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分歧

分歧

假期的最後一天，父母難得下班早。

施瑤上午就已經回去了，這兩天她們基本都在外面吃飯，冰箱裏準備招待她的食材剩了一大堆，嚴馨琢磨着不能浪費，就将鴛鴦鍋洗了洗，準備跟爸媽吃個團圓飯。

——盛風集團的事情占據了微博熱搜好幾天。

基本上刷手機的人都知道，集團聲明發出之後，聲音是小了點，但還是有不少人在議論。

嚴正林從八卦的護理部知道了這事兒，沒好意思說自個閨女就在這個出事的盛風傳媒上班，一回到家就忙不疊問她是怎麽回事，嚴馨大概地講了講，并且表明自己跟這個老男人沒任何關系，嚴正林這才松了口氣，打開電視機，說是今天媒體去采訪了盛風傳媒。

采訪公司？

今天不是假期嗎？

媒體怎麽突然采訪？

還沒等她搞明白，她媽媽陸慧芳卻是不依不饒，又借着此事來說，這單位風評如此不好，繼續在這單位上班簡直丢人，所以再次強烈地建議趕緊換份工作，又說醫院的行政崗在招人，動用些關系說不定能進……

嚴馨不止聽不下去，飯都要吃不下去了。

嚴正林适時打斷。

一家三口吃着火鍋。

直到将話題轉到季雲書身上後，原本針鋒相對的場面才松弛了一些。

嚴馨心不在焉地聽着，一面看看手機上，賀斓會不會給她發什麽消息。

“大家好，我是盛風傳媒的總經理賀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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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背對着電視機坐的，因此沒有看到電視裏在說什麽，只是隐約聽到什麽記者去盛風傳媒采訪，但賀斓又沒說他回來，估計随便找個人應付一下的，但是沒想到賀斓的聲音突然從電視裏傳來，她吓了一跳，趕緊擱下碗朝後看去。

賀斓穿着西裝立在公司門口，媒體記者拿着話筒圍繞着他。

他的身邊立着陳秘書、梁副總，還有人事總監三個人，但比起來勢洶洶的記者們，他們還是顯得被動了不少。蘇臺記者拿着話筒，就這件事情提出了不少問題。

其他副臺的記者也不甘示弱，問題問得一個比一個刁鑽。

對此，賀斓大方接過蘇臺記者的話筒。

他往前走了一步，正面回應道：“就日前網上所傳的事情，我在此澄清一下，我司原項目部總監顧延江因多次違反公司規定，于上月就已經被公司辭退，至于他個人所犯罪行，一切以公安部門發布的官方通告為準，另外，造成如此大的社會影響，我深表歉意。”

“對于剛才這位記者所提出的，盛風集團存在管理上的漏洞，我們已經在整頓了，希望未來以正能量的方式出現在大家面前，也歡迎大家監督！”

他很坦率。

面對媒體的刁難，他從善如流，氣場十足。

嚴正林看到賀斓包着紗布的左手，還有嚴馨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時，那副捏了把汗的緊張表情，不由笑了笑道：“馨馨，這就是你們公司的總經理，挺年輕的嘛！”

“啊對——”

“他剛從國外回來。”嚴馨回過神。

“倒是挺不容易！”嚴正林笑了笑說道，“這些記者們可不好對付，你們這個總經理還是剛上任的，碰到這種事情，能處理得這麽妥善，看來是挺有過人之處，呵呵。”

“那是！”

“他确實挺厲害的！”嚴馨抿唇笑着。

剛才她聽出來一個重點，盛風集團将進行內部整頓，他說的是集團而不是分公司，說明這幾天總部的開會，看來是打算好好整治歪風邪氣，對盛風集團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

嚴馨轉過頭來，繼續吃火鍋。

陸慧芳見她一臉癡迷地笑着，又想着他們是在一家公司的，可能會遇到，不由提醒她道：“人倒是長得不錯，就是啊……少跟這樣的豪門公子搭上邊，省得吃虧的是自己。”

“媽，你說什麽呢！”這話她就不愛聽了。

“這種豪門公子，能有幾個像表面上那麽好的，就你們這種小姑娘愛上當受騙！”

“你二舅家的哥什麽德行你不清楚？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恨不得三個月就一個新的，還有女孩子上門來鬧。”好久沒說娘家的八卦了，她忍不住多說幾句。

“二舅不收拾他嗎？”

“管得了嗎？”

“那就是個二世祖！”

“你外婆腦溢血估計就是被他給氣的！”

“女人結婚如投胎，就得找個靠譜的男人。”

“你看我在婦産科，經手的那麽多小姑娘，十有八九都是被所謂的愛情騙的，最後呢，吃苦的只有自己，所以啊，找對象不能看臉，也不能看他有錢，最好是知根知底的，你看我跟你爸，不就是你奶奶介紹的嗎？多好啊現在！是不是，老嚴！”

“啊呵呵，是是是。”嚴正林笑着附和。

“……時代又不一樣。”

