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審判者

第1章 審判者

大雪紛揚,玉樹瓊枝。

通往知縣府邸的那條長道積了雪,踏雪而過的腳印沾着新鮮的泥。

壯年大步邁進府門,同守門人耳語幾句便縮着脖子等通報。他凍得直不起腰,卻不見發抖。若不是縮着脖子,便看不出他到底哪裏冷。

半炷香過去。遲遲等不到傳喚,他嘶地吸了一口涼氣,在門檻上跺了兩腳,雪夾着泥一并落下。布鞋開了線,濕透了,腳似乎被凍得早沒了知覺,看着木登登的。

另一個守門的青年輕咳一聲,望着一地濕泥。暗忖雪如此厚實,哪裏能沾到這樣新鮮的紅泥?弄得到處都是,髒死了。

青年百無聊賴問:“阿大,這回死了多少人?”

被喚阿大的壯年又吸溜了一口寒氣,不假思索道:“一百三十餘。”

相比青年人的驚疑,阿大似乎見怪不怪,轉言道:”今日的雪從早到晚不見停,我們啊,也不曉得能不能挨過這個冬呦。”

“愁什麽?老爺請了一位有本事的仙官來,你別再說這些喪氣話。”

“江湖處處是騙子,你怎知他是不是貪圖懸賞的那一百銀?”

阿大不想聽他扯,偏頭看雪是不是又大了,卻瞄見不遠處的光杆樹枝上停着一只鳥兒。

鳥爪子如同鐵鈎子一般緊緊攥着枯枝不放,就這麽直挺挺豎着。僵硬了。何時死的都不知道。

阿大看了半晌,眼裏沒有憐憫,神情木木的,透着一種行屍走肉的死寂。

他說:“三兒,死了一百三十餘,如今元日已至,這個冬我們過不去了。”

每逢元日,溯方國無端千萬人命喪黃泉。名副其實的赴死日。

這個國家,再沒有元日該有的阖家團圓,有的盡是不知何時就會喪命的驚恐。

三兒聽得脊背發怵,沒來得及搭腔,通報的下小跑回來,“阿大,老爺讓你上去,二樓書房。”

阿大道完謝,亦是一路小跑踏階直上。彼時天色漸暗,沿梯的燭臺應聲燃起,在寒風裏肆意搖曳。

阿大頓了一下,将一盞吹滅了。

門口有丫鬟開門,他理一理衣裳的褶皺,擡臉便是房裏灼面的暖意,撲得他凍僵的面都麻了。

他心頭仍舊想,這個冬過不去了。

迎門有一展華貴的雕花屏風,镂空的牡丹紋理隐隐閃爍着內廳的燭火,透着一派祥和之氣。

還有一股陌生的香不時傳入鼻腔,清冽,惬意。

府裏請了一位仙官。是不請自來,恐怕就是帶着香的這位。

阿大立在屏風後,躬身行禮,之後從懷中摸出一張被雪浸濕的布帛。

布帛裏還裹着一樣東西。

他低着額,呈上。

“送進來吧。”張老爺道。

阿大繞屏遞進來,一直低着頭,除開足尖,什麽都沒瞧見。

布帛上殘存的血跡猶在,傷亡名單處處列得清明,上至八十,下至嬰孩無一幸免。

日日如此,元日更甚。這為非作歹之人,有勢要将溯方國民屠盡的狠辣。

名單次日便要送往皇城,可數目仍舊只增不減。

張老爺指尖微顫,方才落下的心又緊緊揪着。此等無差別屠殺,殘忍如斯,追兇着實不易。長此以往,不光珍縣,整個溯方國面臨的是國滅啊。

他将布帛往茶案上放,拿起其中裹着的那枚扳指。

一首雙身的獸面玉玦,采陰刻手法,在缺口兩端對稱琢制獸之首,鋒利的爪牙雕琢得栩栩如生,工藝十分精湛。

即便再貴重,這個節骨眼上也無人敢要。

張老爺問阿大:“這是什麽?”

“禀大人,村民家的院壩裏發現的。屬下想,普通百姓輕易沒有這種物什,許是線索。”

“可否借予我看看?”

