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話唠

話唠

剛回到尾兒巷，牙尖嘴快的鄰居張大嬸一看見蘇冬至就對她說：“冬至，你奶奶早上在街上暈倒了，被人送到了醫院，才被你叔叔接了回來。”

蘇冬至一聽見阿婆暈倒了，就立馬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回家，林昱和小暖一人一狗緊跟其後。

蘇冬至到了阿婆的卧室門外，隐約聽見蘇志強對蘇阿婆說：“媽，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蘇阿婆低聲說：“我都一把年紀了，真的不想折騰了……”

後面的話，蘇冬至聽不太清了。她推開蘇阿婆的門，看見蘇阿婆這時正躺在床上，臉色有些蒼白，而蘇志強坐在她的床邊，一臉愁容。

蘇冬至走到蘇阿婆身邊蹲下，拉起她的手，輕聲問道：“阿婆，我聽說你暈倒被送到了醫院？醫生怎麽說的？嚴重嗎？”

“不嚴重，不嚴重，誰這麽嘴快，我沒事兒。”蘇阿婆笑着對蘇冬至說道：“我就是年紀大了，低血糖，醫生給開了點藥。”蘇阿婆用手指着床頭上的一個塑料袋子。

蘇冬至拿過來看，裏面有幾盒西藥。

林昱這時也走了過來，看了看那幾盒藥的名字，說道：“是升糖的。”

“小昱也來了，你們吃飯了嗎？我去給你們做飯。”蘇阿婆邊說邊要起身。

“阿婆，您不用管我們，您好好休息。”林昱把蘇阿婆扶着躺好。

“媽，從明天起，你就不要出攤了。”一旁的蘇志強堅定地對蘇阿婆說，語氣裏似乎帶了一些不容反駁。

蘇冬至也勸阿婆說：“是啊，阿婆，天氣涼了，你身體不好，就別再出去了，在家裏好好休養吧。”

蘇阿婆沉默了一會，才點了頭，說：“也好，那我就在家裏給你們做飯，等你們回家。”

此後，蘇阿婆就沒有再出過攤子了，也很少出家門。她總是每天早上很早起床，送蘇冬至到家門口，看着她走出尾兒巷才回到屋裏。晚上也總等着蘇冬至放學回到家，給她做一些夜宵，看着她吃完才去睡覺。

蘇志強也開始經常回家了，但是仍舊不住在家裏，有時候會陪着蘇阿婆說說話，帶她在附近轉一轉，陪着她走走路，曬曬太陽。

周一英語自習，陸博文難得沒有遲到，按點進了教室。王致遠老師最近好像特別注意他，時不時就在班裏過道上轉兩圈，轉到陸博文那排的時候，還多看他兩眼。

一開始陸博文也在專心致志地背單詞，直到桌兜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陸博文趁王老師不注意，低頭看了手機一眼。手機上多了一條信息： “200一局，20分鐘後北大街網吧見。”只一眼，陸博文的心便開始躁動不安。他想起答應王致遠老師的話，但是這個單子的價格又很合适。糾結了三分鐘，還是坐不住了，他偷偷收拾好書包，準備從後門溜出去。

就在陸博文蹲下身體，快走到門口的那一刻，“博文，你幹什麽呢？”王致遠老師叫住了他。

陸博文站了起來，卻沒回頭。這時，全班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老師，這個對我很重要。”陸博文無奈地說。

“現在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學習，有什麽其他重要的事以後再做。”王致遠走到他身邊說道：“坐下，不許去！”

“您能別管我嗎？”陸博文帶着不耐煩回頭，看了王老師一眼，然後轉身就沖着後門跑出去了。

王致遠老師看着陸博文跑出去，有些愣住，幾十年的教學生涯裏，他還從來沒有遇見過公然在課堂上這樣跑出去的學生。

陸博文剛才帶着情緒，轉身幅度有點大，書包側面的保溫杯沒有放好，被甩了出來，恰好重重地砸到了蘇冬至的鼻子上。

保溫杯摔在了地上，聽這聲響，裏面的水是滿的。

蘇冬至頓時鼻子酸痛，不禁離開了座位，蹲在了地上。眼淚被砸出來幾滴，她下意識地用手去捂鼻子，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

“紙！誰有衛生紙？”林昱看見蘇冬至流鼻血了，問周圍的同學。

前面的盧藝涵轉身遞給他，說：“我有。”

林昱接過紙就遞給了蘇冬至，“冬至，你不要後仰，頭往前傾，用兩個手指壓住鼻翼。”

王致遠老師這時也皺着眉說道：“快去校醫院看看吧。”

蘇冬至一邊處理着，一邊搖頭說：“不用，我去趟衛生間。”她覺得也不是什麽大問題，過幾分鐘止血就好了，就去衛生間自己處理了。

到下了早自習，蘇冬至的鼻子還塞着衛生紙。

林昱見她這樣，還有些擔心，“真的不用去校醫院看看嗎？”

“不用，”蘇冬至把塞着的衛生紙拔掉，對他說：“你看，已經止住了。我們去吃飯吧，你不是一會要國旗下演講嗎？”

