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闖

夜闖

這時候上課鈴響了，他們只好先回教室。

周一林昱的事情很多，下早自習後又要準備國旗下演講的材料，然後上課。下課還得幫老師收周天的作業，忙忙碌碌，沒有時間再去分給那一面“面目全非”的文化牆。

盧藝涵下課時有試着再擦一下潑上去的顏料，再重新構圖，又拿粉筆在沒有擦幹淨的顏料上畫別的圖掩蓋……但是這些補救都效果不佳，勉勉強強能看得過去。

郭果然氣不過，跑去監控室那裏查監控，可不巧的是，根本查無可查。

文化牆就在一號教學樓樓下，本來也不是什麽視線盲區。不過，舊教學樓設備一向不全，畢竟教室裏老舊的電扇還湊活用着呢！又這麽會想到為文化牆專門設置攝像頭呢？而附近的攝像頭又恰好沒有對着這塊地方，這裏可真是“完美的作案場所”。

晚上放學後，林昱和蘇冬至來到教學樓樓下。林昱臨走前又看了看那面文化牆，雖然盧藝涵已經盡力補救了，但是，蘇冬至從林昱的表情上還是讀到了“并不滿意”。他今天一天都沒怎麽說話，晚自習時也一直在做題。

“今晚做哪份題？”走到尾兒巷的時候，蘇冬至打破了一路上的寂靜，把林昱的思緒從文化牆上拉了回來。

“哦……就做三角函數那份專項題吧，明天我把我的筆記借你看，有我總結的出題規律。”林昱對蘇冬至說，眼神裏帶着些木然。

“你還在想文化牆的事嗎？”蘇冬至見他一路心不在焉，便問他。

“嗯，我就是覺得，有些遺憾，”林昱看着門前不斷閃爍的路燈說：“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喜歡吃的菜，本來就在嘴邊，卻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确實不是很甘心。”他在說最後幾個字是，勉強笑了一下。

“你晚上熬過夜嗎？”蘇冬至突然這麽問他。

“啊？”林昱聽到蘇冬至無厘頭的問題，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晚上十點半，學校門禁。”蘇冬至說：“學校東側紫竹林那兒的圍牆不高，墊幾塊磚就能翻進去。”

“你不會是想……晚上去學校畫？”林昱有些訝異，這可不是他認識的蘇冬至。

他認識的蘇冬至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性格，天塌下來，她都可以面不改色。

蘇冬至點點頭說：“嗯。”

“一晚上時間夠用嗎？”林昱算了算時間，覺得有點緊張，而且，這事兒也太……瘋狂了吧。

蘇冬至：“不是明天早上才開始投票評比嗎？一個晚上，六七個小時，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林昱不知道蘇冬至哪裏來的底氣，但是此時此刻，看着蘇冬至明亮堅定的眼神，不知怎的，他願意一搏。

他們約好晚上十一點在門口集合。

晚上，蘇冬至沒有做數學習題，而是在紙上重新構圖。快到十一點的時候，她從床下拖出一大盒顏料。然後，蹑手蹑腳地下了樓，路過蘇阿婆的房間時，她側耳聽了聽，卧室裏傳出輕輕地打鼾聲。見阿婆睡熟，蘇冬至小心地打開大門出去。

林昱已經在門口了，“你拿的什麽？”他看到蘇冬至手裏的盒子，低聲問道。

蘇冬至說：“顏料，我們還需要一個的手電筒。”

林昱拍了拍背包： “我帶了一個。”

“再帶一個吧，我記得小宇哥有一個，你再打開門一下，我去找找。”蘇冬至對林昱說。

林昱一邊開門，一邊問她：“你要用顏料畫文化牆嗎？”

“反正牆上已經有顏料了，不如就用顏料畫吧。”蘇冬至見林昱打開門後，她徑直穿過院子，走到程宇的卧室，打開卧室的燈，開始翻找。

林昱一直跟在她後面，總感覺大半夜的，未經允許就這樣翻別人的房間，這種行為好像不太好。

“我們這樣翻學長的房間是不是不太好。”林昱問。

蘇冬至一頓，沒有回頭，繼續找着，“嗯……是不太好。”

林昱讪讪地笑了笑：“那你……”

“找到了！不管了，先斬後奏吧。”

蘇冬至從一個櫃子拿出一個類似于礦燈的東西，可以戴在頭上。

“這是他初中時候買的，那個時候他總說要去山裏探險，後來也只見他在廢棄的地下車庫玩的時候用過。”

蘇冬至打開開關，見電量充足，“看來，小宇哥經常給它充電，這個東西電池容量挺大的，應該夠用一晚上。”

林昱越來越覺得蘇冬至和程宇的關系匪淺，用“青梅竹馬”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蘇冬至和林昱趕到學校的時候，全校靜悄悄的，保安室裏也熄了燈，門衛叔叔大概剛休息。他們從大門前穿過，繞去校園東側，開始在附近找可以墊腳的東西。

“校園裏晚上應該會有巡邏的吧。”林昱邊壓着嗓子問蘇冬至，邊擺好磚塊。

“宿舍樓那邊才有吧，教學樓晚上靜校的時候，保安檢查過後會給教學樓樓門上鎖。而且，文化牆又不在教學樓裏，那裏又沒監控，我們小聲點，應該沒事。”蘇冬至邊說便開始準備翻牆。