一直沒搭腔的青年說話了。

張老爺将扳指遞給他,“仙官,請。”

阿大的視線随着扳指,一起落到仙官身上。

黑袍紅裏,腰封的刺繡大概是一只展翅的火紅鳳凰。挂有一塊玉佩,讓垂下的衣袂擋了大半。

依稀可辨也是鳳凰,一枚镂雕鳳凰墜佩。

銀冠束起一半長發,用紅墜的銀簪固定。墨發倒映着燭火的暖光,籠上一層柔色,動作間幾縷發絲散在肩頭,眉宇充溢着一股與之溫潤不匹的淡漠。

餘羨看完扳指,道:它約莫有上千年歷史。”

張老爺瞪圓了眼,不可置信道:“上千年!”

“不錯”他點了點頭 ,處之泰然地說道,“此乃随身之物,并不普通,輕易也落不下。能被發現且帶回來,不容易吧?”

阿大僵硬的面部暗自染上一點笑。收斂了打量,撲通跪在地上。

“大人明察,東邊吳家一家老小似被野獸洗劫,滿院壩的血與人骸,清點人頭時扳指就在之間……”

餘羨聽着,但不語。

指腹在扳指的獸身摩挲。他認不出這是何種獸類。模樣過于怪異,羊身人面,眼睛長在腋下,虎齒人爪,實在不好看。

張老爺見他這邊仔細,問道:“仙官可是看出什麽了?據我所知,不光珍縣,各地都有此類事件發生。長年累月如此,已有上百萬百姓遭了殃啊...”

餘羨睨了阿大一眼,“他說似被野獸洗劫,說明為非作歹的是獸不是人。”

阿大忙不疊點頭:“我以為應當是獸...”

餘羨将那枚玉扳指放回案上,若有所思起身往窗外看。

霧蒙蒙的大雪天,時辰尚早卻暗得快,腳下的路已經看不清了。

見他起身,張老爺也一同起來,面上的焦灼一分不掩,“仙官,你的意思是...是野獸作祟?”

餘羨望向阿大,冷淡道:“是妖是獸,須得再看看。勞煩張老爺将府上燈火滅了,不可出聲,如此便可一夜平安。”

“這樣容易?”

餘羨颔首,去拿案上的扳指,“我需借此一用。”

“仙官盡管拿去,我一定按照仙官指點的辦。”張老爺暗松一口氣,能平安度過元日比什麽都重要。

他喜笑顏開,難掩激動之色。見餘羨有離開之意,道:“仙官這就要走?若不嫌,何不在我府上吃了晚飯再走?”

“不必。”

張老爺感慨之餘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便招呼道:“張某便不留仙官。江福,快取一百兩來。”

“也不必。”餘羨謝絕,推門迎了一面的寒氣。

他順着來時的臺階下來,沿梯的燭火晃蕩厲害。

逆光的陰影加深了他的下颚線條,清雅的面溺在燭暈中,鍍上朦胧的金。

此般孤豔,似浮山野之上袅袅升起的一脈青氣。

餘羨擡手,拔了滅掉那盞的燭心。到府邸門口頓了一步,靴子險些沾了地上的泥。

仰頭他看到了那只幹硬的鳥。

是喜鵲。

古有畫鵲兆喜之說,喜鵲死在了枝頭,失了吉祥。

難怪,難怪溯方最後也等不到瑞雪兆豐年。

“餘羨,餘羨餘羨,餘羨餘羨餘羨…”

這道聒噪的聲音繞山野無限放大,回音繞竹,蕩得整片林子都是。

餘羨頓住腳步,等着那把竹枝編成的掃帚一蹦一蹦地靠近。

“餘羨,你入棺不帶我!”

掃帚沒長臉,但莫名給人委屈相。它一個劈叉滑到餘羨跟前,然後直挺挺豎着,安靜不了多久便左右搖晃,“不帶我不帶我!好難過,餘羨不帶我!”

這掃帚只有半人高,轉身化作紮沖天揪的少年,嬰兒肥的臉倏地湊到餘羨眼前。

他摩挲着下巴,鬼機靈道:“要不是我動作快,就被懸棺蓋板拍成竹子渣了!”

