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陸博文

陸博文

這次月考有一個人缺考，陸博文。

最近早自習，陸博文不是曠課就是遲到。時間一長，次數一多，再加上這次的無故缺考，韓步夏終于請來了陸博文的家長，來的人是他的媽媽。

陸博文媽媽來韓老師辦公室的那天，不可避免地路過一班教室門口，有幾個眼尖的同學認出了她。

“咦，這不是學校門口那個賣煎餅的阿姨嗎？”

“是啊，她怎麽來這裏了？”

“……”

林昱剛好在教師辦公室幫忙，見到陸博文媽媽的時候，也很驚訝。

她大概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休閑西裝，搭配一雙幹淨的小皮鞋。西裝外套雖然有些老式，卻是利落清爽。她還畫了淡妝，擦了口紅，整個人的氣質脫胎換骨，一點也不像是那個路邊攤煎餅的老板。她認出林昱的時候，林昱正對她微笑點頭，算是打了一聲招呼。林昱出辦公室門的時候，恰巧聽到她在和韓步夏老師做自我介紹：“韓老師，你好，我叫王淑婷，是陸博文的媽媽。”

原來，她還有個優雅的名字，叫王淑婷。

不知道王淑婷和韓老師具體聊了什麽。只是自從那天起，林昱注意到，每天上學或是放學，他和蘇冬至走到校門口的不遠處時，常常能看到她的煎餅攤子。有時候，他們還會過去和她打一聲招呼，順便買一個煎餅。而王淑婷總會低聲地問他們一個問題：“我們家博文出來了嗎？”或是“看到我們家博文了嗎？”

陸博文，一向神出鬼沒，早自習、晚自習不在教室是常有的事，也沒見有誰和他結伴一起回家。王淑婷雖然總在校門口，卻也總是撲空。

林昱和蘇冬至就坐在陸博文的後面一排，但是對他平時在做什麽，還真的不太清楚。每次王淑婷這麽問的時候，林昱便會無奈地答道：“阿姨，不好意思，我們不太清楚。”

久而久之，總這麽回答，林昱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每次走到校門口，一看見陸博文媽媽的攤子，條件反射般，他和蘇冬至會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然後頗有默契地加快腳步，趁着人多混亂，快速離開校門口。

關于陸博文為什麽總是神出鬼沒，很快就顯露出了端倪。

學校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游戲風，這陣風也飄到了高三一班，一下課就有男生紮堆讨論。

“你知道最近那個超火的游戲‘暗境戰鬥’嗎？”

“當然知道，要不是現在學習忙，我可要好好練一下級，現在我也就趁着周日下午能回家玩一下。”

“你還有時間玩游戲！我回到家就只想補覺。”

“就當放松嘛，你不知道，那個游戲做的挺炫酷的，玩起來也流暢刺激。級別越高越能解鎖新招式，我就是沒時間練，現在級別還太低了。”

“我可以代練！”本來還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陸博文，聽見“代練”這兩個字時，立即敏感地從桌子上爬起來，毫不在意雞窩似的頭發，沖他們喊道：“代練50一級，陪玩100一局，有人需要，随時找我啊！”

“哇！陸博文，你還接這個活嗎？”那男生問道。

“對啊，我玩這個游戲挺久了，蠻有經驗的，你們要是有誰認識需要代練的，也可以介紹給我啊。”

“……”

後面的蘇冬至和林昱自然也聽到了。

林昱側頭在蘇冬至耳邊低聲說：“怪不得他老不見蹤影，原來是打游戲去了。”

“你們男生都這麽愛打游戲嗎？”蘇冬至問。

林昱：“當然不是，我就不愛打，我覺着浪費時間，有這功夫還不如研究研究那游戲是怎麽做的呢！”

蘇冬至對他豎了大拇指。

周日的早自習是英語，王致遠老師在講臺上批改卷子，學生在下面自習。有的在背單詞，有的在練自己的題。

陸博文遲到了大半節課，最後15分鐘才急匆匆地貓着身體從後門鑽進來，一坐到座位上就“啪唧”一聲倒在課桌上睡覺了，沒幾分鐘就聽見了他如雷般打呼嚕的聲音。

打呼嚕聲很快傳到了周圍同學的耳朵裏，有些人回頭看陸博文，然後再笑着回身推一推旁邊的同桌讓他也看看。

盧藝涵被這些紛紛回頭的人看得尴尬，忍不住用右手使勁推了推陸博文，沒想到這家夥根本推不醒。而且，不推他還好，一推他還呓語：“都給爺閃開！”

盧藝涵一臉黑線，低下頭背書，再不管他了。

林昱正好看到這一場景，對蘇冬至說：“他這是一晚沒睡嗎？”

蘇冬至也瞟了一眼說：“估計是的，昨天不都在教室裏攬活兒了嗎？”

