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緣分

緣分

嚴馨收到這消息時，手吓得一顫。

看得出來，小螞蟻很黏她哥哥，所以她不知道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是個很敏感的小姑娘，萬一誤會就不好了。

“沒有。”

“你誤會啦！”

嚴馨給她發完之後，迅速給賀斓發送消息：“小螞蟻在你旁邊？她私聊我诶！”

“她已經回房間了。”

寬慰她之後，賀斓盯着“私聊”兩個字，忐忑起來：“你們聊什麽？”

嚴馨看到他回複的小螞蟻已經回了房間，稍稍松了口氣，與此同時，小螞蟻給她發來消息：“還說沒有戀愛呢！剛剛我哥在外面，只顧着跟你聊天，路都走錯了。”

“不是吧！！！”

嚴馨噗嗤一聲笑出來。

九歌那麽清冷自持的一個人，居然會因為跟她聊天而走錯了路。

“真的真的！”

“怪不得他帶我出來玩，時不時就看手機。”

“原來在等你的消息啊！”網絡那端的賀欣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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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一直在等她消息？

驚愕之餘，嚴馨都不知道怎麽回複他的消息了。

“不說了不說了，我哥發現我在跟你聊天，我睡啦！拜拜！”

兄妹倆與她的對話，實在太有畫面感。

好似對方不是一個存在于互聯網那頭虛拟的對象，而是一個有溫度的、真實的朋友。

嚴馨看着已經下線的小螞蟻，整個人都有點恍惚。

那邊的賀斓看到她先是正在輸入中，然後又沒了動靜，心下有幾分着急，給她發送：“怎麽不說話？”

嚴馨不好意思拿這件事情說笑，想了想，回複他道：“沒有，就随便聊了兩句，然後她就匆匆忙忙地下線了。”

“真的？”賀斓有點不信。

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這麽簡單，但他又不可能去房裏翻賀欣的手機。

“真的。”嚴馨快編不下去了，遂轉了個話題：“你到家了嗎？”

“到了。”

嚴馨還需要時間來消化今天晚上的事情，連忙給他寫道：“早點休息吧！明天聊。”

賀斓回了個“好”字後，主動說了晚安。

嚴馨看到他下線，把聊天界面轉到了小螞蟻那，她把小螞蟻的話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總結出了幾個重點——九歌難道今天一天都在等她？

她也敏銳地想到一件事情。

從前九歌不定時上線，看到消息即回她。

所以她的消息，快則一個小時，慢則兩到三個小時。

今天，他是秒回的。

一天沒上線讓他白等了，她挺過意不去的。

想到了這個軟件和企鵝一樣可以設置特別關心，她點開了九歌的頭像，将下面“特別關注”的圖标點亮。

***

九歌是存在于網絡那端的一個虛幻的對象。

她非常熟悉他的聲音，但是對他的模樣，還沒有一個具體的想象。

這個晚上，她做了個夢。

夢到她和九歌見面了，就在蘇城的這個旅游景點。

九歌身材颀長，穿着身月白色的漢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在對着她微笑——然而畫面再一轉，九歌的模樣忽然變成了季雲書，直接把她給吓醒了。

看了眼時間，六點十二分。

想着時間還早，就悶進了被子裏再睡了一覺。

不過半個小時，她就被鬧鐘叫起來，他們今天要去寧州看外婆。

外婆于兩天前出院回家，當時父母都忙于工作沒有能趕得過去，今天周末自然也是要再過去探望一下的，洗漱完畢之後，她上車往寧州趕去。

出院後的外婆神志很清楚，只是因為腦出血的後遺症，這會兒有點偏癱，左手根本使不上力，因此行動起來不是很方便，兄妹幾人各自買了些幫助康複的儀器，他們來的時候，外婆正坐在康複輪椅上聽子女們說話，表姐妹們也都來了，嚴馨乖巧地叫了外婆。

“馨馨啊，你來了。”因為偏癱，口齒也不太清楚。

外婆摸着她的手，很高興，嚴馨便坐在外婆身邊，跟她說着話。

大家歡聚一堂，在外婆家吃了飯。

表姐妹們在廳裏搓麻将，嚴馨因為昨天太累了今天又起大早，就小睡了一會兒。

由于他們一家路實在太遠，開車要三個來小時，舅舅舅媽把晚飯提早到四點半，她們吃完了之後就往家裏趕。在高速上，父母讨論着外婆的後續治療方案，嚴馨則安安靜靜地坐在後座上，心不在焉地摸着手機。

——不知道九歌在幹什麽？

嚴馨打開配音軟件，他果然不在線。

“今天周末，有和小螞蟻出去玩嗎？”她主動給他發了消息。

原本覺得他不會那麽快回複，她就暫時退出了軟件，打開了微信看看朋友圈，然而手機很快傳來提示音，賀斓幾乎是秒回的：“是的，現在我們正在回寧州的路上。”

嚴馨心裏一驚，趕忙坐直了身子。

“你在開車嗎？”

“要是開車就不用回消息了，安全第一。”

“放心吧，有司機開。”

賀斓看了眼身邊睡着的賀欣，彎了彎唇角。

見那邊的嚴馨一直正在輸入中，他想了想，問道：“你呢？”

