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鹦鹉口齒清晰,這回南燈确認了,它就是在喊自己。
他不解道:“你為什麽這樣叫我,你以前認識我嗎?”
“山神大人”聽起來好像是個很厲害的稱呼,難道他活着的時候,有什麽不一般的身份?連譯也說過,他不是普通的鬼魂。
南燈努力在腦海中搜尋,可惜他想不起半點進入業障塔之前的記憶,更不認識眼前這只鹦鹉。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您,”鹦鹉一雙黑豆眼望着南燈,發現了最關鍵的問題,“您就是山神大人,您不知道嗎?”
身為地靈,它絕不會認錯南燈身上的氣息。
“可是,我以前是一只鬼,”南燈神色茫然,“現在暫時變成了人。”
因為前幾次的形态轉換,他心裏認為自己依然是鬼魂,不知道什麽原因才變成了人,之後還會變回去。
鹦鹉搖頭:“不,您不是鬼魂也不是人類,您是山神。”
這個詞對南燈陌生且未知,他下意識扭頭看向連譯。
連譯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意外,他視線從鹦鹉身上收回:“我有過猜測,不确定。”
加上南燈毫不知情,連譯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
現在這只新的地靈出現,正好也算幫了忙。
南燈還是有些茫然,但他不懂這些,跟在連譯身邊也被好好保護着,反而接受得更快。
“我确實不知道我是誰,我的名字叫南燈,是自己取的。”
他捧着小巧的鹦鹉,一邊撫摸它柔順的羽毛:“你第一次見我,為什麽能認出我呢?”
“您是山神大人,我當然可以認出您,”鹦鹉歪頭蹭南燈的手指,“您身上的氣味不一樣。”
南燈疑惑地低頭聞了聞自己,沒聞出什麽特別的味道。
鹦鹉非常喜歡他,還主動倒下躺在他手心,縮着爪子滾來滾去,想把身上的羽毛都沾染上南燈的氣息。
“那你還知道些什麽呢?”南燈隐隐露出期盼之色,“我……有好多事都記不得了。”
鹦鹉翻身站起來,抖了抖羽毛,歪着頭思考:“我知道您是山神大人。”
南燈屏住呼吸,耐心等待它繼續往下說。
“山神大人可以為我們療傷,恢複體力,”鹦鹉的聲音清脆,“反正您就是山神大人!”
按照地靈的正常壽命,它還比較年輕,并且剛才說過是第一次見南燈,也許知道的并不多。
南燈不再追問了,他想起上一次人獅來旅館在找到自己,正是因為黑貓受了傷。
而他什麽也沒做,黑貓只是躺在他懷裏睡了一覺,醒來後身上的傷都愈合了。
所以……這是他的能力?而他一直都不知道。
直到現在,南燈終于相信了鹦鹉的話,他可能真的是它口中的“山神大人”。
鹦鹉繼續蹭南燈的手心,比一只奶貓還黏人,它蹭到一半,突然瞥見兔子頭蹲在床邊看着它。
它這時候才有空關注房間裏的其他生物,它不認識兔子頭,隐約能察覺出它身上的氣息也不一般。
鹦鹉撲閃着翅膀站好,謹慎和兔子頭打招呼:“你好?”
兔子頭依然安靜,漆黑的眼睛盯着它綠油油的羽毛。
鹦鹉見這只奇怪的兔子不出聲,扭頭又看向連譯。
它問南燈:“這個人類,是您的奴仆嗎?”
南燈一愣,連忙道:“不、不是……他是我的朋友。”
鹦鹉“哦”了一聲,勉強多看了連譯兩眼。
能成為山神大人的朋友,應該是有什麽過人之處吧。
它再次轉身,目光投向櫃子上的花盆上,随即飛了過去,落在月季花旁邊。
月季花垂下枝條,輕輕探出葉片,像在對鹦鹉打招呼。
南燈起身走近,鹦鹉低頭碰了碰月季花的葉子,對南燈說道:“山神大人,我感應到了它的召喚,才能這麽快找到您的。”
它告訴南燈,是月季花發出的信號,在一定範圍內只要有地靈在,就能讀取到信號的內容。
南燈扒着櫃邊蹲下來,驚奇不已:“原來小花也會說話?”
“山神大人聽不到嗎?”鹦鹉歪頭聽了一會兒,“它說它不叫小花,叫草莓。”
草莓和月季可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植物,南燈沉默了一瞬,改口道:“原來草莓也會說話。”
一個名字而已,他叫南燈,也不代表就是一盞真正的燈。
鹦鹉沒見過太多地靈,圍着月季花打轉,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南燈身上。
它實在太喜歡南燈,恨不得一直和他聊天。
連譯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後,出聲道:“很晚了。”
他的聲音聽着冷冰冰的,似乎有些不悅:“山神大人需要休息。”
鹦鹉悄悄瞪他一眼,可惜沒多少殺傷力。
不過的确已經不早了,鹦鹉估摸着時間,它今晚還得外出巡邏,不能一直和山神大人待在一起。
它飛到南燈肩頭,用腦袋蹭他的臉頰:“山神大人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看您。”
南燈摸了摸它的羽毛:“好。”
他想起自己明天一早要離開,張了張口沒說話。
月季花能與遠處的地靈對話,鹦鹉應該會知道他們在哪裏。
而且身為地靈,鹦鹉有自己的職責,需要和天師一樣外出巡邏。
向南燈道別後,鹦鹉飛向窗邊,鑽出縫隙離開。
連譯重新關好窗戶,卧室的燈具被擰暗,他拿着梳子坐在床邊,為南燈梳頭發。
頭發已經全幹了,南燈打着哈欠,雙眼卻還亮晶晶的。
他仿佛後知後覺般,忐忑地拉着連譯的衣袖:“我真的是山神嗎?”
