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少年的心動

少年的心動

天氣漸漸轉涼，轉眼已是深秋。

蘇阿婆家的月季花未能像往年一樣盛開，蘇阿婆因為這個難過了好久。林昱安慰她說，那花是攢着力氣來年春天盛開，豔壓群芳呢。蘇阿婆知道這是玩笑話，可還是被逗笑了片刻。蘇冬至倒是沒說什麽，只是盯着那枯枝，心裏隐隐感覺到它即将衰敗的氣息。

不過，蘇冬至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去感慨花花草草的興盛和衰敗，因為林昱給她的複習計劃幾乎就已經把她所有的空閑時間都占滿了。但是，蘇冬至并不覺得很辛苦，反而這樣披星戴月的日子，她過得十分充實又踏實。蘇冬至很享受這樣的生活，忙忙碌碌可避免胡思亂想。當然，如果沒有考試的話。

時間奔流不息，日複一日，三點一線的生活枯燥又乏味。也許是因為教室裏懸挂着的倒計時牌子的緣故，每一天對于高三學子來說都格外的珍惜。

轉眼之間，月考再次來臨。月考第一天考的是語文和數學，第二天考理綜和英語，完全按照高考的時間模拟。蘇冬至因為上次的排名靠前，這次分在了第一考場。

考完數學的那個下午，蘇冬至感覺兩個小時下來，已經耗費完了她所有的腦細胞，她緊趕慢趕，終于在最後一分鐘寫完了最後一題。此刻，蘇冬至的臉頰和耳朵因為剛才的手忙腳亂，已經有些微微發燙。

監考老師收完卷子之後就推門離開了教室，教室裏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起身去吃飯。直到教室裏的人聲漸漸稀少，蘇冬至仍然坐在凳子上滿臉木然，一動不動，她覺得需要一些時間讓大腦放空。

“感覺做的怎麽樣？”林昱從第一排的一號位置起身走到她旁邊，見她正在發呆，便問道：“想什麽呢？你臉怎麽這麽紅？耳朵也是。”林昱看着她紅撲撲的臉頰，開玩笑道：“像紅燒過一樣。”

蘇冬至搖搖頭，一點也不想理睬他的調侃。片刻之後，她擡眼看着他說道：“沒想什麽，就是感覺做數學題真的好累啊，我差點兒沒寫完。”

林昱安慰她道：“都考完了，就別想了，而且我覺得你沒問題的。”

蘇冬至這才點了點頭，說：“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林昱，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吃飯嗎？”與此同時，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林昱和蘇冬至聞聲向旁邊看去，說話那人是盧藝涵。

盧藝涵上次考試是班級第二，也在第一考場，她的座位和林昱只間隔了一個人。她朝着這邊走過來，說道：“林昱，你覺得這次數學題出得怎麽樣？是不是很簡單，我最後十五分鐘做完的時候，擡頭看見你早就已經停筆了。”

很簡單嗎？蘇冬至聽到這句話，頓時心情十分沉重，一時陷入了自我懷疑。他們都提前就做完了？而自己是最後一刻才寫完！唉，看來自己和林昱的差距真的不是一般得大。蘇冬至覺得自己這會兒已經不餓了，根本沒有胃口吃晚飯。

“沒有啊，我覺得不簡單的，我停筆是在思考，最後一題也想了好久呢！”林昱對盧藝涵說道：“看來你這次考得不錯嘛，說不定你這回比我考得高。”

林昱三言兩語，就照顧到了當場所有人的情緒。蘇冬至心裏明白，林昱是故意這麽說的，以林昱的水平，再難的題，也不會停筆那麽長時間。不過此刻，她确實有被感動到。

盧藝涵聽到林昱的話也挺開心的，笑着說道：“我怎麽可能超過你，你都蟬聯了多少次第一了，你做得慢肯定是因為你細心。對了，你們要去哪裏吃飯？”

林昱見她有要和他們一起吃飯的意思，也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他反問道：“你準備要去哪裏吃飯呢？”

盧藝涵知道他們經常去校門口的步行街，于是，為了能和他們同行，便說道：“步行街，離教室近一些。”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和蘇冬至今天打算去食堂，不能和你一起了。走吧，冬至，過一會人就多了。”林昱邊說着邊用食指關節敲了敲蘇冬至的桌子，“你不是餓了嗎？”

“哦，好，那我們走吧。”蘇冬至起身，跟着林昱出去了。

教室裏，盧藝涵看着他們急匆匆地出了門，嘴角的笑容凝住了，她咽下了本來要說的那句話——“我其實也可以和你們一起去食堂的。”

