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畫地為牢
第39章 畫地為牢
伴生樹連綿不絕。
夙寒聲只心神一動, 密密麻麻的枯枝張牙舞爪襲向面前的商序。
伴生靈視元嬰威壓為無物,狠厲破開護身結界。
一陣琉璃破碎聲,商序唇角露出個笑來, 掌心前伸, 一道符紋倏地出現面前,轉瞬将那根伴生樹碾成齑粉。
夙寒聲手指憑空出現一道血痕。
疼痛還未襲向腦海, 那傷痕便轉瞬消失。
“有點意思。”商序笑着道,“你小小年紀,竟會‘有半華’的禁術?”
夙寒聲歪着腦袋看他。
明明不懂“有半華”這句拂戾族之語,但他下意識明白這是“以身相代”的意思。
手腕上還殘留着未幹的血痕, 少年眉眼帶着純澈,饒有興致地舉起手對着空中血月看向那蜿蜒猙獰的血痕。
商序口中吹了聲唿哨,水中無數諸懷惡獸滿臉兇戾朝着伴生樹的主幹撲來。
夙寒聲仍然看着那只漂亮修長的五指,電光石火間輕輕“啊”了聲, 像是明白了什麽, 琥珀眼瞳倏地一閃。
“叮”的一聲脆響。
手腕內側還未幹涸的薄薄血痕憑空受靈力牽引, 轉瞬化為一道繁瑣至極的法陣。
商序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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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寒聲眸瞳無情無感,修長五指輕輕伸展。
卻見那法陣一分二、二分四,只是一瞬便化為密密麻麻的法陣, 流光似的被他随意一甩。
“吼!”
法陣宛如落雨似的簌簌落地,準确無誤落在下方每一只諸懷惡獸身上,觸之偌大惡獸竟然和方才的枯枝一樣,悉數化為齑粉。
商序瞳孔劇縮,目露驚愕。
方才碾碎枯枝的陣法是他事先畫在手腕上的,只需要調動靈力便能抽出。
面前的少年卻随手畫出?
夙寒聲像是個牙牙學語的孩童, 擺弄着剛學會的陣法,頃刻間密匝匝遍布全身。
商序臉上的氣定神閑已消散得無影無蹤, 神色微沉,手指上雕刻的傳送符陣瞬間出現。
符紋在足下一轉,一閃而逝。
商序已消失半裏之外。
還未等他站穩,卻見夙寒聲足下畫出一模一樣的陣法,轉瞬跟上他。
伴生樹直直沖他砸下。
商序一擡手,張開符紋護住周身。
轟!
伴生樹吸收夙寒聲的生機,靈力一擊堪比元嬰,伴随着方才那将任何東西擊成齑粉的法陣轟然砸下,重重将商序砸至下方一塊雲嶼上。
直到此時,商序才愕然發現……
夙寒聲竟在學他的法陣?
此時明白為時已晚。
夙寒聲眼睛眨也不眨地從空中躍下,足尖踩着伴生樹淩空而至,手持一根由樹根幻化而成的降魔杵,重重穿透商序的脖頸。
血倏地噴濺而出。
“啊——!”
夙寒聲以半身生機作為代價,轉瞬将傳說中的拂戾族“聖人”制住。
鳳凰火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蔓延伴生樹之上,只是這次不知是不是崇珏的玉環,那骨火并沒有灼燒夙寒聲,反而像是幫他鍍上一層淩厲火焰,所過之處燒得寸草不生。
夙寒聲手指一動,枯枝化為五根降魔杵,分別穿透商序的四肢、內府,将他釘死在一塊巨石上。
“啊!”商序撕心裂肺地慘叫出聲,雙眸幾乎凸出,匪夷所思地看着夙寒聲。
他的喉嚨已被降魔杵穿透,一邊嘔血一邊艱難發出撕裂的聲音:“你……你竟是……”
夙寒聲身形好似一片鴻羽,輕飄飄踩着伴生樹落至商序面前。
在小少君的認知中,這是徐南銜已死的前世。
他不必在任何人面前裝瘋賣傻,更不必裝乖。
夙寒聲骨節分明的五指抓住一根降魔杵,雪白的發垂落至腳踝,将他整個人襯得好似冰雪築成。
“噗嗤”一聲悶響。
少君漂亮的手猛地一挑降魔杵……
商序的頭顱轟然一分為二,伴随着法紋一閃而逝,化為齑粉落至巨石上。
商序甚至連慘叫一聲都沒有,便沒了氣息。