掃帚喚鐵毛,寓意一葉不拔。

未得人形之時,他整日憂心葉子掉光成了禿掃帚。于是幾夜難眠,想破了腦袋給自己取了這麽個好寓意的名字。

餘羨睨他一眼,轉身背對着寒風,紅色內裏的袍面讓夾雪的風吹得高高掀起。

背對着也擋不住寒。

餘羨下巴低了低,不急不緩地解釋道:“此行非比尋常,是審判懸棺将我拉進來的。白盡澤不知道。”

他掏出那枚玉扳指抛給掃帚精,“鐵毛,你試着找找這枚扳指的主人。”

“啊!是扳指,頂好的玉!通體光潔溫潤、致密細膩、有雪之靈動,月之光華,屬上上等了!”鐵毛搜腸刮肚,幾乎用盡畢生所學,分析完期待地望向餘羨。

他在等一句誇贊。

餘羨卻嘆了一口氣,一言不發拿回扳指,不欲理會這把呆掃帚,繼續往山林裏走。

“難道不是為了讓我看玉的成色嗎?我覺得白大人給你那塊才是世間絕無僅有!”

眼看人就要沒影了,鐵毛趕忙連滾帶爬快步跟上,“哎呀,餘羨,我同你鬧着玩的。”

鐵毛揪着他的袖子一起走,說:“那位張老爺說的我老遠都聽到了。每年元日有大批百姓被殺,這麽大個國家卻束手無策,拖到最後被迫滅國,簡直聞所未聞。你這次要審判的當真的會是人嗎?”

“尚不清楚。”餘羨止住步子,“懸棺将我拖進來白盡澤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寺幻山,來回至多三日,我得在他回來前出棺。”

“你怕白大人擔心?”掃帚有多動症,圍着餘羨轉了好幾圈,大驚小怪問:“餘羨是不是?是不是怕大人擔心?”

“啰唆。”

“是不是?你說是不是…”鐵毛又轉了一圈,歡天喜地地說:“啊~這回出棺讓白大人準我們下山玩吧,好不好?你若開口,白大人定會答應。”

“山下有什麽好玩的?”

“玩得多了,”鐵毛再次轉到他面前,伸長脖子:“我知道有個花花綠綠的地方,男子的極樂,但店家不許我進,有你就能。”

餘羨不解,“為何?”

“許是年齡限制,我的人形修得不到位,像個幼童……”

兩人也算十幾年的玩伴,餘羨不多問,嗯了一聲,再轉身給背後那一整片施了一道法陣。這處是怨氣重地,若到時有東西靠近,餘羨也能第一時間趕到。

鐵毛抱着手臂,咂咂嘴說:“浪費法陣,他們不需要這樣的保護。”

懸棺裏的世界在他們來時就已塵埃落定了,現在看到的每個人皆塵歸塵土歸土。

“這不是護身的陣法。”餘羨料他不懂,不理他。

鐵毛撇嘴又一副委屈相,眼巴巴看餘羨丢下自己走了。

背影透着一股清冷,這寡淡到偶爾不近人情的性子是白盡澤接回極之淵前就養成的。皆說孩童最是天真爛漫,餘羨恰恰相反。

那時鐵毛還只是一把掃山門的普通掃帚,托餘羨的福,化了人形陪他解悶。

餘羨整日悶着,倒将鐵毛這個玩伴憋壞了。

霜降卯時,過境的風摻着冬的凜冽吹晃枝丫,青霧缭繞的荒山反常先停了雪。餘羨在一處平地蹲下,抓了一把在指腹撚開。

雪質的松軟,新一層的堆積不過一個時辰。

餘羨:“來得及。”

“你在等元日?”鐵毛不明白他的意思,蹲在一旁撐着下巴,好奇問:“餘羨,你能不能和我說說你打算做什麽?我能不能幫上忙?”

“你去找些稻草,我要紮幾個人。”餘羨看他遲遲不肯動,滿臉寫着不解,這才勉強解釋道:“成為獵物才好捕獵,他既愛在元日捕獵,便遂他的願。”

鐵毛聽完覺得有點道理,一炷香不到,屁颠屁颠背了大捆稻草回來。

而此時,荒蕪的平地拔地而起一座大院,人間的煙火氣息濃厚。

餘羨背手立在院中查看纰漏。

鐵毛拍了手上的泥,小聲嘀咕:“怎麽不直接變人,白大人就教過你拟物的本領,稻草紮了再變,多此一舉。”

餘羨耐心将這些幹稻草分成十份,注入一點法力,接着再化人形。

他道:“扳指帶了邪氣,對方大有可能是妖不是人,小把戲糊弄不了他。”

