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可融化

不可融化

芸州一中出門就是步行街，有很多小吃、飯館，有些學生不想去食堂擠，一般會在這裏解決早餐和晚餐。

林昱和蘇冬至來到煎餅攤，已經有很多學生在排隊了。

煎餅攤的老板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人，身材有些瘦小，皮膚被曬得黝黑，攤餅的手法卻相當娴熟，所以沒等多久，就排到了林昱和蘇冬至。

“同學，要個什麽樣的啊？”老板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魚尾紋很明顯。

林昱：“老板，我要一個加肉松的，不要辣、不要香菜、還有……少醬。”

林昱對吃飯一向挑剔，老板聽到他報的單，不免擡頭多瞧了他幾眼。

只見眼前的這個小夥子，個頭挺高，一頭清爽的短發，生得頗為幹淨，濃眉大眼，嘴角還總是含着笑，是個讓人一見就想要多看幾眼的長相。

林昱報完自己的單後，問一旁的蘇冬至：“冬至，你想要加什麽？”

“一樣吧。”蘇冬至想也沒想就回答道，她一向對吃什麽不是很在意。

老板聽見眼前的女孩說話，那聲音雖然沒什麽情緒，卻頗為清透特別。她不禁也多看了一眼，見那女孩紮着高馬尾，皮膚白皙，眉似遠山，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睛卻很是清澈，也是一個讓人見之不忘的模樣。

眼前的這兩個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一個熱烈似陽，一個清冷如冬。

“好嘞，兩位請稍等。”老板對林昱和蘇冬至說。

這時候，攤子周圍已經沒什麽人了。

不一會兒，老板就做好了一個，林昱從她手裏接過來就随即遞給了蘇冬至。

蘇冬至接過煎餅，正要掏出手機付錢的時候，林昱已經掃了攤子邊上的二維碼。“您的賬戶已到賬……”收款的聲音響起，他付給了老板兩份煎餅的錢。

蘇冬至愣了一下，最終沒說什麽，把手機默默地又裝回了校服的上衣兜裏。

“你們高幾了？”老板一邊攤着煎餅，一邊和林昱他們閑聊。

“阿姨，我們高三了。”林昱微笑回應。

“我兒子也高三了，你們平常學習忙嗎？”老板把肉松加到煎餅裏，放上薄脆，卷好遞給林昱。

“高三有點忙，不過還好，也就這一年了，堅持堅持就過去了。”林昱接過來煎餅，咬了一口，說：“真好吃，阿姨，你手藝真好。”

“喜歡常來啊，你們下晚自習如果餓了，也可以來這裏吃煎餅。”老板笑着說。

“你晚上也出攤嗎？”林昱随意問道。

步行街上大部分小吃攤八點過後就漸漸地收攤了，不過也有少數會開到晚上，有一些學生下晚自習後會在這裏吃一些夜宵。

“是啊，我兒子也喜歡吃煎餅，我就想着可以等他一起放學。不過，我有時候等不到他。”老板笑着點頭，眼裏卻一閃而過一絲憂愁。

“你兒子也在一中嗎，他幾班的啊，說不定我們是同學！”林昱繼續搭話。

一旁的蘇冬至一邊吃煎餅，一邊聽着林昱和煎餅老板聊天。她感覺林昱好像對所有人都這樣，禮貌又友好。他可以不斷地抛出話題，也可以找機會搭話，仿佛和誰都能聊下去，而對方也會感到輕松舒服，他就像是……中央空調一樣。

蘇冬至見這樣聊下去就沒完沒了了，她看了一眼時間，打斷了這番和諧的閑聊，“回去吧，快上課了。”說完，她轉頭就先往回走了。

“唔，好，那……阿姨再見。”林昱匆忙地跟老板告了個別，幾個快步追上了蘇冬至。

兩個人在路上吃完了煎餅，回到教室後，蘇冬至從書包裏拿出一盒牛奶放到了林昱桌子上。

林昱盯了桌子上的牛奶幾秒，不明就裏地問：“你給我牛奶幹嘛？”

“你請我吃煎餅，我請你喝牛奶。”蘇冬至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了單詞本開始記單詞。