夙寒聲垂眸看着,眼底無情無感。
突然,他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眉頭微微一垂,眼瞳露出些許難過。
“好可憐。”
少年面容稚嫩,帶着乖巧溫順的稚氣,難過地看着下方的屍身,眼圈一紅,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落。
——赫然就是這段時日他在徐南銜面前的模樣。
十七歲的小少君只是不谙世事、頭一回出門上學的孩子,和同齡人插科打诨、在師兄長輩面前時而乖順時而又使小性子。
所有人都喜歡他。
“天道昭昭,萬物有靈。”
夙寒聲踉跄地落地,蹲在商序的屍身面前,眼淚不住往下落,似乎想伸手去止住源源不斷流出的血,呢喃道,“你要死了嗎?不要……”
突然,“商序”猛地喘了一口氣。
方才已被夙寒聲擊成齑粉的頭顱竟然憑空長出新的,只是卻已不是“商序”的模樣。
——這人眉間一點朱砂,夙寒聲記得,這是聞道學宮的女修。
夙寒聲滿臉淚痕看着女修,手哆哆嗦嗦地摸了摸她的頭,明明是輕柔又憐惜的動作,他臉上難過而悲憫的神情卻越來越古怪。
唇角未勾起、眼眸也未彎,甚至也沒有出聲。
可卻能感覺到他在笑。
夙寒聲眼瞳溢滿笑容和毫不違和的殺意,輕輕道:“……是啊,你當然不會死。”
拂戾族奪去無數人命的“聖人”,自然不會輕易死去。
“女修”周身幾乎燃起鳳凰骨火,從她的四肢灼燒,痛苦地掙紮卻被那降魔杵釘死巨石上。
她死死咬着牙,厲聲道:“我已活了數百年,奪頭顱之人不計其數,哪怕你殺我百次,我仍有命數活着,而你……”
夙寒聲脖頸傳來一陣疼痛。
他随意地擡手一摸,掌心全是鮮血。
翁林道。
女修唇角露出古怪的笑,被降魔杵釘死在地上的手指艱難一動,瞬間想奪取夙寒聲的頭顱。
可在陣法發作的剎那,夙寒聲身上遽爾閃現一道古怪的符紋。
女修眼瞳一縮。
還未來得及反應,那符紋上的陣法驟然反噬,夙寒聲甚至沒動手,那全新的頭顱便轉瞬化為鮮血淋漓一片。
第三顆頭顱緩緩出現,是夙寒聲不認識的男人。
他棕紅色的眼眸中終于有了些許不自覺的畏懼和忌憚,深深吸着氣,嘗試着同夙寒聲商議。
“淺灘的其他學子皆中了‘翁林道’,你若再殺我一次,我便全部催動陣法,将他們……唔!”
威脅的話還未說完,夙寒聲的降魔杵再次砸落。
血已将“聖人”身下的巨石染得鮮紅一片,四處全是破碎的骨頭。
乞伏昭掙紮着踩着枯枝而來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副煉獄慘狀。
他驚住了,讷讷道:“少……少君?”
夙寒聲正乖乖抱着膝蓋蹲在“聖人”面前,耐心等着他換頭顱複活,聽到聲音微微一側頭,看了半天才認出人來。
他眼眸微彎:“乞伏昭,你怎麽在這裏呀?”
乞伏昭噎了下。
夙寒聲渾身都是血,雪發上還在往下滴落着血滴,臉上卻帶着懵懵懂懂的稚氣。
乞伏昭隐約聽到“聖人”那句話,小心翼翼地朝夙寒聲伸出手去:“少君,元潛、烏百裏皆已中了翁林道,您……您三思。”
夙寒聲認得乞伏昭、元潛、烏百裏,腦海中卻混亂一片,根本分不清楚前世今生。
“哦。”他不在意地道,“不用擔心,我不會傷心的。”
就算所有人死在他面前,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乞伏昭一怔。
眼看着新的頭顱緩緩重新出現在“聖人”脖頸上,乞伏昭眉頭一皺,視線眼尖地瞥見夙寒聲脖頸竟然也出現一道血痕。
那道血痕比其他人更深,必定下了不止一道符紋。
夙寒聲卻好似一無所知,還在滿臉高興地盯着“聖人”。
乞伏昭趕忙道:“少君,少君冷靜!您也中了翁林道,萬萬不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們已靠岸了,馬上就尋到徐師兄。等一等徐師兄過來,或者聞鏡玉……等他們來救我們,行嗎?”
