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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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老師，花老師。”窗戶外稚嫩的童音回蕩山川，親切地呼喚着他們敬愛的支教老師。

花棉笑着抱起她，問她：“巧巧今天學會了幾個字啊？”

“媽媽今天教了我‘花’，就是花老師的花。”

小姑娘親呢地摟着花棉的脖子，俨然一對母女。

“巧巧，你怎麽又讓花老師抱你。”那個女人走下幾個臺階，把女兒抱回去放下，“不懂事，花老師都累了一天了。”

花棉一個人幾乎帶了大半個年級段，整個學校只有她和校長兩位老師，她是所有課程的任課老師，一上課就是一整天。

女人叫和林，一雙眸子黝黑明亮，一張标準的鵝蛋臉，挽起的烏發，溫柔可人。現在在這個花棉支教的山月小學當後勤，年紀不大，因為窮所以沒有讀過什麽書，幾年前被男人騙着生了個孩子，男人一看生了個沒帶把的，把她們母女抛棄了。

還沒結婚就生孩子，家裏人嫌棄她丢人，一直當她死了。

她走投無路的時候遇上了來支教的花棉，花棉征求了領導的意見，讓她們母女在學校裏當後勤，打掃打掃衛生做做飯，收入不多，卻是能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和女兒。

“花老師，這是我剛才燒的菜，你帶去，你們姐妹倆吃一些，你姐姐她今天好多了。”

花棉接過和林遞過來的竹籃子，聞了聞，“好香啊，謝謝林姐。”

靳思绮神色淡漠掩上木窗，躺回了床上。

“寧寧，我回來了。”花棉從窗邊拿起一個折疊小桌在床邊擺好，從床底下抽出兩個矮凳，竹籃裏的飯菜在桌上一一擺好。

“林姐今天做了你喜歡的口味，不辣的。”

“我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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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棉以為她還在發熱，坐到她身邊，去探她的額頭，被靳思绮拍掉，“我沒事了。”

生病的人情緒總是不太穩定，花棉也不惱。

她坐回了矮凳上，扒了兩口飯，“我一會兒給你煮粥。”

沒有理她。

“明天我休息，我約了一輛車，去縣城給你買回去的飛機票。”

靳思绮這回來黔州遇上了不好的天氣再加上嚴重地水土不服，一下子就病倒了，花棉不打算讓她久留了，而且她最近也走不開。

擰了毛巾，坐在床沿打算給她擦一擦。

“給我？”靳思绮翻身坐起來與她對視，氣息不穩，這破地方連買飛機票都得去山下的縣城，說好的一起出去玩，現在又要丢下她一個人，她真是受夠了。

“嗯，國慶節學校要擴建操場，我得留在這裏。”

“這些事情別人也可以做啊！”撥開她拿着毛巾的手，不領情。

“校長家裏突然有事……”

無私、偉大，誰叫她幫忙都會幫是麽，怎麽連個假期都不願意分給她？

“我們的事就不是事麽？我們說好的國慶去旅游的。”她把年假和國慶調在一起，她提前過來找她，為的就是和她多待一陣子，外面的酒店車票都訂好了，現在感覺就像是笑話，到這裏躺着來了。

“你這幾天都在發燒，我們也沒辦法去旅游。”

“……”

都怪這幅不争氣的身體！

咬着唇側身躺下，不想看到她的臉。

夜裏花棉躺了進來想抱她，被她推得遠遠的，險些被推下床。

花棉驚呼一聲，被靳思绮拉進了懷裏，封住了唇舌，抓着她的手往身下帶。

“不行……”花棉勉強掙開一些空隙，“你還病着。”

“我不管，我要你。”

第二天，花棉買了國慶最後一天飛越市的機票。

一個假期下來，她瘦了一圈，花棉自責，就不應該答應她繼續留在黔州。

——

又是很久沒有見過花棉了，上次分開兩人因為支教時間的問題鬧得不是很愉快，明明還剩下一年就可以回到她的身邊，她卻偏偏還要再多待一年，任她怎麽勸都沒有改變她的決定。

多年來對她百依百順，靳思绮都快忘記她的小棉花其實一直都是那樣一個有主見的人，是她太過沉溺忘記了兩人原本的模樣了。

對她的怨氣被思念壓制，滿腦子都在想她，打電話是遠遠不夠的，想見她。

訂了機票，趕了一天的山路，見到的是她穿着那個女人的衣服，抱着那個女人的孩子和那個女人沐浴着夕陽從遠處有說有笑地走來，一副一家人的模樣，她的頭發甚至都還濕着。

“寧寧，你怎麽來了？”花棉滿臉驚訝。

“看來是打擾了花老師享受天倫之樂了。”顫抖着嘲諷她，她現在就好像一個傻子。

“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剛才……”

“狡辯！”還在狡辯，都這樣了還不是明擺着的麽！

“花老師。”和林有眼力見，抱走自己的孩子，勸解道，“和你姐姐好好解釋一下。”

姐姐，只能是她的姐姐……女朋友這個詞是這麽說不出口麽？

“不是她姐姐，是她女朋友。”

“你在胡說什麽！”花棉被靳思绮的話語駭得失去了情緒控制，聲音也拔高了幾度，這裏的人思想都還沒有開放到那種程度，她也許會被當成妖魔鬼怪，然後被迫停止支教生涯，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孩子們還沒有穿上新校服，校舍還沒有重建……

“你都和人好上了，還怕別人說你是同性戀？”

咄咄逼人。

和林被她們的對話驚得合不攏嘴，轉頭看看花棉，又看看靳思绮，抱着孩子驚慌地後腿了一步。

“靳思绮！”花棉喊着她的大名，臉上閃着水光。

她們之間的信任像一張紙，剪碎了，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那天，她坐在那張簡陋的床上，雙手捂着臉，哭着說:“寧寧，我們分手吧……”

靳思绮沒有流淚，笑了笑，覺得沒有比此刻更輕松的時候了，這也是她希望的，這樣的日子越久顯得她越無能、越自私，是她配不上她了，獨自回了越市，包裏給她買的新衣服都被丢進了垃圾簍。

——

醫生說術後發熱問題不大，注意觀察就行，花棉這才松了一口氣，想替她捋一捋散落的發絲被她歪了腦袋躲開。

“你走。”夢到了過去，靳思绮更不想見到花棉，滿滿的都是怨氣，“我不想看到你。”

花棉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那天，我去家訪不小心落水了，是林姐救了我，我是穿了她的衣服，但是我真的沒有和她怎麽樣，那段日子是我不好，忽略了你。”

說出了積在心裏多年的往事，翻開了，才能把故事續寫。

“寧寧，是我對不起你。”花棉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邊，“我們不要鬧了好不好？”

近乎哀求。

靳思绮相信花棉沒有出軌，她一直知道是自己的惡劣，她選擇閉上眼睛堵住耳朵，借着那次機會發洩自己的不滿，不滿花棉成長得脫離了她的控制，不滿花棉心越來越大不再是滿滿的她，不滿自己的身體連短暫的苦都沒辦法陪着她，不滿自己的不知足……

也是她的不信任擊潰了花棉的心防，是她親手摧毀了她們多年搭建的城牆，現在又是花棉主動站起來修複，一如從前的那個朝氣蓬勃的她問她“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她沒辦法拒絕，她怕拒絕了，她的花棉會變成別人的花棉。

手指動了動，貼了貼她的臉。

“嗯。”

花棉眉頭一展，“你渴麽，我給你沾點水。”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