國旗下發言一般是高中三個年級輪流，每次出一個人。高一高二年級競争很激烈，想要發言的人都需要提前準備發言稿，最後年級組的老師按照稿子的質量敲定最終人選。

到了高三年級，大家都不太想花時間準備了，沒有人報名的時候，高三年級主任就點名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一班，讓一班出一個人發言，稿子就不用審了。而郭果然一般遇到這種事情就直接把任務抛給了林昱。林昱也并不覺得這是一個重活兒，稍微準備一下，以平時的積累，列幾筆提綱，就差不多能即興發言了，他把這種機會當作是語言組織鍛煉。

林昱和蘇冬至為了避免在步行街見到陸博文的媽媽的時候不知道說什麽，就去了食堂。吃完早飯回來的路上，林昱忍不住向蘇冬至吐槽陸博文道：“我從來不知道，陸博文這麽大脾氣，王致遠老師那麽好，他都敢頂撞。你說他出去就出去吧，還不能穩當點，保溫杯就不能放好嗎？砸你那一下，我聽着都疼。”

蘇冬至一邊聽着林昱喋喋不休，一邊又覺着鼻子不對勁，她停下腳步，手摸了一下鼻子，說道：“林昱，等一下。”

林昱聞聲回頭，看見蘇冬至彎着腰，手上是血，有些驚訝道：“剛才不是止住了嗎？怎麽還在流，快去校醫院吧。”

校醫院裏，給蘇冬至處理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女醫生，見血流不停，問道：“這怎麽搞的呀？”

林昱：“被杯子掉下來的時候撞了一下。”

女醫生花了好長時間才幫蘇冬至止住血，說：“鼻子很脆弱的，平時要小心一點，應該是鼻黏膜損傷，我開一些藥給你。”

蘇冬至：“謝謝醫生。”

他們回去的時候，校園路上已經沒有什麽人了。

林昱接着吐槽陸博文道：“他現在都還不知道把別人撞傷了呢！等他回教室，我必須跟他說，讓他給你道歉！”

蘇冬至聽着林昱“吧啦吧啦”說個不停，心裏感嘆道：“我怎麽沒發現，他這麽……話唠。”

直到聽到了校園廣播裏的聲音響起，他們才想起今天是周一。

林昱瞬間瞪大眼睛，“呀！要升旗呢。”

校醫院偏僻，升旗的地方在教學樓下，離這邊有點遠。

和蘇冬至相視一眼後，林昱瞬間狂奔，用出了百米沖刺的速度，“冬至，我先去了，你慢慢跟上。”

這時，林昱聽見喇叭裏說道： “下面有請高三年級代表發言。”他哭笑不得，一邊喘氣，一邊無奈地自言自語道：“代表正在路上……”然後，他深吸一口氣，拼盡全力跑過去，終于看到了隊列。他心裏默念：“就快到了，已經到了人群後面了，還有幾步，再等等。”

這時，喇叭裏響起一個輕聲細語的女聲，“大家好，我是本次高三年級發言代表盧藝涵。我演講的題目是：人最高貴的是靈魂……”

林昱聽到這聲音後，頓時停了腳步，心想：“有人替補了嗎？那就好。”

過了一會，蘇冬至也跟着他趕了過來，見他停了下來，她邊喘着氣邊說道：“還是……遲了嗎？”

林昱見她氣喘籲籲，說道：“不是讓你慢慢跟上嗎？你不用跑這麽急，沒事了，有人發言，我們先回教室吧。”

他們上了樓，在走廊邊的欄杆處往下看，各班整齊地列着方隊，盧藝涵正在最前面發言。

“這還是我們班第一次發言人不是你。”蘇冬至說道：“不好意思啊，因為我，今天連累你了。”

林昱毫不在意地笑說：“沒什麽連累不連累的，我又不是壟斷了這個位置，非要每次都出風頭，誰發言都一樣的。”

蘇冬至在樓上看着下面正在脫稿發言的盧藝涵，她低聲說：“可應該是你。”

你本就應該發光耀眼，你本應該萬衆矚目。

班裏陸陸續續有人回來，郭果然一進教室門看見林昱，就氣沖沖地跑過來說道：“林昱，你怎麽回事，去哪了，關鍵時候找不到人！我都快急死了。”

林昱說：“這不是有人發言嘛！”

郭果然白了他一眼，“我們班除了你，其他人又沒準備，不過，這次多虧了盧藝涵關鍵時候挺身而出，能脫稿即興頂上，要不然我們班就尴尬了。”

盧藝涵剛進來，目光恰好與林昱相撞。

林昱覺得有必要道一聲謝，于是對盧藝涵說：“謝謝，幸好有你。”

盧藝涵愣了一秒，臉上有些紅暈，說道：“沒關系，我也是恰好昨天晚上剛背了一些作文素材，剛才用上了而已。”

“我剛才在上面聽了一些，你的發言确實挺好的。”林昱誠懇地說道。

“真的嗎？我本來還覺得不太好呢。”盧藝涵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昱卻認真地點點頭，“真的挺好的。”

他此刻不會知道，他不經意間的誇獎讓一個女孩心花怒放，開心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