏城很喜歡她對自己的依賴,心底發軟,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來她的笑臉,“那真是太好了,婉婉……”
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話,蘇晏城那邊就傳出來一些響動,有人在喊他做什麽。
沈婉透過聽筒隐約聽到一些就問:“你現在很忙嗎?那我還是不打擾你了吧。”
蘇晏城捂着聽筒,随手指向櫃子裏的文件,背過身繼續跟她講話,“沒事,我出任務剛回來,領導給了一些時間休整。”
進來找他拿文件的軍人是他曾經在軍校裏認識的同學,這次他調過來兩人又機緣巧合的成了搭檔,也算是很有緣分了。
一周前的作戰訓練,兩人搭檔作為藍方全面勝利贏了紅方陣營,這也算是個好消息。
蘇晏城隐去一些細節,大致跟她說了些自己這些天的事
,一回頭,拿了文件的沈北陽還沒走,正擠眉弄眼的縮在門邊偷聽他講話。
被發現後,沈北陽大大方方站直身,突然氣沉丹田大聲喊了一句,“弟妹好!”
然後拿着文件就一溜煙的跑走了。
電話那頭的沈婉聽到這聲,被逗的笑了起來,不由問蘇晏城是誰在說話。
“不重要的人,不用管他。”蘇晏城伸手揉了揉眉心,繼續放輕語調跟沈婉說話。
兩人剛結婚沒多久就分開,蘇晏城實在不想兩人難得的通話時間還要去讨論別的男人。
這通電話打的有點久,說到最後要不是蘇晏城那邊有人催他趕緊去找領導彙報,兩人都還不舍得挂斷。
“……婉婉,真想早點回去見到你。”
低沉無奈的嗓音貼着耳邊響起,一下子勾出了沈婉壓在心底的想念。
沈婉心裏有些酸酸的不舒服,再開口時鼻音都重了很多,“晏城哥,我也很想你。”
她現在很想撲進他懷裏,被他緊緊抱住,但兩人相隔千裏,想見面都難。
挂斷電話後,沈婉心頭那股不舍的勁還兒沒過去,甚至想念的情緒也越發強烈起來。
又自己待着緩了好一陣,她才默默整理好情緒準備離開。
三樓只有六間辦公室,她這間就在右邊的走廊盡頭。
沈婉推開門出去後,并沒有在走廊上看到帶她來的那位老師,剛往外走了幾步,她就聽到旁邊辦公室裏傳出來幾句閑聊的聲音。
這間辦公室的門沒關緊,聲音順着門縫飄了出來,沈婉認出來其中一人的聲音就是帶她來這裏的那位老師的,剛要過去叫人就聽見了幾句跟她有關的話,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其中一位說:“要我說,張老師這回也太固執了,團長是她的老師,她又教了團長的孫女,本該親上加親的關系,她卻非要弄這一出,那個沈婉确實挺優秀,但是惹得團長不滿,她圖什麽呢?”
另一人嘆了口氣道:“唉,咱們都一起共事這麽久了,張老師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懂得變通就不會這麽長時間還只是個老師了。”
“怎麽個說法,不是說衛團長準備把團長位置轉給她嗎?”
另一人猶豫了下說:“我也是聽人瞎猜的,你聽了可別往外說啊,那不是人家親孫女還沒成長起來,衛團要真的看好她,怎麽可能到現在連個副團位置都不給她?張老師先做副團再升團長不是更順理成章嗎?”
“你這麽說也有道理,衛團長為總□□出這麽多,肯定不想人走茶涼,想培養孫女接班也是應該的。”那人卻覺得這個猜測還是挺可信的,只是可憐了張老師,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這些。
“我們想這麽多也沒用,又……”
“噠!”
正說話的兩人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了一聲開門聲,帶沈婉上來的老師立刻閉嘴,走到門口一把拉開了門。
她擡起頭往走廊右邊看,正好看見沈婉推開門正要往外走。
沈婉率先朝她彎唇笑了下說:“老師,我打完電話了。”
這位老師有些狐疑的看着她問:“你剛打完電話嗎?”