夙寒聲臉上笑意斂去,怔然擡頭看向乞伏昭。
“等……等他們來救我?”
乞伏昭道:“對,再等一等好嗎?”
夙寒聲的狀态明顯不對勁,區區築基期卻能将元嬰大圓滿的拂戾族按在地上肆意蹂.躏,必定是用了強行提升修為的禁術。
伴生樹鋪天蓋地,連小少君一頭烏黑墨發都變成雪白。
這是個極其不妙的預兆。
夙寒聲本來乖乖巧巧蹲在那,突然像是被這句話激怒了似的,伴生樹咆哮一聲張牙舞爪,一根枯枝猛地将乞伏昭纏住腰身。
“我為何要他們來救?”
乞伏昭心口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幾乎再次崩開,他被枯枝拽着懸空,艱難吸着氣。
“少、少君?!”
夙寒聲眼瞳浮現不詳的猩紅,淡淡道:“我不要任何人來救。”
他不需要任何人救他。
無論是為他尋藥的徐南銜……
亦或是打着“為你好”的旗幟、将他強行困在無間獄禁殿中不讓他自戕的崇珏。
夙寒聲面無表情,魔怔似的重複一遍。
“我從不需要別人來救……”
沒人能将他從滿是無頭厲鬼的煉獄中救出。
哪怕重活一世,徐南銜死而複生,他仍然擺脫不了心魔。
乞伏昭察覺到不對,趕忙道:“好,好,不讓其他人來救,少君能救自己。”
夙寒聲眸瞳渙散,看着乞伏昭半晌,好似變回平日裏那溫順乖巧的小少君。
“是啊,我能救我自己。”
乞伏昭見有效,試探着道:“少君也中了翁林道,我們先解除符紋再殺他……”
他不清楚翁林道對夙寒聲是否有用,但卻明白一旦此人催動翁林道,元潛、烏百裏,乃至其他學宮所有中了翁林道的學子,全都活不了。
不能激怒這個所謂的“聖人”。
“先不殺他。”夙寒聲迷茫地重複,“等……等解除符紋……”
乞伏昭道:“是。”
元潛和烏百裏已經去尋徐南銜了,只要将徐師兄尋來,少君如此聽徐南銜的話,必定不會再用禁術消耗性命。
可乞伏昭想得太過美好。
夙寒聲癫狂的神智剛剛軟下來,地上的“聖人”重新化出頭顱,陰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夙寒聲,手指猛地一動。
“等我殺完這些金丹期學子,下一個催動的便是徐南銜的翁林……”
夙寒聲眼眸猛地睜大,手中降魔杵轟然砸下。
血再次濺出。
還未催動翁林道的手陡然垂下去。
乞伏昭第一次見到夙寒聲殺人,被他幹脆利落又狠厲的動作驚住了。
夙寒聲眼睛眨都不眨地将頭顱擊碎,渾身皆是猙獰四濺的鮮血,他跪在那歪着腦袋面無表情看着“聖人”,魔怔般輕輕啓唇:“我師兄的頭顱呢?”
“聖人”已無聲息,自然不可能回應他。
夙寒聲像是個深陷秩序期的孩子,固執地想從一個死人口中得到答案。
他眸子呆滞睜着,锲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問。
“我師兄的頭顱呢?”
頭顱呢?
乞伏昭看得遍體生寒,根本不敢開口打斷他。
夙寒聲不厭其煩地詢問十遍之上,突然徹底不耐煩地暴怒,一把扣住“聖人”的肩膀,雙眸通紅地厲聲道。
“将我師兄的頭顱交出來!”
