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孟承響在回孟家之前是想過一種情況的,就是可能原主身處的地位也不怎麽樣,所以當她站在孟家門匾下,看見外頭連迎接之人都沒有時,并沒有太意外。
她略一偏頭剛想問什麽,湘晚不等她開口便回答道:“已經提前知會過管家您将會回來。”
孟承響沒多說什麽,也不管身後嘁嘁喳喳小聲議論的聲音,反倒是輕蕪看起來越來越氣,甚至頻頻回頭瞪那些嚼舌根的人。
畢竟新婦回娘家,周圍的人是都要來看看熱鬧的,回頭定要做家常唠嗑必說道的事。
按理說孟承響此時已嫁入天家,周圍是不當有這些閑雜人等的。
“輕蕪,叫人敲門。”
孟承響倒是無所謂,她從現代而來,堅信名譽都是自己掙來的,不着急日子還久着呢,當初她也是從默默無聞不起眼的小角色到後來聞風喪膽亦正亦邪的南疆毒醫。
“嘎吱——”
沉重的木門被緩緩打開,仆從陸陸續續出來迎接,站在中間的女子清瘦得很,像一陣風便能吹倒了,只是面上不見任何虛弱,整個人像一株獨梅,帶着清冷。
那就是孟家二小姐孟意阮,孟承響笑着走過去貼近孟意阮,手自然而然的挽起纖細的手腕趁機輕捏了幾下,表面不動聲色,嘴上叫了一句二姐姐。
她手下的胳膊頓了一下,但也沒說什麽。
下人将孟府的門重新關上,孟意阮開口問到:“近日可還好?”她知道自家的小妹妹自然是極度反對這門婚事的,當初還未出嫁之時便要以絕食為威脅。
她這小妹性格看着軟,但是心裏頭硬的很,若是認準的事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只是不說罷了。
“還不錯,铎王并未苛待于我,二姐姐放心。”
所以當這句話在耳邊響起時,孟意阮腳下一停,偏頭去看她的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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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小妹模樣沒變只是瞧着更瘦了,下巴尖尖的,讓人心疼的慌,只是那雙眼睛亮的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透亮,她能清晰的看到眸子中自己的倒影。
她想過很多種小妹的回複,比如過得不太好,比如還是想家,再比如低頭不語,諸如此類,但唯獨沒想到會是這種回答。
孟意阮拍拍孟承響的手背,輕聲念叨了句“人要學會釋懷,想通了就好。”
初春的風尚且涼,一吹便将這句念叨揉碎了撒到空中四散開來。
孟承響的注意力則在剛才輕捏孟意阮的手腕,大的毛病沒出來,若是這樣都能看出來大毛病估計也不用治了,應當只是小風寒,不是特別棘手。
“先去我那坐會兒,恰好今日府上買了荷葉餅,是你最愛吃的城東那家的荷葉餅。”
兩人說着進了門,迎面而來的冷氣撲在她臉上,縱使她身披大裘,也感覺到絲絲涼氣,她環顧四周發覺這屋裏頭只有一處火盆,火盆裏的木炭都快燒沒了。
假使沒得風寒也經不住這凍,更何況是風寒痊愈後不得着涼,若是反複更是受罪。
孟承響瞥了一眼屋外候着的侍女,“你們做下人的莫不是看不見主子屋裏頭的木炭都快沒了?還是有意偷懶不想做事?”
那侍女急了,連忙回到:“三姑娘,不是仆不添炭火,只是二姑娘得的木炭分例本就少,現下梁媽媽又聽了那勞什子大夫的話,說是...”
話還沒說完便被孟意阮打斷,“不可多嘴。”
那侍女也只能憋着,低着頭不再說下去了。
孟承響略一看這二姐姐的屋子,東西都是舊的,看起來有些年數在,桌子上多的不是首飾妝奁,而是書本筆墨。
她想起來孟家二小姐并不受寵,因是庶出,娘身份地位但卻是個小有名氣的才女,可惜生她之時難産而死。
孟承響沒什麽表情,走到那個侍女面前,“沒事,你繼續說。”
那侍女偷偷看向孟意阮的臉色,本欲張開的嘴又閉緊,低頭不語。
瞧着這二姐姐的性格,加上這個背景,估計沒少受欺負。
“你若真是為你主子好,便将這事情的原委都細細說給我聽,我雖已嫁出門,但只要我還在一日便是這孟府的嫡小姐。”
說罷,侍女掂量幾分,掙紮糾結最後還是咬着牙将事情的原委快速的說了出來。
孟家此時的女主人也并非是她這嫡出的娘,她娘纏綿病榻多年,在早年前便撒手人寰,而祖父那邊竟将她娘的嫡妹嫁來續弦,因此如今的女主人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姨母。
原主一直很在意這件事,她不曾與姨母親近,兩個人同在屋檐下如同陌生人,她姨母也懶得管他們這些孟家的孩子,而下人當中便有人瞅見了這空檔。
不受家主與主母關注的小姐,最好控制了,其中便有一個梁媽媽仗着自己是孟府的老人,越發猖狂,在冷淡的主母耳邊吹點風,說孟意阮性子孤僻又身子弱,讓近來比較出名的醫館栖竹閣裏頭的大夫來瞧瞧,誰知偷梁換柱尋來個神棍。
那神棍煞有其事說孟意阮魂有炙焰,定然是前世欠下的孽債今生要還,因此要讓孟意阮處于一個比較寒冷的狀态,不然就會釀成大錯。
這狗屁不通的話任誰都不會信,但偏偏主母不管,這梁媽媽便以為可以一手遮天,克扣主子炭火,往主母那裏哭一聲,由從中撈油水,跟神棍狼狽為奸。
孟承響聽到事情的經過,神色複雜。她也不能問孟意阮為何不能硬氣一下,在這個家,對于從小不受寵的庶出來說,堪稱“何不食肉糜”。
她記得自己頭頂還有個哥哥。
在京城不會碰見自己的親人,連間接接觸都不會有,除了死了那就只有另一個原因:
不在京城,且是常年不在京城。
孟承響根據自己的推斷,大體能猜到,這位孟家二小姐是真真正正的孤立無援,沒人關心沒人愛。
已經自顧不暇還關注原主,看得出來她确實對原主很上心。
原來她們以前的關系這麽好嗎?