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和他突然變成人那次一樣,他當了那麽久的鬼,從來沒想過自己根本不是鬼。
連譯放下梳子,安靜了兩秒:“是。”
随後他伸手将南燈抱過來,掌心緩慢撫順他的後背,既是輕哄也是安撫:“一個身份而已,沒有誰能束縛你。”
南燈似懂非懂,點頭“嗯”了一聲。
那既然他不是鬼,為什麽會和一群鬼一起關進塔裏?
南燈帶着兔子頭逃出來後,也曾躲避天師的追捕。
他心裏生出疑惑,于是問了出來。
連譯卻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在外界傳聞中,山神銷聲匿跡了近二十年,從前說自己曾見過山神的人,對山神的描述都不太一樣。
天師也只是一些能有幸修習靈術的人類,何以能窺探神的來源與過往。
現在唯一知道的,是南燈被關入業障塔之前,發生過什麽事情,并且內庭裏的人不能輕信。
那座塔中沒有日夜交替,南燈都不确定自己在裏面待了多久。
兔子頭蹲在一旁安靜聽兩人交談,南燈把它撈過來,試圖詢問:“小兔,你還記得以前的事嗎?”
從南燈有記憶起,兔子頭就待在他身邊陪着他,也許兔子頭年紀比他還大一些。
兔子頭豎着耳朵沒什麽反應,看起來呆呆的。
南燈本就沒抱太大希望,将它放了回去。
“不用擔心,”連譯說道,再次向南燈承諾:“我會保護你。”
南燈點點頭,不自覺地伸手摟住他的脖頸:“你對我真好……”
他不知哪來的沖動,湊近在連譯臉側下方親了一下。
南燈很快退開,望着連譯悄悄打量他的反應。
連譯前一次就是這樣親他的。
自從南燈學會使用手機,接觸到更多與電視劇不同的信息,今晚鹦鹉問連譯是不是他的“奴仆”的時候,他解釋了一句。
他覺得自己與連譯的關系比朋友更加親密,但一時沒有想到合适的詞。
在南燈的注視下,連譯一言不發,耳根漸漸轉紅。
他神色未變,低聲道:“睡吧。”
南燈看了連譯一會兒,隐約感覺到他現在的情緒複雜,不過并不是負面的,沉悶的心情明顯有所好轉。
他也開心了些,埋進連譯懷中:“嗯。”
—
天剛蒙蒙亮,南燈被床頭的鬧鐘吵醒。
他半閉着眼起床洗漱,在連譯的幫助下換好衣服,吃了點東西喝了杯牛奶,才感覺自己徹底清醒過來。
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南燈帶上花盆,環顧四周沒見到兔子頭。
“小兔?”他喊了一聲,随即聽見微弱的動靜從客廳方向傳來。
南燈走過去一看,兔子頭蹲在空曠的地毯中央,周圍散落着不少紙巾,還有一堆空了的餐巾紙包裝。
“小兔!”他板着臉,“這些是要花錢的!”
兔子頭跳近,一反常态地咬住南燈的褲腿,将他往紙巾那邊拉。
南燈不明所以,跟着它往前走了幾步,蹲下來:“怎麽了?”
緊接着他發現,地上的紙巾不是被随意撕碎的,而是有好幾種不一樣的造型。
兔子頭先去了凳子後方,小心翼翼推出一個搓圓的小紙團。
它将小紙團藏在一張紙巾下面,随後雙眼突然轉紅,龇牙做出兇狠的表情,轉身一躍來到一堆碎紙團中間,甩着耳朵瘋狂攻擊。
碎紙團的後方還有幾張紙,被撕成條勉強擺成一個較大的人形狀。
兔子頭繼續沖過去,用牙齒将人形紙條撕得粉碎,期間主動躺倒兩次,仿佛代表自己受傷了。
所有紙團都被撕毀後,兔子頭的紅眼消失了,耳朵也耷拉着。
周圍一圈還有一部分紙團,它卻沒有再管,又将凳子下方藏好的小紙團翻出來,輕輕叼在嘴裏。
此時南燈發現,相比其他被撕碎的紙團,這個小紙團明顯做得更加精致用心。
兔子頭帶着小紙團,再次回到先前的一堆碎紙中央,躺倒滾了兩下,讓自己身上沾到紙片。
最後它放下小紙團,抖掉身上的紙片,去另一邊的凳子底下叼來一張完整的紙巾。
兔子頭咬住紙巾中間的位置,搭在碎紙堆上面,被咬過的地方缺了一小塊,變成一個類似尖塔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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