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烏龍

烏龍

約？

約他見面？

她的主動，是他始料未及的。

她到底沒有他想的那樣矜持，賀斓握着手機的手一頓。

印象分瞬間-50。

“你想約哪裏？”

思來想去，這話他沒有立即發出。

現在的這種關系挺好，若是見了面，就不能修複了。

他煩躁地扯了扯衣領，看着對方的頭像，眉間深深蹙起。

“要考慮這麽久？”

沒等到他答複的嚴馨洩氣了。

賀斓看到這句話，将手機倒扣在床上。

和一個才認識幾天且從未見過面的陌生男子約會，這麽随便的嗎？

雖然吃飯的話題是他先提的……

回國的這大半年，這種主動的女孩他見得太多了，他以為她是互聯網那頭一個美好的存在，畢竟幫過他的妹妹，現在看來，她和那些女孩沒有什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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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把她想象得太過美好。

他起身走到衛生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這頭，他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嚴馨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考慮這麽久。

平日給他什麽素材，不管多晚他都會配好，怎麽着明天休息卻不願意？

高冷大神就是高冷大神，讓人捉摸不透。

原本想放棄了的。

但他們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不就是她先厚着臉皮勾搭他的嗎，越想越不甘心，她最後再掙紮了一把：“真的不考慮嗎？剛才看到一個很好玩的素材。”

其實是她特地給他找的，她誘/惑道：“有五個聲線呢！”

五分鐘過去。

對方正在輸入中。

“？”

“你睡了嗎？”

對方還是正在輸入中。

嚴馨後知後覺——

他喝酒喝迷糊了，可能是睡着了。

她心裏有點不舒服了！

雖然說他喝了酒，但這未免太不尊重聊天對象了！

“好吧！”

“那我去約別人配啦！”

對方依然正在輸入中。

“下次別喝這麽多酒哦！”

“晚安。”

嚴馨氣得踢了踢被子。

原本這個素材是她特地為他找的，但是聊到這個話題的時候，他居然睡着了。她等了他那麽久，心裏忐忑來忐忑去，結果這位大佬直接睡着了，這會兒說不氣也是不可能的。

稍許冷靜了一下之後，她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不就是一個配音搭檔嗎，或者說，現在還不算是搭檔。

他喝多了酒睡着了，也不怪他吧！

原本是真的想找個人配了，現在想想，自己有點小肚雞腸。

她退出軟件，關了燈準備睡覺。

想着還是有點不甘心。

打開手機看了眼，他還是“正在輸入中”，看起來天不亮他是不會回複了。

她這才死心地閉眼睡覺。

***

洗了把臉之後，賀斓出去抽了支煙。

他平時不抽煙，只是這會兒沒來由的心煩，就走到了露臺處。

腕表上的時間是十點十分，他正在酒店的第十二層，俯視着這個城市的萬千燈火，抽了兩口之後，嘴裏好生苦澀，他掐滅煙頭，打開窗戶透了口氣。

時入深秋。

天氣寒涼了一些。

他猛地打了個寒顫，關上窗回屋。

打開手機，目光不經意地一瞥。

剛才自己的那條“你想約哪裏”，還沒有發出去，對方已經下線了。

她給他留了好幾條消息，最後一條是“晚安”。

他挨個向上看去。

越看越麻木，越看越汗顏。

“原來，你說的‘約’是這個意思？”

“你想約我配音！”賀斓扶住額頭，哭笑不得。

現實中遇到了太多被投懷送抱的女人，她們的開場白無一例外都是“約嗎？賀總？”

所以抛開現實中的身份，在網上他結識了這樣一個溫柔的朋友，他對她充滿了美好的設想，今天他稍許表露幾分溫柔，她就對他發出這樣的字眼，他本能地覺得輕浮、厭惡，甚至再看到她那句“要考慮這麽久”，他更是沒來由地覺得惡心。

合着……

這就是個烏龍事件？

是他想太多，誤會了人家姑娘！

瞧着她有心氣氣他的“那我去約別人配啦”，還有那個無可奈何的“下次別喝這麽多酒哦”，以及最後的“晚安”，他不曉得自己居然這麽會摳字眼，看着這幾段話，他的心裏又複雜起來，一面高興，一面又因為自己剛剛的龌龊想法而後悔自責。

他拿着手機到露臺。

剛才的尼古丁味道還未完全消散，他胃裏好一陣痙攣，掐滅了剛點燃的煙。

他删掉了先前的話，在聊天欄裏重新輸入了這樣一句：“對不起，我剛剛出去了一下。”

不對不對！這樣好像顯得怠慢她了。

“對不起，我斷網了。”

“對不起，剛才接了個電話。”

寫了删，删了寫，他最後還是順着她的意思，回複她道：“對不起，我剛剛睡着了。”

“讓你久等了。”

對面一片寂靜，連正在如輸入中都沒有。

他的心上好像被紮了一刀，似乎有點明白她剛剛等待自己時的心情。

“我明天有空的。”

“約！”

