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14

兩人在商場頂樓的港式火鍋餐廳裏要了個小包廂,點了火鍋湯底和各種要涮的肉類蔬菜。

吃了沒一會兒,周舟離開包廂去了趟衛生間。

季禾剛把蝦滑涮完放到碟子裏,還沒蘸料,就聽到周舟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響了。

季禾掃了一眼,“老媽”,估計是周舟家裏找他有事,沒太在意,等周舟回來,就跟他提了一聲。周舟當了季禾一年多的生活助理,家裏的事兒也沒避過他,就直接回撥了過去。

“姆媽。”周舟是杭州人,平時對外時的普通話還算标準,但在跟家裏人說話時語氣裏就帶上了不自覺的軟糯,“啥麽事?”

季禾又低頭涮了片牛肉,聽周舟打完電話,大致也知道了是什麽情況。

“那我跟老板商量一下再說吧。”周舟挂了電話,望着騰騰升起的白霧愣着坐了一會兒。

季禾往他面前的碟子裏放了只涮好的蝦,周舟這才回過神,開口說:“季哥。”

“嗯。”季禾應了一聲,放下手上的筷子,擡眼與他對視。

周舟跟家裏人打電話時說的是方言。季禾也是杭州人,盡管杭州每個區縣的方言多少有點小出入,但是不影響他對這通電話整體內容的理解。周舟家裏還有個哥哥,他哥最近跟人打架,出了點事兒,人被關進了拘留所,他媽想讓他回去跑跑腿,給解決一下。

要擱往常,季禾四處奔波,今天飛外地明天趕通告的,周舟想請假就請假了,臨時安排個助理過來跟兩天就行。但是眼下,周舟有點犯難。

自己家的事情不小,肯定得解決,但季禾還在休養期間,正是需要他的時候。

“我大概,需要請個假。”周舟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

“好。”季禾拿起筷子又往鍋裏撥了點牛肉卷,直接就答應了。

周舟一臉的驚訝:“可是季哥你……”

“我沒事,”季禾看了他一眼,神色裏難得多了點耐心,“我把我一個堂叔的聯系方式給你,要是事情不太好解決,你去找他,就說是我讓幫忙的。我給你最多七天的假,把事兒解決了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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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禾這話倒是真心話。正好他也有些事,想在周舟不在的時候,去琢磨琢磨。

周舟心裏頓時輕松了不少,點了點頭:“那我先把這邊的事情安排好,等明天再回去。”

吃完飯,季禾和周舟就直接去了地下停車場取車,準備直接回家。

剛拐過一個路口,正好遇到紅燈,周舟就把車停下了,忽然“咦”了一聲,季禾本來正靠在椅背上閉眼休息,聞聲,睜眼往周舟的方向看了一眼。

“季哥,會不會是動物園的狐貍跑出來了?”周舟伸手給他指了一下,這個紅綠燈路口斜對面,是個街心公園,靠近馬路的一邊種了一溜的高大綠植,陽光在翠綠的葉子間閃着光,而一盆綠植的背後,有只毛絨絨的紅毛狐貍正惬意地眯着眼睛曬太陽。

紅毛狐貍身上還挺髒的,好像是剛從泥漿裏滾過爬出來似的。

季禾略微愣了一下。

有好幾個行人都看到了這只紅毛狐貍,紛紛圍上前,好奇興奮地拿出手機拍照。

季禾心裏突然就有種感覺——這就是昨天殺人的那只狐妖。

“找個地方……”季禾話還沒說完,正好綠燈亮了,周舟忽然就發動了車子,沖過了這個路口。

他想讓周舟找個地方停車,繞回去仔細看一下這只紅毛狐貍。

看到季禾的臉色,周舟一愣,然後伸手摸了摸頭,呵呵笑了笑,然後打了下方向盤,在路邊找了個車位停車。

前後也就耽誤了不到十分鐘,但是等他們走到那個街心公園的一溜綠植前時,圍觀的人早就散去了,連那只紅毛狐貍也沒了蹤影。

季禾蹲下/身,把剛才那只紅毛狐貍蜷着曬太陽的那盆綠植轉了個方向,仔細地看了一會兒。

周舟:“……”

季禾伸出手,摸了摸綠植盆裏的土,撚起了幾根細細的長毛,還是紅色的,對着太陽一看,顯得特別耀眼——應該就是剛才那只紅毛狐貍留下來的。

見到季禾把那幾根細細的紅色長毛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周舟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季哥這是想鬧哪樣?

季禾閉了會兒眼睛,臉上神情有些說不上來的驚訝,俄頃,他睜開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忽然開口問:“我們剛才吃飯的商場,是不是就是前段時間地下停車場發生過命案的那個?”

周舟沒想到季禾會問這個問題,撓了撓頭,拿出手機百度了一下,這才确定了,“是啊。沒想到這麽巧啊。”

巧嗎?季禾緩緩地站起了身,眉梢微微一擰。有點意思啊。

剛才伸手撚起那幾根細細的紅色長毛時,他的腦海裏突然就浮現出了一幅畫面,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畫面卻變得更加清晰。

一條又長又窄的小巷子裏,一個眉眼媚麗身材高挑的女人忽然就化成了一只紅毛狐貍,蹿上了牆頭,然後在牆頭上發力跑了幾步,迅速地跳到了牆的另一邊,鑽進了下水道的隔板間隙裏,然後就是一片看不到光的水域,沒一會兒,這只紅毛狐貍就從面前的這個街心公園一溜綠植旁邊的下水道隔板間隙裏鑽了出來。

是有降妖師來抓這只連續作案的狐妖了?季禾轉身往他們停車的地方走,嘴角略略勾起,忍不住笑了一下,連帶眼尾也微微上挑,形成了一個看起來非常驚豔的弧度。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如果這個降妖師還是他認識的,那可能就更有意思了!