“是,抱歉,老師我一時沒注意時間打的有點久了……”沈婉有些不好意思道。
确認她什麽也沒聽到後,這位老師心裏松了口氣,擺擺手不在意說:“不用道歉,你下次注意就行,回去好好練習吧。”
“是,謝謝老師。”沈婉點了下頭,轉身越過她往樓下走去。
回到排練室後,蔣玲玲她們都知道她為什麽離開,但三人裏只有張麗娜見過蘇晏城。
因此等沈婉回來,她就開口打趣道:“跟你家蘇團長打完電話啦?”
沈婉笑了笑,也沒反駁,脫下厚外套,繼續投入練習。
……
第二天早上,所有通過選拔的男女舞蹈演員都來到了大排練廳,今天是大家第一次合并練習。
沈婉領舞這個角色并沒有搭檔,倒是張麗娜,因為性格活潑開朗,很快就和她的男搭檔熟悉了起來。
接下來兩天的練習中,那天偶然聽到的對話并沒有影響到沈婉的心态,她一如既往的認真練習領舞的動作戲份。
兩天後的下午,中午吃過飯後,沈婉照常和同伴們一起來到大排練廳練習。
張麗娜本來正跟男搭檔一起順動作,不知聽到了什麽,走到沈婉身邊坐下,滿臉寫着我知道了大秘密的表情。
“沈婉,你知道我聽到了什麽嗎?”
“什麽?”沈婉淡聲問,邊輕輕松松做出了一個标準的一字馬,并直接側身彎下腰伸手去夠繃直的腳尖。
這是舞蹈演員們練習前的标準熱身動作,對于身子骨硬的人來說,一字馬容易,但要把腰彎到這種程度,光是想想就覺得骨頭縫開始疼了。
張麗娜也不例外,看見沈婉的動作後先是忍不住嘶了一聲,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腰身,轉瞬才想起來正事,又湊近她壓低聲音小聲說:“我聽總政的那些人說,陳菲菲這個主舞是從你這裏搶走的。”
沈婉手臂一頓,轉頭笑着看向她。
張麗娜以為她不信,急着把自己剛聽到的消息都告訴了她,“章程剛才跟我說,本來張老師是想讓你當這次的主舞的,但是因為陳菲菲她奶奶是總政的衛團長,直接搶走了主舞這個角色。”
“他還跟我說,其實總政有很多人都不服陳菲菲,但是沒辦法,誰讓人家背後有團長奶奶撐腰。”
“我覺得這個消息真有點可靠,本來我就覺得你比那陳菲菲跳的更好,結果卻是你是領舞她是主舞。”
其實關于章程他們為什麽會關注到沈婉,張麗娜也知道一些原因,只是當着沈婉的面她不好說。
本來這次為新舞劇選拔出來的舞蹈演員們都是個頂個的漂亮,最起碼也是清秀小佳人的那種,但沈婉在這裏面仍是最亮眼的一個。
男兵們每天過來排練,自然而然的就注意到她了,雖然他們也不是要做啥,但人性嘛,看到漂亮姑娘總忍不住多關注一下,這一關注大家就又發現了些事。
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能進總政的要麽是能力特別出衆,要麽就是家世背景特別好。
傳着傳着總政就有很多人都知道了。
但是沈婉她們這些不屬于總政的人都還被蒙在鼓裏,今天也是章程跟朋友說話時忘了張麗娜還在旁邊,這才不小心說漏嘴了。
張麗娜聽完就覺得很氣憤,立馬跑回來告訴了沈婉。
“沒想到總政也搞這些把戲,說的好聽能者居之,還不是私底下搞內定,屁的公平公正,也就騙騙咱們而已。”
她很替沈婉抱不平,但一擡頭卻見沈婉面上神色仍然淡淡的,一點也不像是剛知道自己角色被人頂替的樣子。
“沈婉,難道你就不生氣嗎?”張麗娜納悶道。
沈婉側身換了另一邊腿壓,聞言輕笑一聲說:“生氣又能怎麽樣呢,你剛才不也說了,人家自己人都只能忍着,咱們幾個外來的又能做什麽?”