可很快,他又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抱着屍身失聲痛哭,嗚咽着乞求。
“求求你,讓我做什麽都行,只要将他的頭還給我。”
乞伏昭只覺得自己似乎也有點瘋。
看着夙寒聲單薄的身軀跪在血泊中哭泣,他甚至想掙紮着擺脫伴生樹的束縛,去抱一抱他。
可他失血過多,被伴生樹捆在半空,根本無法動用靈力。
又怒又悲了一遭後,夙寒聲看着重新長出頭顱的人,随手将身體重新釘死在巨石上。
臉上淚痕未幹,他卻不太在意的随手一抹,漫不經心道。
“啊,又活啦,繼續吧。”
許是殺煩了,夙寒聲眯着眼睛看着身下的人,擡起手狠狠地在手腕內側咬了一口。
傷口瞬間溢出猙獰的血,簌簌溢出。
夙寒聲已沒有腦子去思考是誰“以身相代”他的傷口,他微微仰着頭,修長脖頸繃出一條線,散亂的雪發從肩上垂落至血泊中。
手腕鮮血滴落成一根根血線,血月照映下,緩緩落在夙寒聲蒼白的面頰上。
“翁林道……翁林道。”夙寒聲阖上眼眸,任由滾燙的臉在臉上滑落,那熾熱的夾雜着鳳凰火的血緩緩在素白面容上劃出古怪的法紋。
只是片刻,夙寒聲半張臉上已浮現古怪的猩紅法紋。
少年人臉上稚氣由在,半張臉全是猙獰鮮血,另半張臉卻詭異而邪氣,連帶着那只琥珀眼瞳都好似燒出橙紅火光來。
夙寒聲輕輕呢喃道:“以命抵命,我若用‘翁林道’殺你……”
身下艱難蘇醒過來的“聖人”一怔。
夙寒聲跪在血泊中,狹長眼眸微微睜開,高高擡起的一截手臂擋住他半張臉,只能瞧見那只邪嵬的眼睛居高臨下看着他。
只是一眼,幾乎算是拂戾族純種血脈的“聖人”竟然遍體生寒。
——若非半死不活躺在地上,許是會膝蓋癱軟不受控制跪下去。
夙寒聲突然笑了,他帶着氣音低聲艱難道:“……那我奪去的命是你的,還是其他頭顱的呢?”
“聖人”臉色瞬間煞白如紙。
翁林道是爛柯譜上的禁術,他受聖物器重才會得到這一術法,自然清楚這一禁術的所有細節。
可這道符紋他花了數百年才徹底掌控,面前這少年瞧着還未及冠,又哪來的本事……
想到此處,夙寒聲臉上古怪的符紋倏地探出一圈完整的陣法浮在面前,被那只漂亮的手指輕輕托着。
“聖人”呼吸幾乎停頓。
那……竟是完整的翁林道?!
活了數百年,被殺過無數回的男人從來不覺得“死亡”是件多可怕的事,甚至洋洋得意地自诩“聖人”。
可今日卻第一次感受到了對“死”源自本能的恐懼。
這顆頭顱不知是誰的,只見那俊美的臉上浮現一抹忌憚,飛快道:“……你有極高的符陣天賦,可三界中并沒有多少書籍記載上等符紋!我可以教你……我懂拂戾族殘留下來的數百種陣法,只要你願意,我全都能教你。”
天賦?
夙寒聲手指托着翁林道的陣法,斜着腦袋看着男人,淡淡道:“你先将我師兄的頭顱還來。”
男人愣了下:“師兄?徐南銜嗎?”
“嗯。”夙寒聲半張臉符紋像是活過來般,緩緩扭曲成游蛇般盤在眼尾,柔聲道,“把他的頭顱給我。”
男人匪夷所思道:“我沒有用翁林道殺他。”
夙寒聲卻道:“你殺了。”
“沒有!”
夙寒聲覺得此人當真該死,就該學崇珏教他的那般,直接殺人才是,不需要廢話如此多,省得被瀕死的惡獸再反撲。
他已失去耐心,就要用翁林道割去男人的頭顱。
失血過多的乞伏昭艱難睜開眼,見狀忙阻止道:“少君且慢!翁林道是禁術,此人身上并無氣運,您若殺了他,無他的氣運躲避天聽,離開爛柯境必然會引來雷譴!”
“聖人”之所以斬殺的人當中都是尊貴之人,也是能借着頭顱上的氣運躲開雷譴。
否則他百年殺了如此多的人,早就被天雷劈成齑粉了。
夙寒聲歪頭看他,輕笑一聲,完全不顧那所謂的“雷譴”,慢悠悠地将翁林道靠近“聖人”。
這種輕飄飄靠來的陣法,像是鈍刀子磨肉,延長了那種等待死亡将至的痛苦。
“聖人”因常年的奪命,早已覺得‘死’這個字同自己全然不相幹,所以此時死亡逐漸朝他逼近,越發顯得恐懼驚駭。
“我真的沒有殺徐南銜,不信你用琥珀拾芥将他尋來,我們當面對質!”
他一邊說着,一邊悄無聲息催動手中的法紋。
夙寒聲突然道:“是你先殺其他人,還是我用翁林道先割下你的脖子……”
“聖人”一頓。
夙寒聲俯下身輕輕逼近他的臉頰,雪發從肩頭垂曳而下,傾灑在男人的脖頸上,帶起一股熾熱的燎燒之感。
夙寒聲眸中全是笑意,眼瞳灼燒璀璨的橙紅光芒,整個人帶着一股壓抑癫狂的病态,湊到他耳畔用氣音喃喃道。
“你敢賭嗎?”