她媽媽是奶奶的學生，就這麽順理成章地嫁給了爸爸。

他們一個急診科一個婦産科，每天都忙得要死，壓根不存在什麽吵架的時候。所以在媽媽的眼裏，這就是愛情。

說不通，代溝。

“對了。”

“正好有東西給你。”陸慧芳去包裏拿來兩張票。

“這是我診室裏的小姑娘給的，”她往她手裏一塞，“我聽說雲書明天要上一整天，那後天肯定是整休的，你下午約他，晚上去看話劇，順便吃個飯。”

“不去。”她将票塞回去。

“哎你這孩子！”陸慧芳氣悶，給嚴正林使眼色，嚴正林當沒看到。

“你真傻還是假傻？雲書對你怎麽樣，你自己看不出來嗎？”

“你們倆一起長大，都是知道底細的，他家書香門第，爺爺奶奶是省裏特級教師，爸媽都是科研人員，家風清正，他自己也争氣，你就真一點感覺都沒有？”陸慧芳見她不語，繼續道：“別說科室裏的小姑娘，就連人家瑤瑤都知道找機會跟他處，你卻把人給往外推，傻不傻？”

“我不喜歡。”她表态。

“你不喜歡他，那你喜歡誰？”陸慧芳有點惱火。

“剛剛那個嗎？你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好不好？”

“你看你，什麽策劃的工作，搞得不上不下的，還在這麽一個單位裏上班，”她噼裏啪啦地數落，“人家雲書一路讀博到現在，工作人品都沒的說，可他眼裏沒有別人就只有你，你還不把握住機會，都沒說你是高攀了雲書，你擺什麽譜！”

“哎！過分了！”嚴正林敲了敲桌子。

“那你讓他做你兒子！”嚴馨紅了眼眶，幹脆不吃了。

“老嚴，你看你閨女！”

“不是誰都像我們這麽的，感情這種事情沒辦法勉強，”他将話劇的門票還給她，“還有，閨女性子要強得很，你不要老是打擊她，容易适得其反。”

“我這也不是為她好嗎？”陸慧芳嘆氣。

“下次別說了，吃飯。”嚴正林給她夾菜。

***

手機上消息一堆。

有截圖的，也有視頻。

“你們家賀斓哎！”

“好帥哦！”施瑤發來個星星眼的圖片。

嚴馨點開賀斓的視頻。

還是剛剛接受媒體記者采訪的影像，要是換成昨天她肯定要高興死了，但是這會兒，一看這視頻就想到媽媽說的那些話。

她知道父母都是為孩子好。

但是媽媽性格強勢，從小就愛打擊她，一定要讓她按照她給她選的路走。

所以她還是很慶幸，當初硬是堅持了沒有去學醫，否則這會在媽媽身邊工作，後半生還要窒息呢！她雖然沒有像季雲書那樣優秀，但是她也沒有那麽差勁吧？

她沒有回施瑤的話。

同時也沒有主動去找賀斓。

十多分鐘之後，嚴正林敲門進來。

她立即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嚴正林拿了一盤水果放在桌上，溫聲道：“剛剛你媽媽的話別往心裏去，你也知道的，她這個人啊，就是性子急。”

“爸爸……”她心裏又開始委屈。

“但是，你媽說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

“你們總經理賀斓我也了解過，是盛風集團董事長唯一的兒子，也是盛風集團未來的當家人，億萬身家，這樣的門第，實在太高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唏噓着，“我們家裏雖然條件也不算太差，但是與他這樣的豪門比起來，完全是不對等的。”

她不說話。

“平心而論，這個年輕人的确很不錯，有能力心地也善良，加上他的相貌如此出衆，又有這麽好的家世，女孩子會被他吸引很正常。”

“但你有沒有想過，他喜歡你什麽？”

嚴馨一怔。

是啊！賀斓喜歡她什麽？

如媽媽所說，她既沒有編制，又沒有一個非常好的工作，她有什麽可吸引他的地方？

他家是正宗的豪門，要匹配得上這樣的豪門，她憑什麽？

“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談個戀愛其實也沒有什麽。”

“本來爸爸媽媽不應該幹涉你感情的事情，但是，你也24了，年紀不小了，女孩子最寶貴的青春就是現在，爸爸媽媽不舍得你浪費在一個沒有結果的未來身上，”嚴正林見她眼睛紅着不吭聲，适可而止道：“好了，爸爸不多說什麽，早點睡覺！別跟媽媽怄氣。”

“知道了。”她木然應着。

房門關上後，所有的一切都冷靜下來。

好像所有的期許，曾經全部的浪漫，都被這盆水給澆滅了。

賀斓于她而言。

像是一場幻夢，那麽不真實。

像是美人魚和王子，最後一切都變成泡泡消失了……

原來都是她在奢求。

她不知道呆坐了多久。

直到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賀斓邀請您視頻通話】，她才被驚回了思緒。

看着屏幕上她的模樣，那麽狼狽，她趕忙擦了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