她雖然嫁進了蘇家,但蘇家在文工團方面卻沒有什麽人脈能幫到她,沈婉再不甘心也只能先忍下,等待機會靠自己徐徐圖之。
不過很快,她等的那個機會就要來了。
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這周一的上午,張老師她們要對她們做一個小考核。
每人輪流在空地上展示自己這一周的練習成果,不達标者就很有可能被替換掉角色。
張老師拿着一張記錄角色的表格,表情嚴肅的掃過所有舞蹈演員,被她看到的人都有些瑟縮閃躲,生怕自己第一個被叫上去。
只見她點了點名單,擡頭道:“今天的考核內容大家都知道吧,廢話不多說,我直接開始點名了。”
新舞劇時長近兩個小時,其中大量場景都改編了高難度動作,張老師每喊一個人出來,就指一處該角色最難的場景讓人現場跳。
也不知是緊張還是練習時間太短,接連喊了幾個出來都出了差錯,有一個甚至跳着跳着忘了動作,惹得張老師當場叫停,臉色難看的讓她站到了一邊。
“你們平時是怎麽練習的!再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要上臺,這樣的表演你們認為拿的出手嗎?跳成這個樣子你不覺得丢臉嗎!”
大聲斥罵的張老師特別兇,罵完她又喊了一個人上去,結果人直接吓哭了出來。
張老師揉了揉眉心,非常不滿意,直接把名單扔到一邊指着主演說:“陳菲菲,你先上來表演第六小節,接着下一位領舞做準備。”
被點到名字的陳菲菲身體微不可見的僵了一下,第六小節她還沒練習到,而且第六小節有她最不擅長的原地揮鞭轉,她最多只能轉九圈,這一節獨舞她需要轉十二圈。
陳菲菲硬着頭皮走上前,一開始還算順利,動作都順了下來,只是她的情緒表達仍讓張老師覺得不太滿意。
而到了揮鞭轉這一節拍,音樂剛開始,陳菲菲就落了一個半拍,轉圈時頓時有些慌了,轉到第五圈時腳下已經有些不穩,第六圈剛開始就直接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踉跄着停了下來。
“老師,我還沒練習到這……”陳菲菲心一緊,忙替自己辯解。
張老師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麽,轉頭指着沈婉說:“你來,第六小節,揮鞭轉。”
陳菲菲臉一白,垂在身側的手瞬間捏緊了衣服下擺,她看着沈婉,再是不情願也只能先站到了一邊。
被突然點到名的沈婉表面看不出什麽,她應聲走到空地中間,擺了個起手式,其他人都看着她身姿輕盈的轉了一圈,兩圈,三圈……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的被她吸引過去,她的動作完成的又快又好,每一個動作細節都處理的很好,技巧平衡,中心又穩,輕輕松松完成了十二下揮鞭轉。
張老師滿意的點點頭,心底長嘆一聲,這才是她想要的主舞啊。
陳菲菲面上羞紅,頂着其他人若有似無的視線上前一步,深吸口氣說:“老師,我之後會更加努力練習的,對不起,今天是我表現的不夠好。”
“你确實表現的不夠好。”張老師并沒有給她留情面,毫不客氣的把她剛才動作上犯的錯誤都一一指了出來。
她越發覺得羞愧,更多的還是難堪和委屈,低着頭緊咬着唇差點就要哭出來。
到底是自己教出來的學生,張老師也有些不忍,但上了舞臺後觀衆們卻不會管你是不是很可憐,他們只會覺得失望和嘲笑,他們只會認為原來這就是這個國家的舞蹈水平啊,很不怎麽樣啊。
事關國家顏面,容不得一丁點馬虎,張老師又是個凡事都要做到極致的人,所以她沉下聲音再次看向陳菲菲道:“我上次就說過了,能者居之,實際如何大家一目了然。”
“所以從今天起,沈婉你就要開始熟悉主舞部分的舞蹈,雖然只是替補,但如果下周小考核陳菲菲的實力還是不夠勝任主舞的話,你就正式接替她。”
