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頭像

頭像

“我騙他的！”

“我沒有男朋友！”她解釋着。

賀斓又停頓了兩分鐘，在聊天框裏寫：“那就比較麻煩了。”

“現在呢？準備怎麽辦？”

“辭職。”

“辭職？”賀斓不可思議。

嚴馨心想還能怎麽辦？

她擦了擦眼角泛出的淚花，噼裏啪啦在手機上打：“他勸我學聰明點，把握住機會，我拒絕了他，能有什麽好下場？與其被他開除，我不如自己走！”

“你不想與他鬥一鬥？”賀斓有幾分不甘心。

“怎麽鬥？”嚴馨發送個大哭的表情，“他是公司的高管，我是個才工作都沒滿一年的菜鳥，我沒底氣也沒有能力啊！”

“向他的上級舉報。”

嚴馨愣了愣，她還真的沒想過。

賀斓繼續寫道：“去總經理那舉報他。”

“總經理會搭理我？”她不太相信，“會為了我這樣一個小職員，處置他的得力下屬？”

“自信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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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騷擾女下屬，這是嚴重的作風問題。”

“這樣嗎？”嚴馨想着他的話。

賀斓在手機上告訴她：“再清流的公司也會有蛀蟲，何況你們上市公司，魚龍混雜，有這樣的人很正常，但不會人人都是這樣的。”

“你說的有道理。”嚴馨平靜下來。

“你工作做得好好的，為什麽走的人是你而不是他呢？”賀斓抿唇一笑，“所以，必要的時候收集對自己有利的證據，把該争取的利益争取回來。”

“加油，小月亮！”

“小月亮？”嚴馨愣了愣。

“昵稱。”

背地裏給她改這個改了好幾天，他還是第一次叫出來。

嚴馨瞧着自己的馬甲，月亮上摘星星，一般生活裏的人都叫她小名，突然有人來了個不一樣的叫法，她覺得還挺特別的。小月亮……怎麽像是在叫小孩？

“你不喜歡？”她沒有回複，他忍不住焦慮。

“沒有，挺喜歡的。”

好像……他們的關系拉近了一些？

嚴馨笑着看向他的頭像，心下一動：“你不考慮換個頭像嗎？”

“為什麽？”話題跳到了他這頭。

“這大蒜頭……”

“不符合你高冷的人設。”她發出一個笑哭的表情。

“好。”

簡短的一個字之後，約莫過了兩分鐘，他的頭像變成了一座山。

“呃……”她無語，“就換了這？”

賀斓看着自己用了三年的微信頭像，百思不解地瞧向陳秘書：“我微信頭像不好看？”

其實他微信用的不多，只在工作上與人交流，或者和妹妹發發消息，因此他就随随便便地找了個山的頭像，這樣顯得穩重一點。

“确實有點……”

“不符合老板你的氣質。”秘書含蓄地說着。

賀斓看着自己的頭像，陷入為難。

嚴馨的頭像是個仰頭看蝴蝶的古典美女，想着她應該很會找這種圖片，幹脆将傷腦筋的事情交給她：“你幫我找一張圖吧！”

他的名字是她取的。

頭像也要她來找。

他……

因為她一直是正在輸入中的狀态，賀斓莫名失落起來：“為難？”

“沒有。”

“我在想什麽圖片适合你！”她趕忙找了個補。

賀斓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發覺陳秘書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瞧。

他鎖了鎖雙眉，不自然地換了個坐姿，調侃對方：“你這麽猥瑣，怎麽交到女朋友的？”

陳秘書也是今年才畢業的研究生，年紀跟他差不多，雖然是上下級的關系，但是平時相處的時候更像個兄弟。

“哪裏猥瑣了？”

“老板，我可是很正經的！”陳秘書努力讓自己端正一點。

“欸，其實追女孩子嘛，”陳秘書想了想，“臉皮……呃不，主動一點就好。”

原本想說的是臉皮厚點就行，但是這樣的詞，注定不适合他這位高嶺之花老板。

賀斓斜睨他一眼。

嫌他說太多！陳秘書無辜地眨巴着眼睛。

好嘞，老板的私事兒，不過問就不過問呗！這是一個秘書該有的自覺。

與此同時，她發來了圖片，是一個穿着白衣的古風帥哥。

賀斓其實對用什麽頭像沒太大感覺，她喜歡就行。

他直接将圖片傳到了自己的頭像上。

看着自己的昵稱“九歌”，還有這個頭像，他都覺得，這仿佛不是自己。

只是她想象出來的，一個虛幻的對象。

“哇，你都換了欸！”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所以還找了幾個。”