林昱心想，可真是不虧不欠啊。他平常和同學一起吃飯，買零食什麽的，也喜歡搶着買單。關系好一些的同學也沒有不好意思什麽的，有的人下次會再請回來，也有的人轉頭就忘了，林昱也從不在乎。也許，蘇冬至還是覺得和他不夠熟吧。

不過沒關系，蘇冬至，來日方長嘛。

接下來的幾天，林昱都盡量多找話題和蘇冬至聊天，吃飯的時候也常叫上她，只不過她有時候還是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

蘇冬至就像一塊深冬裏凍了很久的冰塊，堅硬得毫無縫隙，無論你怎樣靠近，她都不會有一絲融化。

從這學期開始，周六整天和周日上午，學校要求高三年級的學生在教室自習，只有周日下午才可以回家休息半天。

這周周日上午，林昱向郭果然索要班裏最近幾次的考試成績單。郭果然翻找了大半天，才從卷子堆中抽出幾張皺皺巴巴的紙，然後一把拍到了林昱的桌子上。

“林大學霸，您這都一騎絕塵了，還要看成績單幹嘛啊？難道怕我們這群菜鳥裏生出什麽黑馬反超你嗎？”郭果然調侃着問道。

林昱一笑，也把玩笑開了回去。“班長，用不用我幫你分析一下你的短板在哪？哪些科目還有提升的空間？”

郭果然給了林昱一個白眼，扯着大嗓門兒說道：“那您別忙活了，我沒有短板，我是六門功課都不長好嗎？”

林昱翻看了每張成績單，關注點全在蘇冬至那一行。她班裏排名一直在25名左右，全校排名也在40左右，其實挺穩定的，依照這個成績，考上一個省重點絕對沒有問題。

芸州一中高三的一班和二班是沖刺班，兩個班實力相當。但總體來說，一班尖子生要更多一些，全校前十裏，一班占七個，二班只占三個。

林昱又看了看蘇冬至的單科成績，除了數學低于班級平均分，其他科目雖然不算突出，但也絕對不算低。

整體情況看下來，林昱有種感覺，蘇冬至的成績就和她本人一樣，存在感不高。

就像前兩年，他都沒有注意過蘇冬至。明明都在一個班，卻從來沒有過交集。如果不是偶然成了同桌，也許高中三年，他們之間都不一定會說一回話。

班裏有兩種人會被老師特別注意，一種是像林昱這樣的為班級沖名次的尖子生，另一種是像張揚那樣成績不好，又調皮搗蛋的後進生。而排在中游，性格又默默無聞的學生，最容易被忽視。他們努力學習，遵守紀律，确實也是一種“無可挑剔”。

成績單目前沒有分析出什麽大問題，林昱覺得還是得從細節着手。于是，他向蘇冬至借上次的期末卷子。

蘇冬至一開始雖然有些訝異，但這些天也觀察到林昱不愛整理卷子，他從來都是做完以後一把塞入了桌兜裏。蘇冬至想着，也許他是突然想看某道例題吧，沒多想就拿出文件夾，問他：“你要看哪一科的？”

“都要。”林昱說。

蘇冬至轉頭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你幹嘛要看上學期的卷子？”

林昱：“……”

他正想着要怎麽回答，蘇冬至就把文件夾遞給了他，“你自己找吧。”

蘇冬至的卷子一向整理得很整齊，試卷和答題卡訂在一起，分門別類，按時間次序排放。

林昱很容易就翻到了上一次的期末卷子。最為引人注目的是蘇冬至的數學卷，因為标題旁邊空白處，她用碳素筆畫了一幅數學老師章宏講課時的漫畫。

只見畫上的章老師眼睛瞪得圓溜，唾沫星子橫飛，手指着黑板，滔滔不絕，旁邊是一堆亂七八糟的公式符號。雖然有些滑稽，不過确實畫得惟妙惟肖，林昱不知不覺嘴角上揚。

他還注意到一個細節，這副畫的右下角竟然還标着日期“7.5”。他回想，好像就是講這份卷子的那天，7月5號。

林昱笑着對蘇冬至說：“你畫畫挺好的，之前學過嗎？”

蘇冬至聞聲，瞟了一眼林昱正在看的畫面，說道：“沒有，上課無聊，随手塗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