方以澤回家洗了澡換了套睡衣,也沒想起午飯這回事,就直接進了卧室補覺,睡了一覺醒過來,往窗外一瞟,天都黑了個透,伸手摸了摸,把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機拿過來劃開手機鎖看了眼時間。

都快九點了!

他眯着眼醒了會兒神,直到聽到一聲饑腸辘辘的“咕——”,這才感覺到五髒廟要造反了,正好嘴裏也渴的厲害,方以澤索性就起了床,走到客廳倒了杯水,邊喝邊打開冰箱看了看。

還剩幾個雞蛋,一把小蔥,幾聽啤酒,連為數不多的幾盒酸奶一袋吐司都過期了。

他不由啧了一聲,搖了搖頭。他這是把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單身貴族活生生地給過成了可憐兮兮的單身狗嗎?

方以澤把杯子左右手轉了個遍,又百無聊賴地放回了茶幾上,想了想,索性出去吃飯好了,這個點,正好去撸個串。

然後再去白天讓那只狐妖跑掉的巷子裏看看,順着下水道的鋪設路線追蹤一下狐妖的逃匿路線。

簡直完美!方以澤伸手打了個響指,換了襯衫長褲,拿上手機錢包車鑰匙就出了門。

晚上的帝都堵車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等方以澤吃完飯,再開着車慢悠悠地晃到白天到過的那條巷子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半了。

屬于城市的喧鬧告一段落,深夜的秋風有了幾分涼意,旁邊的商場已經關了門,行人也零零散散的沒幾個,方以澤走進巷子時,整個空間靜得只能聽見他的腳步聲,以及不遠處汽車呼嘯而過的風聲和鳴笛聲。

他伸手畫了個結界,避免再發生白天淘米水兜頭澆臉的事兒,同時也隔絕了普通人的窺探——在外人看來,不管整個結界裏發生了什麽,這條巷子一直都是空無一人。

萬籁俱寂。

方以澤精神正好,手上沒用引線,就直接踩着牆躍上了牆頭,順着白天那只狐妖逃跑的路線又走了一次,然後同樣躍下了牆頭,翻到了牆的另一邊。

面前的下水道隐隐散發出一陣惡臭。

方以澤擡手象征性地在鼻子前揮了揮,收效甚微,也懶得去管了,手上虛虛一劃,指尖就出現了一團柔和的赤色光暈,周圍光線昏暗,這點猶如火焰的赤色光暈頓時照亮了這方天地。

他伸手一彈,那團赤色光暈“嗖”地一下就跳離了指尖,随即跳進了下水道,順着水流方向漂了出去。

方以澤順着下水道的鋪設路線往前走,腳下有光暈撥動水流的隐約水聲傳來,他走了沒一會兒,就遇到了一個分叉口。

他原地站住了,傾耳聽了一下,便順着光暈漂流的方向往左拐,走到了與巷子相悖而行的另一條街上。

最後,光暈在一個路口上的街心公園裏停下了,然後就跳了出來,在半空中大力跳了跳,把濕淋淋的髒水甩了個幹淨。

方以澤在一溜綠植前蹲了下來,随手打了個響指,那團赤色光暈就乖乖地飄了過來,給他照了個亮。

方以澤看了一會兒,把其中的一盆綠植轉了個方向,伸手摸了摸裏面的土,指尖一動,撚起了幾根細細的紅色的長毛。

他把這幾根紅色的長毛湊到鼻子下方聞了聞,心裏不由吃了一驚。

降妖師的鼻子跟狗鼻子比起來也不遑多讓了,這幾根紅色的長毛無疑是白天逃掉的那只狐妖身上掉下來的,但是——

為什麽還會有來自第三方的氣息?

方以澤下意識地伸手一劃,那團負責照明的赤色光暈就自覺地飛到了他的眼前,輕輕地一旋,就化成了一面流動着明亮火光、如有實質的明鏡。

于是,方以澤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再次看到了季禾。

等看完了完整的鏡像回放,方以澤從煙盒裏摸出根煙點上了,但只是咬在嘴裏沒抽,他沉默地站着,神情有點說不上來的複雜。

說實話,他從來沒想過要跟季禾有點什麽牽扯。

雖然這是個從裏到外無處不在吸引着他的小美人兒。

讓人有點意外的是,就這短短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雖然兩人沒有再次碰面,但是幾乎隔不了多久,他就能從側面了解到季禾的活動。

比如抱怨過季禾搶他角色的孟東海;

比如微博上的私信;

比如跟他們兩人或多或少都有牽扯的那只狐妖;

再比如,今天。

而季禾在這個街心公園綠植前曾有的一系列舉動,讓他隐隐生出了一種“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明明是個普通人,卻能無比準确清楚地察覺出這裏不尋常的信息。

方以澤把煙在街邊的滅煙器上摁熄了,無聲地笑了起來。

緣分啊,還真是如此的妙不可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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