“不會。”賀斓笑了，“你的眼光一直都很好。”

“謝謝。”他說道。

“謝啥呀！”嚴馨都怪不好意思的，“你幫了我這麽多，該說謝謝的是我。”

“不用這麽客氣。”

他們之間隔了一個互聯網，她對他總是小心翼翼的。

發生工作的那件事情之後，他們一起探讨解決方案，她離他，似乎更加真實了一些。想到妹妹的事情，他認真道：“我幫你是應該的，所以，以後你都不用對我說感謝的話。”

“我們是朋友。”

***

十一點半。

嚴馨突然失眠了。

“以後你都不用對我說感謝的話。”

“我們是朋友。”

互聯網的那頭，一個陌生的男孩子，對她說這樣的話。

他幾乎每天都上線，配合她發素材。

他讓她取名，讓她幫忙選頭像，好像她說好的，他都會答應。

他聽她訴說工作上的苦惱，幫她分析，為她想辦法，給她加油打氣。

平心而論。

從來沒有異性朋友這樣對過她。

哪怕是青梅竹馬的季雲書，都沒有在她最落魄的時候給她這麽多溫暖。

她不知道該要怎樣報答他。

也不知道隔着網絡的另一端，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們不在一個城市。

不敢動心，也不敢喜歡。

她熄了手機，催促着自己快點睡去。

***

周五，氣溫下降了許多。

她所在的城市在中部地區，竟然也有達到零下十度的時候。

她裹緊了羽絨服，一路小跑着到了單位。

經過總監辦公室的門口，她心裏起了一陣陰影。

此刻裏面的燈沒亮，看起來顧延江應該還沒來。

回到工位上，她連早飯都吃不下。

心裏想着簽字的事情怎麽辦？如果他要以此為脅迫該如何？事情總要解決的。

弄好工作內容之後，她打開與九歌的聊天記錄，看到他昨天發給自己的那些內容，心下一動，找到了手機的快捷錄音功能。

她給自己打氣。

因為是周五，高芸也沒在，同事們有的在茶水室閑聊，有的在辦公室裏聽音樂，還有的在小聲說話，她将文件打印出來準備去簽字。

“進來。”她一聽這聲音，心裏有幾分發怵。

“顧總，麻煩您看一下。”嚴馨将東西放在他桌上。

顧延江擡眸看了眼她，眼裏透着幾分捕捉獵物時的陰翳。

他拿起她的文件看了看，語氣中透着幾分譏诮：“現在想到讓我簽字了？”

嚴馨就知道事情不會善了，對方是個毒蛇，根本不可能放過她。

現在有錄音，她不怕，想到了九歌鼓勵她的那些話，她覺得自己應該勇敢一點，正視着對方道：“下周一業務經理就要和對方公司洽談，時間緊迫，自然是需要顧總您簽字的。”

顧延江放下文件，朝她招招手。

嚴馨感覺不對勁，硬是僵在原地沒有過去。

顧延江笑了笑，忽然對她道：“大學裏談的男朋友？”

嚴馨知道他是在指，昨天晚上說“男朋友來接她”的事情。

大三的時候她的确談過一個男朋友，是她們文學社的，但這家夥不如表面上的君子，他耐不住寂寞出軌了她對門寝室的舍友，在她發現後，渣男死不悔改，還怪她整天就知道泡圖書館，一點意思都沒有，硬是把她給氣得要死，後來她就直接把人拉黑了……

現在她不能說沒有，只得硬着頭皮道：“嗯。”

“大學裏談的那些，靠不住。”

“能給你帶來什麽？物質？精神？”顧延江稀拉的頭發被電腦光照得像個燈泡，他有意無意地晃了晃手裏的名表，眯着眼睛道：“女孩子，還是要找個有能力的男人。”

她一橫心，說道：“顧總說笑了，我和我男朋友感情還不錯，已經準備結婚了。”

“小嚴啊，你看你長得這麽漂亮，身材也不錯，這麽早結婚生子，簡直可惜啊！”

“女孩子嘛，就該在青春的時候做些該做的事情。”

長得漂亮，身材好……

這是一個男上司能對女下屬說的話嗎？

“你別多想，我就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角度，見不得你上當受騙。”