“竟然是這樣。”

餘羨又道:“方才我在張府見到的那位家仆,他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

“不會呼吸。”餘羨說,“他的馬腳露得過于明顯,需得再看看。”

“餘羨,有危險得等白大人來...”鐵毛隐隐擔憂。

“無妨。”

十個稻草人都活了,紛紛從地上爬起來,四處分散各司其職。

大院因為他們的活動陸續有了說話聲。突如其來的鞭炮聲吓得鐵毛一激靈,沖天揪豎得筆直。

放炮仗的奶娃哈哈嘲笑,穿着紅色厚夾襖,戴了紅耳罩,蹦跳跑進廚房,“奶奶,飯好了嗎?要吃魚。”

“好好好。雪大了,喊哥哥們把前院的門鎖好,窗子關緊,準備擺飯。”

小娃得了令興沖沖跑出來,一把拉着鐵毛的手,傳話道:“雪大了,奶奶讓關門關窗,吃飯。”

餘羨把小娃說的一一做好。

鎖門回來鐵毛還盯着小娃看,他指了指娃娃,“餘羨,她好像真人,會蹦會跳,還會說話。”

“別好奇,我們有正事。”

鐵毛小聲請求:“回去你再弄一個給我當小弟,要個男娃!”

兩人進屋菜已經上齊,擺上飯和筷子後,圍坐在一起就是熱熱鬧鬧的一家人了。

餘羨特意坐大門正對面,随時聞響動。一桌人有說有笑吃年夜飯,鐵毛看着一桌子沒見過的人間美食,饞得直流口水。

他小聲問餘羨:“能來一口嗎?”

餘羨點頭,“泥巴樹葉捏的,吃了死不了。”

“……我不餓。”鐵毛單手撐下巴,百無聊賴和小娃說話。不知說到什麽,鐵毛哈哈笑了幾聲。

這些年餘羨和白盡澤住在冷冷清清的極之淵,逢人間過年的日子,白盡澤也會帶他下山感受這份團聚的喜悅。

那時餘羨還小,被白盡澤牽着。他羨慕別人有阿娘。餘羨想象中的阿娘應該會是和白盡澤一樣好的人。

可他的記憶中,只有白盡澤。

近門的蠟燭忽而晃了幾下,随即‘嘭’的一聲,大門被風吹撞開,重重拍在牆上。

黑影一閃而過。

餘羨立即起身追出去,鐵毛還未及反應,小娃和那堆大人變回了稻草,亂七八糟散作一團。

場面有些瘆人,他啊啊叫着跑出去追餘羨。

一片林子的距離,驚恐的鐵毛終于追上了餘羨,心有餘悸揪着他的袖子角。

眼前是一間茶肆,來來往往許多人。

他們看着成群結伴有說有笑,舉手投足也與常人無異。但仔細觀察不難發現,他們指甲根發黑,喝茶不下咽,進氣卻不出氣。

都是死人。

鐵毛看不到這些,只是奇怪這樣晚了哪來這麽多人在此處閑逛。

他問:“妖怪跑了?是什麽妖怪餘羨你看到了沒?”

“不一定是妖。”

餘羨閉目環視四周。

果然入目皆白骨,團團黑氣盤旋上空,根根銀絲線瀉下,連接白骨的四肢骨節。

餘羨蹙眉:“藕絲。”

“藕絲,什麽藕絲?還有這種妖,比我掃帚精還怪異...”鐵毛好奇壞了,使勁兒揉揉眼睛還是什麽都看不到。

“這些人是骷髅,一舉一動靠關節上的藕絲拉扯,如同提線的木偶。”

這種詭術在書上常見,懸棺裏倒是第一次。被控制的傀儡行動自然,與常人無異。

話多的鐵毛忽然安分不少,他有點喘不上氣,巨大的壓迫感鋪天襲來,生生把臉憋得通紅。

他緊了緊餘羨的衣袖,控制不住大口地喘氣,“你,沒感覺嗎?我覺得…覺得要被悶死了...”