打出這個約字後，他苦笑了一下。

她是真的下線了，而且是不會再上的那種，整整半個小時，她都沒有回複。

素材她也沒有發過來。

想到她要把精心準備的好素材發給別人，這種被放棄的感覺，他雖然不至于抓心撓肝地難受，也足夠他好一陣後悔自己剛剛的冷落。

十二點。

她看來是真的睡着了。

***

嚴馨睡夢中被叫醒。

還迷迷糊糊着的她坐起來，看了眼鬧鐘，六點十五分。

“媽，今天禮拜天啊！”昨天晚上沒睡好，她精神不濟地倒回了床上。

“快點起來！”媽媽的聲音帶着幾分哭腔，“你外婆突然腦出血，在手術室裏護搶救，我們快點去醫院！”

“哎喲，你別哭了，我們快點出發。”爸爸的聲音在外面傳來。

——外婆腦出血？

嚴馨慌忙從床上爬起來，奔到衛生間匆忙刷牙洗臉，五分鐘內搞定之後就直接下樓。

爸爸已經将車開出車庫，她扶着媽媽上了車。

外婆以前是教師，住在寧州，一般都是大舅家在照顧。

外公是省知名中醫科老專家，退休返聘的那種，現在70多歲了還在醫院裏坐診，口碑非常好。照理來說外公照顧她，不至于會發生腦出血這樣的事情，也太突然了。

“你們已經出來了？”

“開車慢點，放心吧，媽病情穩定下來了。”

“幸虧爸在家，不然按照這麽大的出血量，恐怕非常危險！”

大舅在電話那頭跟媽媽說着，聽到外婆的病情穩定下來，嚴馨的心也跟着落了下去。

***

賀斓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鐘了。

手邊的手機界面還停留在昨天的聊天記錄那，她一直沒上線，消息是未讀狀态。

十點鐘還沒起床。

周末睡懶覺也是正常的。

因為昨天喝了不少酒，他這會兒頭也有點暈沉沉的。

從他回國之後，每個周日都會去健身房鍛煉，但今天出差在外沒這條件，而今天天氣不太好，也不适合去公園跑步，他讓酒店送了些早點上來，就打開了電腦。

沒有新郵件。

他原計劃今天是離開蘇城，繼續去下個分公司，但這次因為天居酒業的事情耽誤了，禮拜一他還要與對方總裁會談，因此今天周日根本沒有工作可忙。

合上電腦，他打開手機。

賀欣發來了好幾條語音，軟軟地問他吃飯了沒有？

他也一一回複過去，賀欣說她馬上要到老師家了，回聊。

他點開配音軟件，心中愈發期待着一個人上線。

他想問問她，蘇城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或者，有什麽好吃的餐廳推薦。

……

最終都因為她的不在線，他對這個城市的興致漸漸減退。

想着她說的那個五個聲線的配音，他自己在素材廣場找了找，一直找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她說的那個，但是這個素材确實有點意思。

是五個帝王和妃嫔。

需要五種不同聲線和氣勢。

他并不熟悉配音，更不知道技巧，為了不讓她失望，只好笨拙地點開別人的作品，一點點地嘗試從這些成品裏挖掘有用的經驗，只不過真的太難了。

一直到下午三點，他才能像樣地配出來。

他放在素材裏，沒有點發表。

同時他注意到了自己的粉絲量，800了。

帖子還在不斷被轉載，他好奇地點開月亮上摘星星的專欄，粉絲量600……

他突然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他僅有的三個作品下面，全都是誇他的，九歌大神，九歌大佬……

浮誇的禮物滿屏綻放。

***

手術很成功，大家都松了口氣。

外公和大舅都是醫院裏的職工，因此院裏對外婆也頗為照顧，下午就将外婆已經轉到了單間病房，大家小聲地讨論着外婆的病況，表哥表姐陸陸續續地都趕車回來了。

外公朝她招了招手。

嚴馨乖巧地坐到了他身邊。

“最近工作怎麽樣？”外公說着，下意識搭上她的脈。

其實外公一直想讓她去學中醫，奈何她打小看到那些醫書就跟看天書一樣，尤其針灸那些，她一見到針就發怵。

“肝氣郁結。”

“似乎很不開心？”她都還沒開口，外公道出真相。

嚴馨瞧着那頭七嘴八舌說話的人，好在父母的目光沒落在她身上，她笑了笑，給自己找借口：“我這不是才工作了幾個月嗎？倒不至于不開心，就是壓力有點大。”

“外公，您別跟我爸媽說，省得他們又要唠叨。”

“你這孩子……”

外公也是通透的人。

知道她自己非要選擇這條路，有苦也不好跟父母說，只是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道：“凡事想開點，沒什麽大不了的，有什麽事情跟外公說。”

“知道啦，外公！”

“回去我給你拿幾個丸藥，疏肝解郁的。”

“謝謝外公！”她感受到了溫暖。

大夥兒在外婆病房裏待了一個下午，家族裏絕大多數人都是學醫的，病房裏像是醫生在會診。到傍晚的時候，一大家子的人彙聚一堂吃了頓便飯，也随便地問了問她的工作，她一一應付着，随後将話題轉到表姐妹身上。

回到家裏已經近乎八點半。

這才想着打開配音軟件，看到九歌的一連串消息……

她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