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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今日的尋明, 晚霞燒得格外烈，雲蒸霞蔚，把葉以寒看得連連吩咐攝影多拍一些空鏡備用。

這樣的美景, 楚見星本應該多欣賞片刻，只是他心裏存着事, 下了晚戲就匆忙趕回酒店。

到了路深年房間門口, 他卻又躊躇了。擡起手想敲門，放上去了又垂了回來。還是沒想好說什麽, 畢竟一整天都在戲裏, 腦子裏也容不下雜七雜八的念頭, 更沒空餘去梳理情感和理智。

但他又覺得自己有必要和路深年再談談，畢竟楚見星吃了太多不好好溝通的虧。

他再次鼓起勇氣想要敲門，門卻先一步自己開了。

路深年看到門口的楚見星有些詫異，愣了兩秒，立刻錯身示意他進來。

楚見星進門後更是腦子一片空白, 第一想法是路深年一個投資人，怎麽房間裏看上去是要久住的樣子。這事閑暇之餘大家也有議論，就楚見星聽到的幾耳朵，大家覺得主要原因是因為葉導不好磨合，路深年來當定海神針；次要原因必然是為了他。

哎。無論怎樣, 路深年至少有一點說得對。現在他之前構思的漸行漸遠的劇本，不好用了, 外人眼中他倆屬實如膠似漆，哪怕楚見星發誓賭咒都沒用。

得, 還是繞回最初的起點, 楚見星重新思考該怎麽跟路深年談這些事。

路深年不知他在想些什麽，安靜地等了一段時間, 見楚見星不說話，便清了清嗓子，把楚見星的注意力提到自己這裏來。

楚見星果然醒過神望了過來，就見路深年鄭重其事道：“對不起。”

楚見星：“啊？”

路深年道：“我今天白天說的話有些沖動，後來我思考了一下，感覺那些話會對你造成很強的壓力。我的意思并非要強迫你參加那個綜藝，最後也并不是失望了賭氣式的‘随便你’。我只是……”

他想了想，仿佛還是覺得怎麽措辭都不夠，于是再次鄭重其事道：“對不起。總之，這個綜藝參加與否的決定權在你，不必考慮我的想法。”

楚見星連忙擺手：“不不不，我沒感到壓力，而且我不是說不參加……呃……也不是說參加……我的意思是，我想知道那邊最終的答複期限，我覺得我需要時間再好好考慮。坦白說，葉導的劇讓我很吃力，我每天為了達成葉導的要求已經筋疲力盡了，我根本沒有空隙去思索這些。如果是我的個人資源，我就會幹脆地丢給舒姐，但這畢竟是與你相關的事情，我想再仔細思考一下。”

路深年點點頭：“是這樣的，我剛才正打算找你，跟你說這件事。顧衛那邊已經跟燦星進一步溝通了，他們希望能在一個月內有初步意向，當然你也知道，初步意向不代表最終結果，所以其實你的考慮時間很長，你完全可以先認真進行拍攝，再想這些事。”

楚見星松了一口氣。他連連點頭：“那就沒問題了，容我拖延一段時間。”人嘛，俗話說得好，時間會給一切問題答案，換句話說，拖延就能勝利，嗯。

路深年仿佛被他這“逃過一劫”的小模樣逗到了，勾起一絲笑意來。

明面上的糾紛可以暫時擱置，然而這件事深層次的原因，楚見星還是犯怵。他很難說服自己“去享受這個過程”，他經歷過一次，暫時沒有這個勇氣了。只是他不知該如何去說，他意識到自己一點也不想讓路深年失望，或者被他看不起。

路深年仿佛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忽然岔開話題：“我最近要進組了。”

楚見星：“啊？”

然後他眼睛迅速睜大了：“真的嗎？哪個組？什麽角色？”

問完他又捂住嘴，表示自己懂規矩：“如果沒有官宣的話，不告訴我也行。”

“一個特出，告訴你也無妨。”路深年笑，“李晚遠在隔壁的組，你應該知道吧。”

楚見星連連點頭。隔壁組有他上上上一部劇認識的朋友，就是兩人戲的場次都很密，只有在淩晨來上妝時撞見過兩次，平時都沒怎麽有機會搭話。但好歹還是知道對方都在演什麽，這麽一想，能讓路深年出特別出演的，只有那部大IP原著中戲份不多但很重且人氣極高的正道師祖角色了。

