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Chapter28

林婕這次給季禾挑的劇本質量都不錯，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刀鋒》。

《刀鋒》嚴格來說，應該是一部抗戰劇，但又和傳統抗戰劇的紅色基調不同，《刀鋒》呈現的是上個世紀30年代後期，淞滬會戰失利，上海淪陷，精于推理的教書先生孟凡聯合一衆大隐于市的同胞，與日本人鬥智鬥勇，游走在危險的刀鋒之上，譜寫的一曲“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的平民抗戰史詩。

孟凡是《刀鋒》中的男一號，留過洋，精于推理，在日本時就加入了共/産/黨。抗戰開始後，作為一個典型的上海男人，孟凡在一間西式女子學校教書，本來兩耳不聞窗外事，只願過平淡的生活，但上海淪陷，風雲巨變間，他的前女友成了漢奸，孟凡的家人和生活幾次遭到威脅，不得已之下，孟凡終于站到了前女友的對立面，開始了一系列針對日本高官的暗殺行動。

“孟凡這個人，”季禾手指撐着額頭，看似漫不經心，語氣裏卻透出一股認真，“早期一腔熱忱，以為‘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後來經歷了黨內的變故，信仰崩塌，回歸了平淡的生活，一心一意只想柴米油鹽，但現實又逼得他重新拿起了殺人的刀。正因為不得已，所以他的內心，充滿了矛盾，既想為國死節，又不斷地懷疑自己，懷疑國家，而在後來，他認識了作為共/産/黨/員，一心為國的女一號，在共同經歷了不少事情後，他重新構建了對國家的認識。孟凡的形象，到最後，才算是徹底立起來了。”

林婕也看過《刀鋒》的劇本，心裏也明白，孟凡這個角色如果演好了，必定能成為季禾轉型之路上裏程碑似的存在。

負責《刀鋒》的導演姓黃，在業內是出了名的嚴謹苛刻，季禾的演技如果能夠得到他的調/教指點，當然對季禾大有裨益。而黃導親自給季禾發了試鏡通知，說明他們也是希望季禾能參與《刀鋒》的。

林婕咬了咬牙，置之死地而後生吧，沒準季禾這半個來月找回了感覺呢，她直直地看着季禾，語氣不容置疑：“你要是确定想演孟凡，那接下來的時間就好好準備。”

“那是當然。”季禾又翻了翻劇本，微微擡頭，沖林婕笑了起來，眼尾上挑，顯出些許似是而非的溫柔。

“需要事先找人陪你對對戲嗎？”林婕問，“周舟還有幾天回來？以前都是他事先陪你演對手戲找感覺，這小子請這麽長時間的假，太耽誤事兒了！”

季禾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視線忽然在客廳的方向停留了一瞬，旋即收了回來，淡淡地落在了劇本上。

林婕心裏有些詫異，面上不動聲色，到最後季禾也沒給她個準信，說明白他和方以澤之間是怎麽回事，她實在有點拿不準了，就沒再開口。

“你自己好好準備吧。黃導之前就定了時間，一周後試鏡，能過的話，就等劇組人員到齊了直接飛橫店。”林婕沉吟了一會兒，又叮囑道。

季禾“嗯”了一聲，見林婕要走，也沒多留，直接站了起來，準備送她出去。

客廳裏，正偷聽的津津有味的方以澤趕緊轉過頭，繼續一臉悠閑自在地刷手機。季禾和林婕出了書房，林婕也沒再多呆，只是又看了眼方以澤，既客氣又客套地問了一句：“二少要一起走嗎？”

林婕看到方以澤一副老僧入定、腳跟仿佛紮在地板上的樣子，就知道自己這話肯定是白問，果不其然，方以澤笑眯眯地看着她，語氣輕松：“我就閑人一個，找季禾聊聊天，林小姐要是忙，就先走吧。”

季禾抿了下嘴角，斜睨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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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幹笑了一下，沒再多說什麽，轉身走了。

“閑人一個？”季禾看了眼方以澤面前茶幾上一個只剩下點心碎屑的空碟子，挑了挑眉，語氣頗有些促狹，“吃飽喝足，聊天也聊完了，方閑人是不是該回家了？”

方以澤好整以暇地站了起來，往季禾面前湊了湊，盯着季禾看了一會兒，低聲笑了起來：“既然周舟不在，大閑人想陪你對對戲，歡迎嗎？”

季禾眉心一擰，似乎是想到什麽，冷笑了一下，反問他：“聽牆角也是降妖師的必備技能？”

“那得看是誰的牆角啦。”方以澤擺了擺手，笑吟吟地看着他，“要是聽周舟的牆角，我鐵定沒興趣。”

