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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林曼給張秀梅掙了面子，可算是得了幾天好臉色，至少不會在吃飯的時候老被人盯着。

還有連着上了幾天工，夜裏撫摸手心時，林曼嘆着氣發現手上又多了幾個繭子，最難受的是握鋤頭把的食指指根那裏起了大水泡，碰一下都疼。

林曼找李菊芳借針挑了水泡，拿破布條纏上繼續跟着去上工，半上午的時候一頭栽倒在地裏。

離她不遠的一個大娘見了，吓得趕緊扔了鋤頭跑去把陸家人喊來，其他人上前扶起她，又是搖晃又是掐人中的。

熱心的大娘太實在了，林曼本來打算裝暈到陸家人來的，結果讓她大力搖晃的頭真的開始發暈起來，掐在她鼻子下的手指也十分用力，林曼一疼，只得暈暈乎乎的醒來。

“哎，人醒了，我就說這法子有用，前兒春生他娘中暑我見老陸頭就這樣給掐醒的。”大娘看見林曼睜眼，拿開手就跟一旁的人邀功。

“哎呀，你別廢話了，人醒了就好，閨女你咋樣？能站起來不？”還是旁邊那個嬸子靠譜些，扶着林曼的肩膀讓她靠在身上坐起身。

“沒，沒事了，我就是，就是頭暈的慌。”林曼按着腦袋半眯着眼低頭，一副無力撐不起來的樣子。

“這天也不熱啊，咋還能把人給熱蒙了啊？”

“嗐，這還用猜，你看看她這小身板，哪裏是熱的呦，我看着就跟從來沒吃飽飯似的，人大夫都說是那個啥，啥營養沒有啥來着？”

“那叫營養不良，得吃點好的補補。”熱心的嬸娘卷着袖子幫林曼擦了擦汗，沒好氣的接了一句，“誰去喊陸家的人了啊？趕緊讓把人扶回去沏碗紅糖雞蛋茶喝喝，這就是餓的了我看。”

“對對，我也覺得，還是鐵栓他奶懂得多，要麽說是咱大隊長的娘呢。”

圍在旁邊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論了一番，陸家人姍姍來遲。

張秀梅一臉的着急，小跑着過來揮開旁邊人，一把撲過來抱住了林曼，語氣急切道:“二妮？二妮你咋樣了？”

那緊張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活不長了呢，林曼眉心一跳，低頭趕緊壓下嘴角輕聲道:“沒事，嬸子我坐一會兒就好了，現在還沒到下工時間呢，您趕緊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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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這姑娘性子忒老實，你看看你都啥樣了，還想着上工呢？”直言直語的大嬸熱心的指着張秀梅啧啧兩聲道:“秀梅啊，昨兒我還聽人說你把老二媳婦提前接家裏是為了好好照顧的，這就是你說的好好照顧？人都這樣了還讓來上工啊？合着你那一大家子人就指着這點口糧過活呢是吧？”

“他嬸，沒這回事……”張秀梅被人指着懷疑，臉上尴尬一瞬，輕輕拍了下林曼肩膀，裝作擔心又埋怨道:“還不是二妮心眼實，說了不讓她來非要來，看看這次該知道聽我的了吧，你啊，家裏哪會缺你這點糧食，快跟我回家好好歇歇。”

“……好，我知道了，嬸子。”不知道怎麽就成她非要上工了的林曼，答應的飛快。

“秀梅啊，建明不在家，你既然做主給娶了個媳婦，那他沒回來之前，你也得好好待人家，人現在既然到了你家裏，就得當一家人好好相處，嬸子這就勸你一句，聽不聽的……”

林曼悄悄擡頭看了眼說話的人，是那個之前被恭維的嬸娘，好像是第六生産大隊大隊長的娘。

“是是是，這您不說我們也是這麽做的，二妮人挺好，我肯定得好好待她，就是建明回來了也是一樣。”

鐵栓他奶，也就是大隊長的親娘，不過四十來歲，平常最不喜歡別人叫她大隊長娘，人挺熱心腸也拎的清，因着自家跟陸建明有兩分關系，對林曼這個人也挺關心的，所以今天才會過來這麽快。

一個村裏住了幾十年，她還能不清楚張秀梅的為人，不過她雖想管但到底是陸家的家事，怎麽也輪不上她管，也就只能偶爾見了多留意留意。

“哦，對了，我看這二妮像是餓暈過去的，你待會兒到我那去，家裏還有半包紅糖，你拿回去給沏點紅糖茶喝喝。”鐵栓他奶又不着痕跡的捏了捏林曼細的只剩一把骨頭的手腕，皺着眉心道。

張秀梅聽得心頭一突，面上浮現一抹尴尬之色，很快拒絕道:“紅糖家裏還有，哪能找您拿啊，不夠我回頭就讓我家建設去縣城再稱一斤去，二妮是得好好補補了，這瘦的我是真心疼。”

鐵栓他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曼，這才起身道:“成，你心裏有數就行。”

“行啦，都別在這兒圍着了，該幹嘛幹嘛去！”

大隊長親娘發話，誰也不敢再站着看熱鬧，人群一哄而散，陸家人這才近前。

“你咋這麽沒用？上個工也能暈過去？你是不是裝的啊？”陸永芳撇撇嘴，不咋喜歡這個二嫂。

張衛紅眼珠轉了轉，擠走一旁的李菊芳，過來一把扶住林曼另一邊，假惺惺的關心道:“二嫂這是咋了，早上沒吃飽飯嗎？”