路深年有段時間沒拍古裝了，楚見星一想到終于又有新的角色可以琢磨，就喜不自禁。

路深年見他的情緒因為這個消息振奮了起來，這才繼續道：“所以這邊，我應該會有一段時間不怎麽出現。我聯系了顧衛，讓他叫我的助理卓雲過來，配合你這邊的事情。其他若有什麽事，你還是可以随時聯系我。”

楚見星心情正好，暢想着未來，随口應道：“行，沒問題。”他覺得沒助理也挺習慣了。

想是這麽想的，等第二天，路深年真的不在片場，楚見星才發現自己的事情有多繁雜。下了戲沒人送水，大夏天差點渴中暑。其他東西也丢三落四，找的時候總找不到，無奈只能将就着對付過去。直到下午卓雲趕來，一切才重新恢複有條不紊。楚見星在心裏暗暗嘀咕，雖然他一向性子上比較懶散，但這段時間仗着有路深年，他确實也太太太心大了。

這一年後可怎麽辦？楚見星竟然冒出來這種憂心。

罷了，他總能成長的，楚見星還是對自己有信心。

日子一天天過着，進《年三十》劇組也有大半個月了。劇組上下因為葉以寒的要求，人人飛速進步，迅速磨合，拍攝倒是越來越順利，葉以寒在片場的脾氣倒是越來越好了，可見這劇拍得是舒心了不少。

然而這幾天，楚見星成了全劇組的焦點。這段時間主要拍攝的戲份，是楚見星和高時澤的對手戲。他們兩個的角色，在劇裏的關系，那是相當的禁忌。高時澤飾演的角色叫方回，是大學教授。楚見星飾演的鐘白駒，沒能考上心儀的大學，但家裏人并不支持他複讀。于是他偷跑出來，決定在外打工掙錢，同時複讀再戰。

楚見星試戲時，葉以寒要求他試的那段火車上的哭戲，就是這段大劇情裏的開場。鐘白駒在車上的痛哭，引起了方回的注意，是方回幫他解圍，給了他一筆錢，又為他提供了暫住地。在得知鐘白駒想要考取自己所在的大學時，方回還親切地鼓勵鐘白駒，并且為他補課。

而兩個人在這個過程中漸生情愫，成為了一對不能公開的戀人。

在那個年代，同性之間的感情是禁忌，更何況二人還有着近乎師生的關系。鐘白駒年輕而無畏，絕不會想這些。他只當少年意氣可淩雲，總有一天，他能沖破一切阻礙，和愛人堂堂正正地手牽手走在陽光下。

可方回有太多太多的顧慮了。他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兩個人的隔閡越來越深，不斷地争吵，裂縫漸漸大到難以彌合，最終走向無法挽回的決裂。

而楚見星卻總也演不好這段。

葉以寒對他喊了無數次“卡”，和高時澤一起反複幫他梳理劇情和臺詞，看着他中規中矩地演繹，到最後葉以寒都沒脾氣了：“楚見星，我要的是歇斯底裏，不是背課文。”

他焦躁地撓着頭發：“你明明可以把情緒給到位的啊？每次我在鏡頭裏看到你情緒已經上來了，為什麽在最關鍵的那句，就是方回說完‘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之後，你就會突然變得僵硬。到底怎麽回事啊？”

楚見星沉默地低着頭，一言不發。

葉以寒很焦躁地想要個答案，一旁的高時澤立刻按住他，把他帶向另一邊：“這種情緒爆發的戲份，你需要給年輕人時間嘛老葉。好了，別氣了，你把場次調整一下，先往後推，別耽誤進度。我帶着星星再感受感受。”

葉以寒氣鼓鼓地撂下話說“交給你了，我是管不了了”，随後去統籌各部門推別的場次。

高時澤回過身來，笑着拍了拍楚見星：“星星，別難過，老葉就這脾氣。你看咱們組裏誰沒被他這樣吼過。”

楚見星搖搖頭，他說不出話來。這不僅僅是對自己演技的失望，還有……

他心口梗得難受，卻怎麽也抒發不出來。

高時澤也不急，拿出手機敲了兩下，随後無所謂地把手機揣回兜裏，笑道：“走，今天好不容易放個假，回去休息。”

楚見星也知道自己耽誤在這裏沒任何用處，只能回酒店。

他愣愣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也不是很難過，也不是很痛苦，就是仿佛忽然間所有的感覺都離自己而去了。

不知這樣躺了多久，門被敲響了。

楚見星起身，這才注意到外面天已經黑透了。

他去開了門，路深年站在門外，手裏拿着打包好的飯菜，和《年三十》的劇本。

“先吃飯。”他平靜的聲音有種支撐感，讓人可以安心地依賴，“吃完我陪你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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