那對她來說反倒棘手了,換了個裏子,在最熟悉的人面前很危險。
“把梁媽媽叫來。”
給孟意阮調理身子是小事,但是身邊這種東西不清,會生出很多麻煩。
她不喜歡麻煩。
孟意阮愣怔一瞬,擡起手想要輕扯她的衣袖,可跪着的貼身侍女陡然抓住她的衣角,神色凝重地搖頭。
過了約半盞茶的時間,梁媽媽姍姍來遲,胖碩的手攏了攏衣袖,顯然是嫌棄這裏冷。
她臉上雖看起來畢恭畢敬,但顯然是個沒太多腦子的,藏的不太好,心底的不耐露了出來。
“原是三姑娘,不知三姑娘近來可安好?”
孟承響也不急,讓輕蕪搬了張板凳來,那梁媽媽一瞧,臉上不禁露出喜悅來,“既然三姑娘讓我坐,那我就…”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跪着。”
屋內突然安靜的像是落針可聞,她沒理那像是吃了蒼蠅一般臉色,嘴大的仿佛可以塞下一顆雞蛋的梁媽媽,徑自坐在輕蕪鋪好毯子的椅子上。
“主子的話都不好使了?還是說,這屋裏你才是主子?”
淩厲的目光讓胖碩的梁媽媽後脊一涼,不情不願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孟意阮的屋子很冷,炭火不足,而梁媽媽一瞧就是從暖和的屋裏趕來的,裏面的衣裳比着她們都是輕薄的,自然不抗凍,過不了多久就跪不住了。
“三姑娘怎的如此?好端端的将人叫來不說緣由便跪着,這日子過的不順心也不當苛待下人啊。”
明顯是在孟府猖狂許久。
孟承響撇了她身上的料子,用料不錯,明顯是平常下人穿不起的。
一個梁媽媽尚且如此,不知以後會不會有張媽媽,王媽媽。
估計這孟府,是從根裏開始爛了。
“許你開口了?”她面無表情地叫了一聲,“湘晚。”
旁邊低頭候着的湘晚一瞬停頓都沒有,“是”,徑直走到梁媽媽面前,對着還沒緩過來神的梁媽媽就是兩巴掌,給孟意阮還有一衆下人看呆了。
那梁媽媽在孟府猖狂許久,從未受到這種對待,第一反應竟然是想要發怒,“三姑娘你欺人太甚!”