夙寒聲并不在意元潛、烏百裏,甚至自己的性命。
可這位“聖人”似乎看起來極其怕死。
這是場必輸的賭局。
夙寒聲看着他臉上的恐懼之色,突然崇珏的一句話。
“他們恐懼什麽,你更要奪去什麽。”
“看。”
崇珏從背後抱住瘦弱的夙寒聲,逼他去看吊在無間獄枯樹林中的拂戾族屍身,低沉笑着教他,“他們明明那樣畏懼死亡,卻心安理得朝你揮來屠刀。你反殺他們,看着他們瀕死時的恐懼,難道沒有心生愉悅嗎?”
夙寒聲那時的回答是:“沒有,我累,想回去睡覺。”
可如今看着“聖人”滿目驚懼,夙寒聲竟然詭異地明白崇珏那番話的意思。
用“翁林道”這把刀殺了無數正道修士的人,卻也畏懼這把屠刀落到自己頭顱上。
人這種生靈,好奇怪。
“不要畏懼。”夙寒聲不解地歪頭看他,“你為何要畏懼自己的刀?”
“聖人”注視着夙寒聲那詭異的好似深淵般的眼眸,一時竟然不懂要如何回答。
死亡……是每個人都會畏懼的本能。
夙寒聲垂眸看着他,輕輕道:“不要畏懼,不要……”
随着他溫柔的呢喃細語,五指間薄如蟬翼的符紋緩緩落在“聖人”脖頸,另一只空着的手捂住他的雙眼,像是對待請人般溫柔又缱绻。
雪白的發落入髒污的鮮血中,伴随着鳳凰骨火灼燒出璀璨漂亮的碎光。
“……畏懼。”
溫柔的尾音輕輕在男人耳畔繞過,只聽得耳畔“叮”的一聲脆響。
是陣法發動的聲音。
翁林道悄無聲息地催動,轉瞬斬去“聖人”的頭顱。
“聖人”身上仍殘留着不可置信的畏懼,被夙寒聲捂住的雙眼瞪大,濃密羽睫掃在滾燙的掌心。
夙寒聲輕輕跪坐在血泊中,口中呢喃着不知名的小曲。
……直到掌心下的雙眼不甘心地緩緩阖上。
翁林道的法陣奪去“聖人”本體的頭顱和命數,悄無聲息化為一顆漆黑的魔心飄在浮空中。
夙寒聲伸出素白手指捏住那漆黑的魔心,好奇地看着。
乞伏昭已徹底被夙寒聲的瘋狂震住了,被伴生樹綁縛在半空,久久無法回神。
這還是……那個不谙世事的少君嗎?
亦或是之前那番乖順溫和的模樣才是一張類似皮囊的僞裝?
乞伏昭分不清。
夙寒聲也分不清。
聖人本體已被翁林道殺了,就算有再多的命數頭顱也無濟于事,再也無法複活。
夙寒聲踉跄着撐着降魔杵站起身來,一身素袍已化為猙獰的血衣,雪發曳地,發梢已被血浸得猩紅一片。
哪怕殺了“聖人”,夙寒聲仍處于一種似夢非夢的狀态,渾渾噩噩看着周遭,一時不清楚自己身處何地、又要去做什麽。
好一會,他才“啊”了聲。
“對,要給師兄找頭顱。”
可“聖人”已被他殺了,師兄丢失的頭顱要去哪裏去尋呢?
夙寒聲正思考着,周身跟了他兩世的無頭鬼悄無聲息出現,徐南銜的聲音帶着惡意地傳來。
“尋不到,你可以用自己的頭顱來祭我。”
夙寒聲想了想,似乎覺得很有道理。
“對啊。”
将自己的頭顱給出去,這些無頭鬼就不會再來纏着他了吧。
神智不清的夙寒聲竟然覺得這法子可行,擡手輕輕一動,一根枯枝淩空而來,緩緩纏住自己纖瘦的脖頸。
心魔前所未有地壯大。
“快,快給我!”
“蕭蕭,我是替你而死的,你合該将頭顱給我才對。”
“是,若不是我想救你,絕對不會落得慘死秘境的下場,你該如何賠我?”