林昱無奈地搖搖頭，心想：“不知道王阿姨知不知道他這麽沉迷游戲。”

王致遠老師終究是注意到了睡覺的陸博文。快下課時，走到陸博文旁邊，見他正睡得不省人事。盧藝涵暗暗嘆了一口氣，正準備要再蓄力叫醒陸博文時，王致遠老師說：“別叫了，肯定是通宵了，這會兒叫醒，別身體上出什麽問題，就讓他睡吧，放學後讓他來找我。”

周日中午蘇冬至和林昱值日，他們看到陸博文一放學就去了趟英語老師辦公室，英語老師跟他聊了什麽不知道，但是足足聊了半個小時才放他出來。那個時候他們剛打掃完，和陸博文一前一後出了教室。

這時候，學校已經沒什麽人了，陸博文走在在他們前面十幾米處。剛出校門口，他媽媽王淑婷就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拉住了陸博文的胳膊。陸博文怔了一下，就開始掙紮，“你幹什麽！你放開我。”

王淑婷仍舊拉着他不放，“博文，媽媽和你說說話好不好？你告訴媽媽為什麽總是遲到早退。”

陸博文皺着眉說道：“你管我呢！你不是我媽，我從來就沒媽！你讓開，我還有事呢。”

“……”

林昱和蘇冬至見情況不對，立馬停住了腳步，随即在校門口裏的小花園附近找了個地方坐，打算等一等再出去。

“又是一個破碎的家庭。”林昱剛坐下就喃喃地說道。

蘇冬至看着校門外的陸博文還在和他媽媽拉扯，點點頭說道： “但是至少陸博文他媽媽還很在乎他。”

林昱本來是在感慨自己，一時忘記了蘇冬至的家庭也挺破碎的，看來是大家都是同病相憐。

“冬至。”

“嗯？”

“你的媽媽……你一點也不記得了嗎？”林昱想起那天和她一起去給蘇阿婆送飯的那個晚上，蘇阿婆說過她剛見到蘇冬至的時候，她都六七歲了，生了一場病，忘記了很多事。

是真的忘記了嗎？還是故意隐藏呢？林昱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會有這個想法。但是憑借這段時間的相處，他覺得有可能還有別的原因。畢竟蘇冬至是個什麽事都愛放心底，不愛表露，一遇見事情就裝作不在乎的人。

蘇冬至沒有預料到林昱會問這個問題，一時之間，她沒有說話。

該怎麽跟他說呢？她還記得他說過朋友之間要坦誠。但是，這麽多年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張口了。

林昱見她的反應，就明白了他的猜測是對的，她沒有什麽都忘記。那麽，當年發生了什麽呢？是什麽原因，讓她的父母整整十年，從來不來找她的女兒，杳無音信。

蘇冬至有些遲疑地回答：“我……”

“沒有關系，我就是突然想到了，如果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林昱感覺到了她的為難，突然感覺自己剛才也挺冒昧的。

蘇冬至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汪～”一個聲音打破了這個僵局。

蘇冬至終于等來了救兵，一只黃色的小狗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坐到了他們腳邊，歪着腦袋，伸着舌頭，眼珠子像黑玻璃球，這會兒正直直地看着他們。

“咦，你怎麽在這兒。”蘇冬至伸出手，摸了摸腳邊的小暖，問林昱：“林昱，你是不是早上忘記把它鎖家裏？它跟着我們到學校了。”

“有嗎？我不記得了，是不是它自己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又跑出來了啊。”林昱也納悶它什麽時候跟來的。

林昱心裏明白蘇冬至是真的想不回答，所以借機換了個話題，他也打算若無其事地就此揭過。但是，他還是覺得有些失落，因為他對于蘇冬至來說，還是一個不可述諸心事的外人。

而下一秒，林昱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給我一些時間，以後講給你。”蘇冬至說。

林昱一怔，微笑在臉上立即綻開， “好。”

好，我等你敞開心扉的那一天。

這時候，校門外已經沒有人了，陸博文和他媽媽也不知去向。

林昱抱起小狗，感覺它比剛撿回來時大了不少，說：“我怎麽覺得它長個了呢？”

蘇冬至瞧了一眼那只狗的體型，說：“确實長大了不少，也長胖了不少，看來沒少來我家偷吃。”

林昱不以為意，掂了掂懷裏的小狗，說道：“不要那麽小氣嘛，誰讓蘇阿婆做的飯那麽香呢，是不是啊？小暖。走，我們回家。”

蘇冬至明顯一愣。

林昱走了幾步，見蘇冬至沒跟上來，便回頭看她，“怎麽了？”

蘇冬至這才快步走上前去，超過了林昱，邊走邊憤憤地說：“就不能換個名字嗎！”

林昱覺得好笑： “我真的很好奇，為啥這個名字就不行呢？”

蘇冬至：“随便吧，走快點！晚了就別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