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去你家吧
去你家吧
因為要上公開課,花棉這陣子都在忙着準備資料,下班回家基本就是趴在書桌前寫材料。
一陣電話鈴聲在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喂,你好。”花棉職業式地接起了電話。
“靳雲麒是不是在你這裏?”是靳思绮,氣息不穩,生氣中夾雜着擔憂。
花棉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已經來不及探究靳思绮怎麽知道她的號碼的。
“他還沒有回家麽?”花棉這麽說,明顯也不在她那裏,靳思绮腳一軟差點栽倒在地上。
樓下附近都找了,同學家問過了,老師那邊也問過了,說他放學就背着書包回家了,最後沒辦法只得問了班主任八年級的花老師的電話是多少,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
靳柯已經開車往這邊趕來了,班主任王老師騎車在學校附近的街道上尋找靳雲麒。
話筒對面一陣沉默。
“你在哪裏?我馬上過來。”
“學校門口。”靳思绮沉默了一會兒報了地址。
花棉不一會兒就騎着車到了。
靳思绮坐在校門口的花壇邊上,臉埋進雙膝裏。
“他不是有手機麽?”
“上學的日子我都是收起來的。”靳思绮懊悔自己沒有想到放一個老爺機在靳雲麒書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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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近有什麽異常麽?”花棉蹲在靳思绮身邊問她。
“沒有,每天的作息都很規律。”啞的,明顯是哭過。
正是因為規律,不規律的時候才吓人,之前是知道和花棉在一起才放心,現在連花棉都不知道才是最壞的情況。
花棉因為代課,加過靳雲麒班的群聊,她翻着聊天記錄,希望能找到線索。
同學們的家長也都很着急,問自己家孩子今天和靳雲麒有沒有發生什麽矛盾或者做過什麽約定。
“沒用的,我都看過了,麒麒今天沒有和同學有摩擦。”
花棉拿起頭盔給靳思绮戴上,“坐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我們出去找找,順便再想想這小子最近有什麽異常的。”
靳思绮緊貼着花棉的後背,這是身體的記憶,不自覺地會靠近她,手也是,想要環抱住她,努力克制着自己,雙手捏着花棉腰側的衣服,目光向四處搜尋。
……
“來人啊!有沒有人救救我!”靳雲麒又痛又餓,身上全是泥灰,臉上挂着兩條泥痕,掉進這個破洞裏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外面越來越黑,他也越來越害怕,腳摔傷了更沒辦法爬出去。
他抱着懷裏的小狗,抽泣着說:“小狗狗,沒想到我們要死在一起了。”
……
靳雲麒是回家趕着看動畫片大結局,沒等文斌自己先回去了。路上碰巧看到一只大狗追着小狗咬,小狗被咬地遍體鱗傷,他忘記了還有大結局這個事,撿了一根棒子把大狗趕走,又想去救那條小狗。小狗看見他跑來,驚慌地往遠處的爛尾樓跑,他也就跟着進去了。小狗跑到緊閉的大門口,從門底下鑽進了爛尾樓的樓區,靳雲麒放下書包,也從底下鑽了進去。
“小狗狗,我是來救你的。”靳雲麒耐心向它解釋。
小狗似乎聽懂了他的話,趴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靳雲麒安撫好小狗,抱着它打算回去的時候,沒留意腳下,直接掉進了廢棄的下水道井裏,還好不深,但是也摔得夠嗆,靳雲麒的腳痛得用不上力,周圍也沒有用力的地方,試了好幾次都爬不上去。
喊得嗓子都要破了,也沒有人注意到他。
哭得累了抱着小狗睡了過去,不知道多久又痛醒了過來,這回看着天黑得更深更是絕望。
他摸了摸小狗的頭,小狗舔了舔他的淚痕安慰他。
靳雲麒看着小狗的眼睛突然從心底升起了一股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托起了小狗說道:“今天我靳雲麒就是死這裏也不能讓你死!”
……
靳雲麒被救出來已經淩晨三點了,靳思绮送松了氣差點暈過去,還好花棉攙扶着。
小朋友最後還給消防員敬了個禮,逗得大家笑了出來。
靳柯陪着兒子去了醫院,花棉和靳思绮一一謝過了大半夜還出來幫忙找孩子的老師和同學家長。
花棉載着靳思绮回到了她家小區樓下,等着靳思绮下車,靳思绮額頭抵着花棉後背遲遲不動。
“去你家吧。”靳思绮看到家裏靳雲麒的東西怕是會觸景生情,還沒從剛才的恐慌中脫離出來,她夠累了。
“嗯。”
花棉租的是一個一居室,客廳卧室都是一體的。
她給靳思绮準備了新的換洗衣物,靳思绮洗了澡就倒在花棉的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她的身體早就到了極限。
花棉拿了床被子躺在沙發上眯了一會兒就到了天亮。
靳思绮睡得很沉,花棉洗漱上班都沒有吵醒她。
王老師也是差不多熬了通宵,撐着上完了早上的課請了假休息。
花棉上午下午都有課,只能中午眯了一會兒。
下班後拖着疲憊的身體想補覺,進了門挂上包,脫了外衣外褲直接躺進了被窩。
房間裏拉上了窗簾,昏暗一片。
“阿!”觸到一個熱物吓得她尖叫了一聲,連忙打開了燈。
“你叫什麽?”靳思绮從被窩裏探出了頭,一副被吵醒了很生氣的樣子。
“你怎麽還在這裏?”她都下班了,這人居然還在這裏睡覺……
“太累了,所以我請假了。”
她還是老樣子,一熬夜第二天基本離不開床。
又把頭埋了進去繼續睡覺。
“……”
“你吃過飯了沒有。”
搖頭。
花棉只得從被窩裏爬了起來穿好衣服翻了翻冰箱,什麽都沒有。
“我下去買飯。”
點點頭。
“……”
空調打得很暖和,靳思绮套了一件花棉的襯衫坐在小餐桌上喝着花棉買來的粥。
花棉則盤坐在茶幾邊吃面,兩人拉了很長一段距離,各自吃自己的。
“文老師叫你去我們家吃飯,她說要好好感謝你。”靳思绮傳達了文桂的旨意,不帶任何感情。
“不……不用了吧。”花棉一筷子夾不穩,面又落回了湯裏,飛濺了幾處湯汁在茶幾上,她連忙抽了餐巾紙擦拭,她現在回去和靳思绮一起回去吃飯怎麽想怎麽尴尬,她找補道:“這是做老師應該做的。”
聽她的語氣就是不歡迎她回去,還是不給自己找不痛快了,上次的教訓難道還不夠麽?