餘羨不留痕跡抽出衣袖,查看他的情況,“瘴氣有毒,你法力不夠,受不住的,回極之淵等我。”

茶肆人雖多,骷髅人出來離開的方向只有一個。

原來是這個意思。

“……不行餘羨,白大人說我得一直跟...”鐵毛話沒說完就變回一把四仰八叉的掃帚倒地上。

餘羨頭也沒回将鐵毛渡送出棺,自己則跟着茶肆出來的客人往竹林那條路走。

越往裏便能聞到越濃烈的血腥氣。

撥開青霧,視野再次開闊,引路的客人一個個消失無影。

面前是一池望不到邊的荷塘。

隆冬大寒肆意開滿一整池生機勃勃的荷花。

餘羨屏息順着茂盛的荷葉一路往下。終于,血腥味的源頭找到了。

滿池的荷花竟是用血液在供養,看來不是普通的荷,四季皆繁茂勉強說得過去。

若想踏上荷塘中央的棧臺,須得跨過幾丈遠的紅泥潭。

張府門口的紅泥來自這裏。

餘羨縱身一躍,停在荷塘中央的棧臺,站穩之際,便看見一個青衣男子漫步過來,一手撐着荷葉當傘,一手搖着墨綠扇子。

餘羨擡手,腕上的玉髓亮了一束光,随即掌心躺了一條精巧的銀鏈。

他捏住鎖魂鏈的柄端,多餘出來的那一截順勢纏在餘羨的手腕,如同精致的小蛇盤踞在白玉之上,面對随時可能出現的危險躍躍欲試。

餘羨站着不動,神情悠然,安靜得宛若置身危險的是別人,衣袂随風不染塵。

走近後,青衣男子小心地将荷葉插回池中,笑問:“你可知擅闖這裏的人下場是什麽?”

餘羨:“請說。”

“成了十裏荷鏡的養料。”

“放血,供養這片荷塘?”餘羨眸色漸鋒。

如此一來便解釋得通了,池中每日蒸發的血水,是得幾百人的血補上。

青衣男子笑了一聲,擺了擺扇面。他生得妖媚至極,舉手投足間卻有着濯青蓮不妖的清爽。

“你說人的血?不行,太髒了,養我的荷不夠格。”

他好言好語陳述完,面上沒露狠勁兒,只是輕飄飄地将手中的扇子抛了出去。

餘羨騰空,足尖點着荷葉退了幾丈遠,奪命的扇子卻窮追不舍,他偏頭避開鋒利的扇風。接着抛出鎖魂鏈,與扇子正面撞上,擦出連串火星子。

“審判者?”青衣男子瞳孔驟縮,擡手接住折回來的扇子,對着臉扇了兩下,不解道:“審判者換人了?白盡澤呢?”

餘羨不問他怎麽僅憑鎖魂鏈就認出他審判者的身份,而是步步逼近,無限延長的鏈子險些纏住男子的腳踝。

男子踉跄好幾步才站穩,蹙眉接着疑惑:“這世間難道還有第二位審判者?”

餘羨神情淡漠,收回鏈子,“啰唆。”

“想說就說,你奈我何?”青衣男子嘴犟。

音落,鏈子閃現過來,他根本反應不及。被急速收縮的鏈子迷惑了。生怕不小心被它纏住手腳,光顧着防禦臉前。

忽而背後一涼。

餘羨在他一念間的功夫換了方位,立在他身後。

帶來的風,扇得耳框呼呼響。

躲不及了。

鏈子已經纏住男子腰身半圈,就要退無可退之時,男子發狠揮了一掌。

随即,荷塘的血水四面翻騰,聲勢浩蕩竄起條條血柱,層層将餘羨圍在其中。

男子解開束縛,繼續悠閑搖扇,“新上任的審判者?你裝得太不像了,實在沒用。還是安心做我的養料吧。”

餘羨發覺情況不對,面色白了幾分,迅速點着荷葉借力再往上躍。

血柱跟随他的動作無限延伸開,速度極快,搶先一步在末端連接上,之後如同一張巨型大網,頃刻間蓋下來。

千鈞一發之際,周遭響起震耳的動靜。

嘭——

餘羨頭頂的血網自己炸開了!

漫天蒙蒙血雨砸向地面,比冰雹的威力更猛,翠綠的荷葉慘遭滅頂之災,噼裏啪啦被砸穿了。

血色中,一條飛出的白绫纏住餘羨的腰身,滴血不沾把他從漩渦接了出來。

白盡澤收了白绫,扶他站穩的同時似嘆了一口氣。

他語調和緩輕柔,用商量的語氣道:“下次至少先傳個信,好讓我知道你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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