“我聽說你家住的挺遠，每天早上要趕地鐵過來上班，風霜雪雨的很辛苦啊！”

居然知道她家住得遠？天天乘地鐵？

“這樣吧，我在公司附近的龍城花園有套房子，平時也是閑置，”他将一把鑰匙往前一推，“收着吧，畢竟，員工沒有後顧之憂，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嚴馨想到了九歌說的那話，“收集對自己有利的證據”，她穩了穩心神，問道：“無功不受祿，那顧總需要我做點什麽呢？”

“大家都是成年人，懂的……都懂。”

顧延江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着，笑得愈發不懷好意。

他的眼神實在太下/流，嚴馨想到他前兩次将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實在忍無可忍：“顧總。”

“嗯？”

“您有女兒嗎？”

“如果您的女兒或者您的妹妹，在職場上被他的上司這樣對待。”

“您的心裏作何感受？”

這話已經很尖銳了，嚴馨以為他會有點自知之明。哪裏知道，對方根本就是個流/氓，他居然笑了笑，慢悠悠地說道：“我沒有女兒，也沒有妹妹。”

“機會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機會擺在眼前，她們應該感到幸運！”

“……”

嚴馨簡直被這番話給震碎了三觀。

好半天，她齒間才擠出幾個字：“你還是人嗎？”

顧延江笑着。

欣賞着自己的獵物像個貓一樣張牙舞爪，偏偏又奈何他不得，這種感覺，就像是拿捏在掌中的玩物，任他欺淩……他越來越來勁，戴着名表的手有意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繼續道：“現在的世道不都這樣嗎？擁有地位、權勢和財富才是真理！”

“無可救藥！”

嚴馨拿起桌上簽好字的文件，頭也不回地離開辦公室。

顧延江看着她傲骨凜然的背影，和微微晃蕩的門，冷嗤一聲。

***

她将文件放回到桌上。

趁着別人沒有發現她異常，她先去了衛生間。

關上門後，她的手簡直不住地發抖。

查看了下手機內存，錄音文件已經保存到了文件夾裏。

真的太無恥太惡心了！

***

直到下班之前顧延江都沒有過來糾纏她，事情暫時到這裏為止。

回家之後，她将錄音原件傳進電腦端，另拷貝了一份放在U盤，見到施瑤找她聊天，她原本是想告訴她這件事情，但斟酌再三，她還是沒有提起。

“看，我新買的漢服！”施瑤甩來幾張圖。

“為什麽買漢服？”而且還買好幾套？嚴馨有點不解。

施瑤發來震驚到下巴的圖片，質問她：“你忘了？明天唐風城開業！”

——她的确是忘了。

上次他們在群裏讨論過這個蘇城新開的創意景區，當時就商量着要去游玩，她這幾天因為工作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早就把這件事情給抛到腦後了。

“沒忘沒忘，”反正明天沒事，她應道：“明天約！”

這段時間實在太煩了，剛好這個景區開了，她去散散心！

施瑤又發過來一堆飾品，還有花钿。

見她半天都沒有回複，她直接給她打了電話：“聽說這個小鎮裏主打沉浸式體驗，有很多NPC做任務，你想啊，咱倆穿着漢服，畫着美美的妝，才能有更好的體驗感呀！哦對了，我看了前一兩次內測時網紅發的視頻，據說有主線、支線，完成了就有獎勵，有銀票……”

“還有銀票？”嚴馨被勾出興趣。

“我一會兒發你視頻，你看，超好玩的！”施瑤挂了電話，微信上甩來一個視頻。

嚴馨打開看了看，是一個男網紅參與內測時拍的，他穿着漢服頭上戴着假發套，搖着扇子還真有幾分古人的風韻，他正在和NPC互動，說是要去青樓找花魁拿什麽東西，鏡頭掠過的瞬間，還将路邊上許多穿漢服的游客給拍進去了。

好像……

穿漢服是有趣一些。

以前參加學校活動的時候她買過一套，工作之後就更加沒機會穿了，她趕緊找出來聞了聞，扔到了洗衣機裏清洗烘幹，又在首飾盒裏找了找。

約好明天九點見面，她就去洗了把臉敷上面膜。

閑暇時間她打開配音軟件，九歌沒有在線，昨天心事重重地跟他探讨工作的煩惱，就沒有再搞什麽配音的事情，今天他不在，并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上線。

想了想——

她還是給他留了一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