嚴馨之所以一直“正在輸入中”，是在猶豫着要怎樣說她剛從寧州回來，見到他都主動把話頭遞過來，修修改改後她發送道：“其實，我正在從寧州回蘇城的路上，剛下高速。”

“……”

嚴馨看到他的這串省略號，笑了一下問他：“對了，你是寧州人嗎？”

“嗯。”

賀斓此刻抓心撓肝的難受，問她道：“你是去寧州旅游嗎？”

“不是旅游。”

“我外婆是寧州的，我和我爸媽過去探望她。”

嚴馨想了想，上周末好像沒有講過這件事情，便告訴他：“上個禮拜天，外婆突然腦出血病情危急，我也和我爸媽來過寧州。”

想到上周的烏龍事件，賀斓好似都明白了，略表關懷道：“你外婆現在怎麽樣了？”

“恢複還好。”

“只是有點偏癱的後遺症。”

賀斓沉默了一下，好意道：“我在寧州有一些認識的醫生朋友，或許可以幫忙。”

他的這份熱心是嚴馨始料未及的，但他們家裏的人絕大多數都是醫生，他們都無能為力何況是九歌呢！不忍心辜負他的這份好意，她回複他：“謝謝，不過不麻煩你啦！外婆現在還是以休養為主，醫生說後遺症是正常的，用康複儀器慢慢恢複症狀會好些的。”

“好。”賀斓微笑。

“對了，你們住在寧州什麽區呀？”嚴馨忽然好奇起來。

寧州是省會，分為十三個行政區域，外婆家住在宣安區，比較靠近市中心的江安。

“江安區。”他回複道。

“想不到我們這麽有緣分。”嚴馨發送個大笑表情，“我大學就在江安區讀的。”

賀斓看了眼賀欣——

這兩天他旁敲側擊地從妹妹那得到了她的許多消息，比如她也是才畢業不久，學校就是江安區的東大，距離他住在市中心的錦繡華府，大概就三公裏的樣子。

“是有緣分。”

賀斓心裏暗嘲，哪裏有緣分了，陰差陽錯好幾次都沒有遇到，而且次次都是擦肩而過！

“既然你母校在江安區，下次過來，我請你吃飯。”

“不是我請你的嗎？”嚴馨發了個捂臉笑表情。

還分得這麽清楚！賀斓笑了笑道：“都一樣。”

無論是誰請客，他們都能見上一面。

說到吃飯這件事情，話題就完全交給了嚴馨。

賀斓在國外待了好多年，回國的這段時間，他的時間一直都花費在工作上，每天馬不停蹄地開會出差，對江安區的印象還停留在少年時。

嚴馨與他講了很多事情。

包括江安區市中心的鐘樓廣場怎麽修建起來的，當初修建地鐵時封路封了多久，還有藏在街頭巷尾的美食，以及最近才修建起來的最大的市圖書館……

賀斓認真看着。

對面的人，好像一直在與他進行某種時空交集。

他走過她走的路。

經過她說過的圖書館。

也許還品嘗過，她說過的那些美食。

多麽玄妙而不可思議！

“看得出來，你的工作真的很忙。”

他對這個城市的陌生，讓嚴馨莫名心疼起來，所以這樣勸導他：“但是，我還是覺得，在忙碌之餘，應該停下來走一走，讓疲憊的心放松一下，享受一下身邊的風景。”

“你說得對。”賀斓認真地看着她說的話。

“要照顧好自己哦！”嚴馨發完之後，也誠心祝願網絡那邊的人，可以如她所願。

除了遠在美國的母親，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心裏一種說不清的情愫莫名湧動着，他朝着窗外一掠而過的路燈看去，在聊天框內輸入：“謝謝你，小月亮。”

小月亮……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小月亮這個稱呼，胸中驀然一暖。

像是升騰起的熊熊烈火，讓她的耳廓都燙了起來。

“在跟誰聊天呢？”

“笑得這麽開心？”媽媽的聲音從副駕駛傳來。

嚴馨回過神來——

這才發覺，他們的車已經到了小區樓下。

她慌忙将手機塞進口袋裏，一邊下車一邊道：“我在跟施瑤聊天呢！”

“她回去了？”陸慧芳挎着包按亮了電梯。

“回了，剛到家。”

媽媽骨子裏還是個傳統保守的人，要是知道她天天跟男網友聊天，無話不談，還不知道怎麽想。回到家裏之後，她借口累了要洗澡，趕緊回到房間裏拿衣服。

“老嚴，你閨女……”

“最近好像有點不對勁。”見到丈夫進門，陸慧芳嘀咕着。

“哪有，我看你是想多了。”嚴正林不以為意道。

嚴馨來到衛生間，給他發消息：“我已經到家了，你到了嗎？”

“到了。”賀斓其實還有半小時的路程。

“那就好！”

“我準備洗洗睡啦！”

“晚安。”她發送了個俏皮的表情。

賀斓原本想接着問問她工作的事情，見到她一口氣發來這麽多消息，想來今天奔波蘇城和寧州兩個城市累壞了，最終他将打了一半的話删除……

發送了“晚安”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