夙寒聲脖頸的枯枝越收越緊,眼前一陣陣渙散,無數無頭鬼朝着他時而猙獰咆哮、時而縱聲大笑,聲音嘈雜,震耳欲聾。
倏地,“蕭蕭。”
夙寒聲眼眸輕輕睜大,迷茫看去。
密密麻麻身穿着徐南銜衣裳的無頭厲鬼中間,似乎站着一個人,正朝着他快步而來。
那是無頭屍海中唯一有頭顱之人。
徐南銜渾身浴血,烏金槍已斷成兩截,艱難地從荒原中的陣法中破陣而出,就瞧見那遮天蔽日的伴生樹正在癫狂發瘋。
元潛和烏百裏将徐南銜飛快帶來,一條蛇恨不得長出十八條腿。
徐南銜受了不輕的傷,唇角溢出一道血痕來,可視線一掃被藤蔓包裹幾乎自缢而死的夙寒聲,當即呼吸一頓,立刻跌跌撞撞地沖下去。
“蕭蕭!”
夙寒聲迷茫看着他。
他還未将頭顱割下,師兄就有了頭嗎?
奇怪的世界。
徐南銜手握殘破的烏金槍,猛地一咬牙使盡全力将夙寒聲脖頸上那根枯枝直直割斷。
元潛也趕緊将懸在半空幾乎失血而亡的乞伏昭解救下來,見他有進的氣沒出的氣了,趕緊塞給他一堆靈丹。
夙寒聲猝不及防跌落到地上,看着徐南銜破開無數無頭鬼,跌跌撞撞朝他奔來。
許是有一瞬間的清明,夙寒聲突然喃喃道。
“師兄……”
徐南銜猛地朝他撲來,正要将渾身是血的夙寒聲抱在懷中。
面前的枯枝卻化為無數藤蔓,強行将他阻絕在外。
徐南銜一愣,還以為他傷迷糊了,又像上次那般不認得人了,忙道:“我是師兄,對不住我來晚了,師兄……師兄來救你了。”
夙寒聲雪發垂曳,無神的琥珀眼眸透過藤蔓直直看着他,聽到這話,不知為何突然“噗嗤”一聲,縱聲笑出聲。
徐南銜一愣。
夙寒聲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笑意根本止不住。
“哈哈哈真好,師兄來救我了,師兄……又來救我了。”
徐南銜不懂他怎麽了,看着那滿頭雪發心口一陣陣發疼。
他不敢刺激夙寒聲,盡量讓聲音變得溫和,悄無聲息朝着伴生樹靠近。
“蕭蕭,你不認得師兄了嗎?”
随着徐南銜緩慢往前走,枯枝分散而開,為他讓出一條通往夙寒聲面前的路。
伴生樹的枯枝交織成一面密密麻麻的網,将兩人分隔開來。
夙寒聲站在昏暗中冁然而笑,他踉跄着踩過屍身血泊走到枯枝網前,乖順地喊。
“師兄。”
徐南銜不敢強行破開面前牢籠似的網,伸手按在枯枝上,見他似乎恢複到平常乖順的模樣,不着痕跡松了口氣:“蕭蕭,寒聲……”
琥珀眸瞳穿透層層疊疊的枯枝縫隙,夙寒聲擡手将五指相隔着蛛網和徐南銜手指碰了下。
可他卻沒有将阻攔兩人的枯枝蛛網撤開。
夙寒聲笑意未散,擡眸和徐南銜對視,輕輕地道:“徐南銜。”
徐南銜微愣。
夙寒聲從未直呼過他的名字,更……
更沒有用如此古怪的眼神看過他。
徐南銜面露茫然,不懂夙寒聲眼中的神情到底是什麽。
憤怒嗎?
不對。
夙寒聲突然說:“……我恨你。”
徐南銜渾身一僵,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夙寒聲眼眸帶着痛苦的冷意,以及死灰槁木的絕望。
——那雙眼裏,全是掩飾不住的怨恨。
崇珏雖将他困于禁殿,不得自由。
可徐南銜給他的卻是心境的桎梏,讓夙寒聲窮極一生也無法擺脫心魔。
畫地為牢,痛不欲生。
徐南銜臉色已慘白如紙。
無數枯枝悄無聲息地攀在夙寒聲肩上,一寸寸纏住他修長脖頸。
夙寒聲眼中皆是恨意,淚水卻不住簌簌而落,滑落蒼白的臉頰,滴落至血泊中。
他徹底撕開僞裝的乖順,露出詭異病态的本性。
“徐南銜,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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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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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