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塞北的邊綏完全不知道京城的铎王府發生了什麽,他的注意力還停留在中書省左司郎中幾個字上。

看的他心情有些煩躁,指尖微動,那信紙便皺了大半,他終于繼續往下看去,但皺着的眉不僅沒有舒展,還越來越緊,眉宇間滿是疑惑。

成明說孟承響最近在府中跟侍從打聽他的喜好,聽說他愛喝君山銀針,寫信給江南祖宅那邊,讓那邊送來上好的君山銀針等他。

并且還修葺了一番王府,王府上下仆從都很喜歡她,說她待仆良善,菩薩心腸。

邊綏覺着這幾乎荒誕,擡眼看了外面呼嘯的風雪,想起風雪,她站在積雪中,一字一句道自己不會妥協,不會改變心意。

他用手指摁了幾下眉心,琢磨這女人在想什麽呢。

成明說的關于孟承響的事情不多,邊綏快速看完了,看到最後幾行,那眉毛又皺起來了。

信上說孟承響在他走後的那天,出了門,說給他抓了一副安神藥材配的藥囊,因為聽見下面的仆從說他近來睡的很晚,

然後最後一行是:

夫人确是只去了京中竹栖閣,也确抓了安神的藥囊。

邊綏将信丢進火盆中,對外面喊了一聲,下屬披着風雪進帳。

“把邊防圖拿來。”

“喏。”下屬很快将邊防圖交給邊綏,問道:“殿下可是想到突破辦法了?”

邊綏抿着嘴,一雙眸讓人猜不出情緒,骨節分明的手指按在邊防圖上,“不繞了,直接把這裏殺穿。”

下屬應道:“何時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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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直起腰身,竟比身邊那個看似混血的虎背熊腰的魁梧下屬都高幾分。

“全軍休整結束,即刻動身。”

——

09守在昏迷的孟承響身邊,不停的播報【好感度-1,好感度+1,好感度+1,好感度-1,好感度-1,好感度-1...】

播到最後它都麻木了,看着好感度在死線左右反複橫跳,幹脆不播報了,做一個啞巴,看着孟承響的血從突然止住到止不住到又止住...

來救命的大夫大起大落大起大落又大起大落...

孟承響所在的尋邈院人進人出,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十分駭人,此刻所有人都在忙着手頭上的事,無心關注院內的情況,因此也沒注意角落立着的成明。

因不便入室,他臉色像是被冰給凍住了,看着那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

殿下腰牌不在府內,此刻進宮請太醫也只能從夫人母家孟府去尋令牌,壓根來不及,他讓管家去庫裏拿下面進貢的千年參片來準備給夫人吊命,往塞北寄了封加急信,能做的只有在這裏等了。

孟承響不能出事,尤其是這個檔口。

成明在這裏站着不知過了多久,進出的人逐漸減少,輕蕪才出來跟他知會一聲,“夫人現下已經脫險。”

成明也沒耽誤時間,點點頭,讓她進去候着。

而孟承響能脫險不是因為吊住了命,是因為最後好感度停止在10這個死線上,血也才止住了,大夫為死裏逃生長嘆一口氣,開了幾個方子,讓去抓最好的藥。

這京中能抓到最好的藥便是竹栖閣,只不過很多藥材他們只賣貴人。

輕蕪急的團團轉,湘晚是個機靈的,腦子轉得快,看看床上的孟承響又看看那大夫,一咬牙,将她推出去,悄悄對她說:“去問問,若是不賣就說咱們姑娘姓算,既然上次他們肯問姑娘姓氏那便是有結交意願,去賭一把。”

輕蕪滿是淚痕的臉重重點下去,小跑出了院。

竹栖閣的嚴掌櫃在被店裏管事叫走後看到來人,還有些意外。

輕蕪一臉嚴肅,她說她是來抓藥的,嚴掌櫃點頭,示意自己知曉。

她将紙遞給掌櫃,嚴掌櫃看到紙上的字,儒雅的臉上有些糾結的神色,輕蕪沒猶豫,她說自己主子姓算。

果然,低頭看紙的嚴掌櫃聽到這句話後擡起頭來,看着輕蕪嚴肅急切的表情,向她身後掃了一眼并沒有看到其他身影。

那管事在旁邊看到了幾個字,看到就替掌櫃肉痛,最近邊境戰亂較多,物價上漲,藥也是如此,嚴掌櫃進的藥材都貴了一倍不止,鬧事的人每隔幾天就有,每來一次,客就少一些,想都不用想是京城幾家較大的醫館藥館聯合起來準備趁機打壓竹栖閣,竹栖閣的日子不太好過。