這話剛好戳了張秀梅的心，她才剛被大隊長他娘提醒林曼營養不良的事，張衛紅開口就撞槍口上了。

她心裏悶着，沒好氣的把人趕到一邊去，“行了，你們都回去上工去，永芳跟我扶你二嫂回去歇着。”

林曼全程就沒說過幾句話，她只要耷拉下眼皮子，聲音再無力些，任誰也看不出破綻來，一路上張秀梅狐疑的看了她好幾眼，最後還是沒瞧出什麽，只得歸到營養不良上。

為此，張秀梅第不知道多少次後悔，悔的腸子都快青了，等把人挪進屋，看着林曼低聲底氣的說跟她添麻煩了雲雲，這口氣才算順了點。

“行啦，嬸子都知道，你啥也別想，以後還是好好在家歇着，把身子養好最重要。”張秀梅想到今天這一出後，村裏指不定還要冒出多少閑言碎語，勉強笑了笑，轉頭還要去給她沏雞蛋茶。

先打一個雞蛋在碗裏攪散，然後再放兩勺紅糖，最後快速倒入剛燒開的水，拿筷子快速攪勻，把雞蛋燙熟，一碗農家簡單的雞蛋茶就沏好了。

張秀梅指使陸永芳端進來給林曼，剛沏好的雞蛋茶冒着紅糖的香氣，陸永芳鼻子動了動，不難道:“娘，幹啥給她沏雞蛋茶，你都沒給我沏。”

“你嫂子身體不好得好好補補，不然回頭出門村裏人不定就該說我不給飯吃了，你想喝等會兒我給你倒一碗水放點白糖就行了。”張秀梅氣到腦仁疼，擺擺手把人打發了。

她這閨女什麽都好，就是太實心眼子，笨頭笨腦的，一點也不像她。

成功保住雙手，林曼靠在床上心情美滋滋的喝雞蛋茶，對陸永芳的敵視視若無睹。

“就你這幅醜樣，我二哥肯定看不上你，到時候你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別想賴在我家！”陸永芳饞的直咽口水，兇巴巴的撂下話摔門而出。

房門哐當一聲，林曼端着碗的手頓了頓，挑挑眉沿着碗邊繼續吸溜。

林曼不用上工每天還有小竈開，可是讓某些人眼紅的不行。

張衛紅心裏還記着婆婆的話，明面上不敢跟林曼嗆聲，就背地裏暗戳戳的慫恿陸永芳去找事。

吃晚飯時，陸永芳就跟張秀梅提議，林曼現在不用上工了，那也不能閑着，地裏的活幹不動，家裏的活總行吧。

“做飯又不累，再說了，難道她沒嫁來之前難道在家就不用幹活嗎？沒道理以前沒事來了咱家就一點活都好不了吧？”陸永芳邊說邊拿眼斜林曼。

張秀梅捏着筷子頓了頓，瞟眼林曼，沒吭聲。

張衛紅笑了笑，也跟着勸道:“娘，我覺得四妹說的也對，反正做飯又不累，二嫂要是天天在家閑着也沒啥事，咱們下工回來還能吃口熱乎的多好是不。”

“嗯，那就這麽定吧，二妮以後就負責給家裏做中飯和晚飯。”張秀梅直接道，不像是剛開始考慮的樣子。

都到這一步了，林曼也沒有理由推辭，她笑了下，十分順從的就應下了。

轉天早上，張秀梅去上工前提前去地窖把晌午飯的糧食拿出來放到廚房等着林曼去做。

等陸家人出門，林曼進廚房看了看，心裏大概有個數，轉頭就去找她好幾天沒聯系的小學生去了。

又跟春草春桃兩姐妹消磨了大半個上午的時間，估摸着時間差不多後，林曼進了廚房。

十二點的下工鑼聲響起，地裏幹活的人們紛紛扛起鋤頭回家，陸家人一進門，正碰上林曼解了圍裙笑道:“飯做好了，大家趕緊洗洗手吃飯吧。”

張秀梅心裏還有點不放心，跟進廚房看了看，還行，除了飯煮的有點幹可能不夠分外，鹹菜還是那個鹹菜，林曼還又炒了個水煮白菜，瞧着還不錯的樣子。

她點了點頭，對林曼和藹笑笑，讓她進屋去等着吃飯，喊李菊芳進來盛飯端飯。

“其實我以前在家裏很少做飯，今天的菜可能有點點鹹。”開吃前，林曼不好意思的先跟衆人打了聲招呼。

她說的也算是實話，林家三個女兒，除了早早被嫁給鳏夫的大女兒，老二林二妮當男娃使，天天跟着去地裏上工，老三唯一的男娃寵着，老四最小的閨女也偏疼兩分，家裏做飯洗衣服的輕省活計基本都是她做。

林曼自己愛吃也愛做，一手廚藝練的很不錯，不過嘛，今天這第一頓出自她手的飯菜，可是“好好發揮”了哦。

張秀梅不知怎麽，聽到這話心頭一跳，但看又沒發現什麽問題，就以為她是老實心眼怕大家說不好吃，笑了笑正打算說沒事。

這邊張衛紅上了半天的工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別人說話這會兒功夫，她已經夾了一大筷子白菜塞進了嘴裏，結果剛嚼兩下，她臉色一變，“呸”的一聲全給吐了出來。

“水！水水！你這菜裏到底放了多少鹽吶？賣鹽的都被你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