季禾張了張嘴，無言以對，只能氣急敗壞地又瞪了他一眼。

方以澤到最後也沒能完成“陪季禾對戲”這個發自他內心的真摯願望。

看着季禾一臉趕人神色的方以澤還沒來得及再占個嘴皮子上的便宜，他的手機就響了，看到來電顯示，方以澤趕緊正襟危坐，一秒鐘變得嚴肅正經了起來：“喂，大哥啊。”

季禾：“……”淡定一點，他不是早就領略過方以澤變臉速度之快的本事了麽？

電話那頭，方以清問：“今天怎麽又沒來上班？”

方以澤愣了一下，跟季禾比了個口型，“今天周幾？”

“周三。”季禾說。

方以澤頓時一臉的生無可戀。最近忙着抓那只搞出連環殺人案的狐妖，又給順手解決了一個畫魂，忙的昏天黑地，還想偷空跟美人兒培養一下感情，他完全沒注意這還是個工作日。好嘛，他這去上個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就算公司是自家開的，大哥也得有意見了啊！

“那啥，我有點事，忘了請假。”方以澤艱難地組織了一下語言，頗有點戰戰兢兢上斷頭臺的意思。

大哥方以清跟他可不一樣，從小就是好學生，長大了考上名牌大學，留學回來後接管東煌娛樂，就是一派的精英總裁範。

雖然兄弟倆感情好，但大哥可沒想過一直看他“游手好閑”下去。

方以清那邊沉默了一下，多半也沒相信他的說辭，淡淡地說：“把握好分寸，別玩的太瘋了。最近少跟羅迪他們一起混，前幾天周家的小兒子還因為聚/衆/淫/亂上了娛樂頭條，你也注意點。”

我真沒在混啊！工作強度大！忙的要死啊！方以澤無聲地磨了磨牙。

他的手機通話沒開免提，通話聲音雖然不大，但季禾坐的不遠，正巧就聽到了方以清對自家小弟的千叮咛萬囑咐，不由擡頭看了方以澤一眼，忽然彎了彎嘴角，沖他笑了一下。

雖然這笑容裏多少有點促狹的調侃，方以澤一眼瞅見，還是忍不住神游天外，身子都酥了半邊。

方以清見他這邊沒什麽回應，喊了一聲：“阿澤？”

“啊，我在呢。”方以澤說，“還有什麽事？”

“阿瀾今天晚上有空，說要回家吃飯，你回來嗎？”方以清問。

方以澤放松了身體靠到了沙發靠背上，心裏天人交戰了一秒，還是決定先放棄在這裏蹭晚飯的計劃，季禾人又跑不了：“好啊，好長時間沒見二姐了。先說好，老頭子那邊你負責擺平，別讓二姐感覺出什麽不對勁來。”

電話那頭，方以清似乎笑了笑：“這個當然不用你說，大哥心裏有數。老時間，記得回來就行。”說完，方以清也沒多耽擱，就挂了電話。

方以澤把手機丢到一邊，發了一會兒呆。

季禾也沒說話，只在一邊又翻了一遍《刀鋒》的劇本，拿了支筆在上面圈圈畫畫做了不少标注，有疑問的單獨列了出來，準備晚些時候再去查資料。

季禾家在12層，客廳的采光特別好，秋天午後的陽光幾乎沒有任何遮擋地撲撲灑灑地落了一地，既溫暖又燦爛，大半個客廳都籠罩在了一層朦胧的光暈裏。

方以澤側了側頭，看到季禾白皙修長的兩指間正夾着一支筆，半張臉落在陰影裏半張臉映在陽光裏，眉頭不自覺地皺着，濃密睫羽卻微微一動，劃出好看的弧度，有種浮光掠影的感覺。

他清了清嗓子，正打算開口，季禾仿佛有所察覺，同時擡頭看他，眯眼笑了起來：“終于要走了？”

方以澤頓時一臉的菜色，話都被季禾說了，還說得這麽迫不及待普天同慶，他是得有多招人嫌哪！方二少矜持地點了點頭，應道：“我大哥喊我回家吃飯。”

“那就走吧。”季禾又低下頭去，翻了一頁劇本，不鹹不淡地說，“回家吃飯。”

方以澤默了兩秒，忽然湊近了些，手撐在沙發靠背上，低頭看了眼季禾手上的劇本，《刀鋒》，轉而迎上季禾驚訝的目光，壓低了聲音，帶着幾分笑意問：“真的不考慮找我對對戲嗎？”

他不是個傻子，林婕和季禾在書房說的話一個字不帶落的都聽了個明白，剛開始有點沒弄明白林婕為什麽那麽擔心季禾的狀态，怕他駕馭不了《刀鋒》裏的角色，後來一琢磨，也就差不多清楚了。

季禾在青島遭遇那條水蛭的攻擊而受傷，留下的“後遺症”，果然是有好有壞啊。

開了不同于一般人的“天眼”外，好像還連帶失去了點什麽？

季禾微微垂下眼，避開他的注視，忽然有些不自在：“你又不是專業的，能幫什麽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