“我先吧。”林昱憑借身高的優勢，很容易就翻了過去。

蘇冬至個子也不算低，再加上有石頭墊着，上去的時候不是難事，但是下去的時候，才發現确實有點高。

“你往下跳，我接着你。”林昱在牆下對她說。

蘇冬至先把顏料接給他，然後在他的保護下，往下一跳。

青春期時期的男生女生對和異性的接觸分外敏感，這時，林昱心裏萌發起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臉上瞬間有些發熱。

一陣夜風吹來，蘇冬至扶着林昱手臂站定。然後，立即後退一步說：“我們走吧。”

于是，夜裏清冷的風，再加上女孩清冷的語氣，把兩人之間剛剛萌生的一絲暧昧瞬間扼殺。林昱拿起地上的顏料盒，胡亂答了句，“哦……好。”

他們走到文化牆下，蘇冬至看了看說：“粉筆全部擦掉，只留下顏料。”然後，從背包裏拿出一張草圖遞給林昱。

林昱接過紙張，大致看了一下，說道：“你還畫了草圖？我以為……”我以為你對這個不是很上心呢。

蘇冬至點了點頭，觀察了一會文化牆，又說道：“紅色顏料占了一大片，就把這塊畫成一個人物，下面的這塊藍色的顏料再和黑色調一下，可以把顏色調得暗一些，畫一個怪物。我們的主題就定‘少年和江湖’吧，你覺得怎麽樣？”

“哇，這麽中二的嗎？不過我們這個年紀的學生肯定喜歡。”林昱笑着說。

蘇冬至：“那我先勾線，然後空出要寫字的部分，你來構思，寫的時候就沾着顏料寫吧，顏色不突兀就行。我帶了幾支筆，應該夠我們用。”

二人分好工就開始動手，林昱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拖把，把整面文化牆都擦去了，在夜風的吹佛下，濕着的部分很快就幹了。

好在林大學霸的作文功底一向不錯，整個下來行雲流水，文筆流暢，一氣呵成。淩晨三點，林昱把文字部分全部寫好。

他幹完手上的活兒，轉頭看向蘇冬至，她已經幾乎勾勒出了一個紅衣少年赤手空拳與蛟龍搏擊的畫面。

只見那少年雖面臨強敵，卻毫不畏懼，雖身受重傷，卻豪不退縮。可謂驚心動魄，熱血沸騰。

在畫少年眉眼的時候，林昱見她停了下來。

“怎麽了？”林昱問。

這時，蘇冬至應聲轉頭，頭上戴“礦燈”的光線瞬間照亮了林昱的臉。蘇冬至仔細觀察起林昱的臉，他眉目分明，眼角向上揚起，眼睛明亮有神，笑起來時卧蠶明顯，嘴角總是含有笑意。

林昱被她這麽看着，竟有不好意思：“你這麽盯着我幹嘛？”

“沒什麽，找一些素材。”蘇冬至低聲說，然後，回過頭來就開始下筆。

“啊？嗯……我能幫你什麽忙嗎？”林昱說：“我這邊已經完成了。”

蘇冬至：“幫我給下面的蛟龍上色吧。”

“好，那我上什麽顏色呢？”林昱問。

蘇冬至停下筆開始在調色板上配色。

“你以前學過畫畫嗎？”林昱見她手法娴熟。

“沒有，自己閑着沒事的時候會塗塗畫畫，算是一個愛好吧。”蘇冬至說：“就這個顏色，從這裏塗到這裏，你先塗，要均勻一些，然後我一會再調其他顏色上其他部分和陰影。”

淩晨五點，文化牆在兩個人手不停歇之下，幾近完工。蘇冬至和林昱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珠。

淩晨五點半，文化牆終于完成，林昱在右下角，用筆沾上顏料寫下：高三一班宣。他的字跡好看，頗有顏筋柳骨。

這時候，教室還沒開門，兩個人精疲力竭的坐在臺階上，靠着旁邊的花池牆壁。

蘇冬至感覺手一停下來，眼皮好似有千斤重，大腦也開始混沌。

“我覺得還挺瘋狂的。”林昱嗓子也已經困得有些不清晰了。

“攬這件事值得嗎？”蘇冬至閉着眼問他。

林昱反應力下降，好大一會兒才明白蘇冬至問他的是答應畫文化牆這件事。本來只要和大多數人一樣默不作聲，任黃瑞怎麽挑釁都不加理睬，這件事就不會落在自己頭上，也不會有一個星期的努力打水漂。

“挺值的啊……至少，我發現你還有這麽一個特長，你究竟還有什麽技能是我不知道的呢？”林昱和蘇冬至打趣道。

“冬至，其實，我覺得你挺優秀的，只是你把自己封閉的太緊了，其實，有時候多展示自己……”說到這裏，林昱轉過頭看蘇冬至。她閉着眼睛，大概是已經睡着了。

林昱強打起精神，他還不能睡，他得等到大家進入校園開始投票才行。不能讓那個搞破壞的人再有任何可乘之機。

直到六點鐘，保安打開校園的大門後，再來開教學樓的門時，林昱才叫醒了蘇冬至。

兩個人在保安沒有察覺的時候，找了個視線盲區躲避。

“門開了，你去教室休息吧，我看着就行。”林昱對蘇冬至說。

蘇冬至也是第一次通宵，這時候感覺太陽穴直突突，只想倒頭就睡，就也沒跟他客氣，扶着欄杆強撐着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