其實這樣對沈婉還是有些不公平的,陳菲菲比她早一周練習,而沈婉不僅比她晚開始,練習主舞部分時還要兼顧練習領舞部分的舞蹈,這對她來說就是難上加難。
但她選擇接受這個挑戰,主舞的位置她勢在必得,而且,比拼實力她還沒怕過誰。
“張老師,我會努力練習的。”沈婉并沒有謙虛,當場直接應下了。
陳菲菲心裏卻覺得很不可置信,老師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只有一周的時間,她已經很努力了啊。
但她再委屈,這會兒也只能垂下頭答應下來,“老師,我一定不會被人頂替的。”
沈婉微側頭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嗤笑一閃而過。
張老師定定看她一眼,轉頭又看向沈婉,說了一句,“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這實在是太讓人驚訝了,主舞居然也說換就換,雖然還要等待下次小考核的成績,但張老師能說出那句話,就讓他們分外害怕了。
有了她們兩個做開端,其他人面對接下來的點名頓時更加小心應對,生怕下一個被換的就是自己。
但接下來的考核依舊沒那麽順利,張老師皺着眉接連點出來了好幾個人,被換掉角色的人多了起來,大家自顧不暇,這才沒再繼續關注沈婉。
小考核結束,張老師拉着臉又把所有人訓了一遍,讓她們繼續好感練習後才離開。
老師們一走,平時跟陳菲菲交好的人頓時圍到她身旁你一句我一句的開始安慰她。
沈婉這邊,張麗娜她們也都笑着恭喜她,仿佛都已經看到了她拿下主舞一角。
陳菲菲紅着眼睛看向沈婉,突然朝她走了過去,沈婉淡定的回看她。
大家都還沒從剛才的小考核中走出來,一見兩人居然對上了,立刻都關注了起來。
陳菲菲視線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後不得不承認,這位北城文工團出身的沈婉同志外形确實很出衆,而剛才的小考核也證明了,她的實力同樣不輸自己,甚至隐隐有壓她一頭。
她心底不自覺的提防起來,回過神後又覺得很難受,這是她第一次産生挫敗的情緒,一時無法接受,抿緊唇說:“你很厲害。”
她的語氣很含糊,一時不知是誇她實力厲害,還是能讓張老師點名讓她做替補很厲害。
沈婉勾起唇角笑了笑,滿臉無辜的回她一句,“你更厲害,你可是主舞啊。”
陳菲菲面色霎時一變,分不清沈婉到底是誇她,還是她知道了什麽。
心底一慌。她最後說:“主舞位置我不會讓給你的。”
“可是張老師說,能者居之啊。”沈婉朝她眨了眨眼道。
她只是陳述事實,可陳菲菲的臉色卻更難看了,轉身就走。
蔣玲玲走過來疑惑的問她:“陳菲菲過來說什麽?”
瞧着像是大受打擊一樣。
沈婉攤攤手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啊,“可能陳同志還在介意剛才張老師讓我做替補的事吧。”
蔣玲玲一時面色十分複雜,她心裏在想,她為什麽要擔心沈婉會不會受欺負,她甚至還想給她媽打電話問問看能不能聯系一下張老師。
她真是瞎操心,她怎麽可能被人欺負!
有功夫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自己的動作都還沒練明白呢。
蔣玲玲走了,沈婉沉下心開始練習。
未來的一周內,沈婉都分不出半點心思給其他人或事,也徹底把深山老林裏的蘇晏城抛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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