“嗯。”算是認同了花棉。
“……”
“等麒麒出院了,讓他請你吃飯吧。”靳思绮給了另外一個方案,擺明了就是不想和她再牽扯。
“他還好麽?”
“腳跟骨裂了,過幾天就可以去學校了,只是不能上體育課了。”
“那就好。”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那個,你一會兒怎麽回去?”靳思绮還是沒有要回去的意思,花棉明示了她。
“你的衣服借我穿一身吧,我那身都髒得不行,我不想穿出去。”
明明現在從頭到了腳穿的都是她的,這話多餘得很,花棉肚子裏吐槽了靳思绮幾句。
“你在腹诽我?”分開多年,靳思绮依舊摸得透花棉的性子。
“……”
送了靳思绮回去,花棉總算好好躺到了床上。
被窩裏殘留着靳思绮的體溫,她抱緊了被子想把她的溫度留住。
就算是因為支教表現良好可以直接在黔州轉成正式編制,花棉還是放棄了寶貴的機會,紮進了越市教師編的海裏,只是卑微地想和她生活在一個城市而已,她已經不奢望靳思绮能夠回頭看她了。
因為有三年的支教經驗,旭安中學對她的評價很高,加上她筆試成績本身就突出,進編是相當順利的。
要不是靳雲麒出事,靳思绮根本不可能來找她,花棉甩了甩腦袋把靳思绮從腦海中甩去。
仔細回憶了一遍靳雲麒的經歷,又是後怕又覺得搞笑。
他居然把狗從廢井裏扔了出去,做好了犧牲自己拯救狗狗的準備。
戲劇性的事情正是狗通了人性一般,爬了出去在爛尾樓外面的馬路上叫了一夜。
花棉載着靳思绮路過那邊,靳思绮怕狗讓花棉繞遠一點,狗子也不追,她們騎遠了叫得更慘像是在哭。
花棉覺得奇怪,想起以前在老家也聽說過狗狗哭叫的壞事,說是不吉利,預示着有災禍降臨,狗主人為了讨個吉利會把哭叫的狗丢棄。
說來慚愧,作為人民教師,理性告訴她這類的都是假的,骨子裏還是或多或少被影響到。
她又掉頭去看那狗,靳思绮還捏了她,說是害怕。
放誰大半夜跟着一條來路不明的狗往爛尾樓走都會害怕,花棉偏偏往那邊去,越追那狗,狗就跑得越裏面。
靳思绮已經想跳車逃跑了,捏着花棉衣服的手已經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
“那是不是麒麒的書包?”花棉驚喜地看到緊閉的大門旁邊歪着一只藍色的書包,是靳雲麒的,她見過。
門底下太窄,只能平躺着挪進去,兩人都有些為難。
拍了拍門,喊了靳雲麒的名字,果不其然傳來了靳雲麒的哭喊聲,“姑姑,你快來救救我啊……”
靳思绮不管不顧擠着門縫鑽了進去,花棉也跟着鑽了進去,手機手電的光很短,依稀看見靳雲麒滿身泥污坐在底下。
她們兩個試了試都夠不到靳雲麒,最後打了119才把他救了出來。
靳思绮發絲淩亂,衣服也被擦破了,全身的泥。
她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狼狽的模樣。
靳雲麒很快就出院了,靳思绮給他口袋裏塞了一個只能打電話的老爺機以防萬一。傻小子拄着拐杖翹着腿,體育課的時候還會跳着到花棉辦公室看看她在不在,只有她一個的話就會跳進去和花棉聊天,講他那天是多麽偉大無私,舍己為狗。
說起那狗,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靳柯把狗送到寵物醫院救治,後來送去了靳雲麒外婆家養着。
“你在你姑姑面前少說這事,她那天真是急壞了,你的英雄事跡在她那邊可不是好的回憶。”花棉叮囑他。
“你們和好了?”靳雲麒這兩天都聽到她們互相提起對方,一個叫他找個時間好好感謝小花姐姐,一個叮囑他不要亂說話惹姑姑不開心,自然而然地覺得她們已經和好了。
“……”
自從那天以後,她們再也沒有聯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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