“今天怎麽突然想去食堂了？”走在路上，蘇冬至問林昱。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了。”林昱也說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其實，他一開始是想去校門口吃煎餅的。不過剛才，也許是因為盧藝涵的話裏聽起來好像還有別的什麽意思，讓他突然覺得有些反感。也許是自己心裏不想他和蘇冬至兩個人之間又多了一個人……放在往常，他是絕對不會這樣撇下想要一起結伴吃飯的同學的，仔細想來，他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挺莫名其妙的。

“聽郭果然說食堂的烙餅不錯，我們去嘗嘗呗！”林昱給自己剛才的莫名其妙随手找了一個理由。

但是在食堂買好烙餅後，他就後悔了。

“你要不再去買個包子吧？你這樣挑挑揀揀的，累不累啊。”蘇冬至在對面看着林昱在烙餅裏挑蔥，挑了好大半天。

“不用，今天就吃烙餅了。”林昱皺着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蘇冬至覺得他做題都沒這麽發愁過。林昱把挑出了的蔥都擺到了盤子邊上，擺了一排，才挑幹淨一小塊。

“食堂是買了多少蔥啊？怎麽，蔥的物價最近是很便宜嗎？就一塊餅，怎麽放了這麽多！”林昱暗暗嘆了一口氣，把那塊餅一口放到嘴裏，嚼了。餅裏滲透的蔥味十足，他盡量不經過舌頭囫囵地吞下，卻仍然覺得很反胃惡心。沒辦法，自己的選擇的餅，再惡心也要咽下去。

林昱忍不住說道：“郭果然騙人，這餅真難吃！”

蘇冬至哭笑不得：“哪有烙餅不放蔥的啊？”

林昱：“我不管，就是難吃！差評！”

出食堂門時，林昱在門口懸挂的意見反饋本子上揮筆寫下：烙餅可以不要放那麽多蔥！建議推出無蔥的烙餅！

高三老師的判卷速度一如既往般迅速，10月月考的成績在考完第二天上午就全部出來了。

林昱依舊第一，盧藝涵第二，蘇冬至全班第四，年級第五。如果說第一次的進步飛快會引來猜疑，那麽就保證第二次的名次也在那裏，甚至比上一次的還要高一些，用事實說話，用分數推翻質疑。在這不久之後，一班同學逐漸認可了蘇冬至的成績，承認了這匹兩年多來默默無聞的黑馬，漸漸地，也有不少同學下課會來向蘇冬至讨教經驗。

那天，郭果然是第一個看到成績單的人，他把成績單扔給圍在講臺上的那群人後，就徑直跑到最後一排了。

“蘇冬至，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進步這麽大的！”郭果然的大嗓門震得蘇冬至耳朵疼。

因為林昱的緣故，一來二去，郭果然來找林昱的時候，偶然也會和蘇冬至搭一兩句話，漸漸地也和蘇冬至熟了起來。蘇冬至一直覺得，林昱就像是太陽，和他做同桌，仿佛也沾了他的陽光，分擔了他的焦點。

面對郭果然的喋喋不休，蘇冬至笑而不答，默默地看向旁邊安靜做題的少年。

郭果然順着蘇冬至的視線看向林昱，一下摟住了他的脖子，哀嚎起來，“昱哥，你看我還有救嗎？幫幫孩子吧。”

“我可沒你這麽嗓門大的兒子，快走開，我耳朵疼。”林昱一把扒開了郭果然。

郭果然仍然糾纏不休，“別說兒子了，只要能提高分數，孫子也行啊。我目标不高，重點就行，拜托了昱哥……”

林昱被郭果然纏得沒辦法了，在桌兜裏找了兩份自己收集的奇奇怪怪的卷子給了他。郭果然接過卷子，就像得了一本傳世秘籍般，小心翼翼地揣在了懷裏，滿眼感激，心滿意足地走了。

“他今晚估計是要睡不着了。”蘇冬至笑着說道，她想起自己被那些各式各樣沒見過的題型折磨的那些天，心裏為郭果然嘆了一口氣。

“戲看夠了？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林昱揉了揉耳朵說道：“恭喜你啊，班級又進步了一名，年級進步了兩名。”

“這段時間，謝謝你了。”半晌，蘇冬至很認真地說。

林昱愣了一下，說道：“我開玩笑的，不用謝我啊，都是你自己的努力。”他看着蘇冬至清澈的眼睛，不知為何，他突然感覺這會兒耳朵有些發燙，接着，他不由自主地躲開了蘇冬至的視線。

一陣秋風鋪天蓋地地襲來，穿過了1號教學樓的走廊，透過教室沒關的窗子，拂在了蘇冬至的臉頰上。林昱的餘光裏，是蘇冬至随風而動的碎發。

少年人的心動，總是這樣，像風一般，不知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