這次也是話沒說完,沒等孟承響出聲,湘晚的巴掌清脆地回蕩在空曠的屋內。
孟承響抿了一口熱茶,對湘晚的印象有些改變。
挺上道的。
而且這個力度……她瞥了一眼梁媽媽腫的像個豬頭一樣的臉,這個力度絕不是平常端茶送水的柔弱侍女會有的。
可以,她很喜歡。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梁媽媽從盛怒到恐懼,一句話不發,湘晚才停下,沒事人模樣走回孟承響身後,眼皮都沒擡一下。
看着地上雖然在顫抖但表情中能看出來仍不服的梁媽媽,孟承響道,“腦子清醒了?知道誰是主子了?”明明是輕柔的語調,卻不能讓人聽出來任何的溫柔意思。
言畢,她感覺肺裏一股熱浪,來得突然沒壓得住,輕輕咳了起來,沒想到這咳的倒是差點讓她停不下來,輕蕪趕緊為她将茶又添熱些,“姑娘快喝口熱茶壓一壓,這地方忒冷,您這身子可不能長時間呆在這裏。”
孟承響将咳意壓過去,這屋內的氣氛卻是緩和了些,畢竟主子病弱,這在仆人眼裏的氣勢就弱一分,于是梁媽媽本還想糊弄過去,但被她輕輕擡手打斷。
“既然還不清醒,就繼續吧。”湘晚聽見就要動,吓得梁媽媽連忙說自己清醒了清醒了。
“那就記住不該有的心思給我爛在肚子裏頭,記住,這裏撥的東西若是少了任何一點,下次再見面可不就是這裏了。”
梁媽媽偷瞥座上的人,還想狡辯,但聲音卻漸漸小下去“三姑娘這說的是什麽話,我從來……”
孟承響看了一眼窗,感覺在這裏浪費的時間确實足夠多,這具身體非常脆弱,一點冷風就能讓自己這樣,她不想把精力浪費在這些沒用的地方上,于是她站起身,打斷了梁媽媽的狡辯。
“不說的話以後也不用說了,找個人把她舌頭給我拔了,丢出孟府。”
這次沒等驚恐的梁媽媽回過神來開口求饒,反倒是旁邊的孟意阮終于忍不住拉着她的袖口。
“三妹妹,這……是否有些太過了……”
孟意阮瞧着她的表情有些猶豫,但也只是如此,那雙棕褐色的瞳孔清澈無比,裏面沒有不解,更沒有所謂的不可置信。
孟承響忽的就笑了,她錯了,她們的關系沒有那麽好。
“那三姐姐認為該當如何?”她笑道,“你是這孟府的二姑娘,你是說了算的。”
孟意阮聽到這話有些震驚,她娘在她出生時便難産而去,從小便不受父親的待見,下人對她沒有敬意,更沒有人對她說這種話。
孟承響這麽一說,她反倒有些不現實的感覺,但确實在認真思考。
過了幾息,孟承響擱着袖子握住了她的手,即使是隔着厚衣裳,孟意阮仍能感覺到三妹妹指尖的冰冷。
“沒有人會一直是誰的後盾,今天是我在這裏,明日就不會是了,仆不忠不用,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孟承響平靜地說出這段話,那雙跟她同樣帶着些許褐色的瞳仁無風無波,她們同出一家,這雙眼睛都像極了她們的父親,但她們卻截然不同。
孟承響看到她陷入沉思的模樣,輕掃一眼旁邊跪着的侍女,後者感受到目光,知曉站在她們面前的是铎王妃,孟家的嫡小姐,是這孟府最尊貴的人,恭敬地伏地。
“三姑娘恕罪,一切都是奴婢的意思,奴婢也是苦于無法,只能出此下策,三姑娘若是氣不過,奴婢聽憑處置絕無怨言。”她心中無悔,自家主子在這個孟府無依無靠,身子又病下,若是長久如此定會香消玉殒,她只能出此下策賭一把,将回娘家的孟承響當成槍使,希望可以拉自家主子一把。
孟承響斂眸,“起來吧,你是個忠心的,希望你可以一直明白自己為誰辦事。”
她決定推孟意阮一把,臨走前她附在耳邊說,“今日是個梁媽媽,以後指不定有什麽張王李媽媽,你只是處理了一個不忠且不受主母重用的仆從而已。”
若是她猜的沒錯,這梁媽媽只是因着是孟府老人所以才有幾分的話語權,并非是孟夫人的心腹,若真是心腹,在她要被趕出去的時候就會把孟夫人搬出來了,而不是在這沒用的狡辯。
在她準備見孟夫人一面再離府時,沒成想門口已經候着一位侍女,那侍女同她行禮,告知她孟夫人今日身體不适,不必探望,說罷便再次行禮離開,期間一直規矩地盯着地面,行事沉穩。
她也不想自讨沒趣,反而正和她意。
孟意阮站在大門口将她送走後,望着早已關上的大門,久久未動。
三妹妹,好像很不一樣了。
旁的侍女輕輕問道:“那梁媽媽該如何處置?”
孟意阮縮了縮冰冷的手,右手覆在左手手腕處,指尖搭在手腕上瘦的凸出的骨上。有什麽東西在牢籠裏叫嚣着。她将梁媽媽的哭嚎跟求饒當聽不見,半晌吐出幾個字。
“趕出孟府。”
*
坐在回程馬車上的孟承響用帕子捂着嘴,悶悶咳嗽,覺得渾身都不爽利,這一天就做了這點事,渾身上下跟要散架了一樣。
孟意阮的病不麻煩,是小病,但不經拖,梁媽媽又是個不幹正事的,這麽拖下去遲早拖垮。
但她自己不一樣,照這身體來說,她現在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乖乖回铎王府,吃飯,吃藥,休息睡覺。但她需要攻略铎王,別說一起了,現在連見一面都難。
自從穿來,她跟邊綏便是分房而睡,甚至不一起進食,兩人的交流甚少,更何況她的身體實在是虛弱,走幾步腿便痛,于是幹脆決定自己上手。
回去後将一排排銀針擺在桌上,只将大夫做掩護繼續開方子熬藥。
此時09突然出現。
【09:前置任務已經全部頒發完畢,接下來若非有緊急情況,09不會出現,請宿主努力完成任務,享受美妙生活^v^】
孟承響點頭,這些系統便是如此,只頒發到前置任務,告訴需要做什麽,後面的還是靠自己來完成任務。
腿稍微治好些,她就得去演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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