“去按照這方子上的藥材準備下吧。”管事都想象好了自家掌櫃會說什麽,但一句話石破驚雷,他疑惑的望向掌櫃。

這些藥雖不便宜,但更多的是很少見,不好進貨,示意嚴掌櫃真的要為了僅有一面之緣的不知名權貴都拿出來嗎?這裏面需要的藥草可不少。

嚴掌櫃開店多年,又怎麽不知道這些藥都是急救命的,量還如此大,說是救命更像是吊着命,有些貴人的命吊着吊着就回來了,可有些,吊着就吊沒了。

如果不是輕蕪那句話,嚴掌櫃是萬不可能将這麽多藥材賣過去的。

管事一臉肉痛,剛準備轉頭去馬上準備藥材,嚴掌櫃忽叫一聲,

“近日邊境多戰亂,藥材稀少,名貴的藥材更是如此,镖局運輸藥材為此折損巨大,大量名貴藥材全部賣出對竹栖閣來說壓力很大,因此價格已經是從前的十倍了,希望姑娘見諒。”

這話說完,一旁的管事震驚地長大了嘴,大到能生吞一個雞蛋。

多少?

十倍?

這藥材本就昂貴,還要十倍?不想賣幹脆直接說不賣就得了。

掌櫃這是怎麽了,趁火打劫?他本來還以為掌櫃要做慈善呢,沒想到是如此...

更沒想到,輕蕪沒有絲毫猶豫,從懷裏拿出王府令牌,“一切花費,由铎王府事後送來,事态緊急沒帶大量銀兩來,還望掌櫃見諒。”

铎王府的令牌亮出來,管家更震驚了,原來他們家掌櫃的眼神這麽銳利嗎?好大的肥羊啊...

嚴掌櫃略一思索,“請姑娘稍等片刻,我馬上差人将藥材送入王府。”

身後跟着的管事在走出屋子後,确認輕蕪不會聽到了,對掌櫃低聲說:“掌櫃,這...”

話還沒說完,嚴掌櫃剛吩咐完,“價格按照之前的兩倍的算,不按十倍。”

他确實沒騙人,邊境戰亂多,珍稀藥材确實漲價了,曾經價格的兩倍已是市價,按照這樣來說,嚴掌櫃甚至沒有加價。

管事:?

那剛才..難不成是為了吓唬人的?竹栖閣開了這麽多年,管事知道他們這位掌櫃絕不是沒原則的活菩薩,也不是昧著良心獅子大開口的人。

但是只有幾瞬,他便想通了,這關他一個小小的管事有什麽關系呢?扪心自問掌櫃對他很好,他也靠着這份活養家糊口,不會跟自己過不去。

嚴掌櫃看着手下的人利落的将藥材備好,讓他們快馬加鞭送入铎王王府,他看向遠去的馬車,負手而立。果不其然,按照輕蕪的着急程度,那位自稱姓算的貴人便是新入府的铎王妃,這些藥,應當是王妃及其親近之人所需,更或者是,王妃所需。

既然已知曉是貴人所需,他便做個順水人情,未嘗不可,更何況,他是有些小小私心的。

昏昏沉沉之中,孟承響感覺渾身綁滿了巨石,沉入了海底,四周海浪喧嚣着拍打而來,突然萬籁俱靜,她緩慢浮了上來,身體逐漸變輕。

“…”

誰?

耳邊傳來的聲音很遠,遠的幾乎讓她聽不清,但那聲音并沒有氣餒,而是越來越大聲,逐漸的,她能聽清一點點了。

“起來。”

那聲音有些稚嫩,音調溫柔,但裏頭含着的情緒絕對稱不上溫柔。

眼前的一切變得具象化,映入眼簾便是髒兮兮的黃土地,一雙明顯是孩童的手撐在地面上,白淨嬌嫩的小手與這裏格格不入。

鋪天蓋地的情緒逐漸席卷而來,那似乎是委屈與羞愧,甚至夾雜了一些不甘。

還沒等她擡頭,一切又忽然消散了。

她睜開幹澀的雙眼,看着床幔,恍惚不知今夕何日,渾身像是被馬車碾過一樣劇痛無比,只能癱在床上。

“夫人醒了,夫人醒了!快去叫大夫來!”

耳邊輕蕪的聲音忽遠忽近,她聽不真切,感覺三魂六魄在緩緩歸位。

剛才那個是什麽?

不是她的記憶,哪怕是上一世在南疆,也絕不會有這樣的記憶,只因她來到南疆谷時已近成年,而那雙手明顯是來自一個幼童。

是誰的?

是這具身體存在的記憶嗎?為什麽會突然夢到這個。

她張開口,發現聲音啞到可怕,倒是紮了自己一跳,“輕蕪,我睡了幾日。”

輕蕪連忙回答她,“足足有五日了,夫人。”孟承響借着輕蕪的力量,稍直起身,拿過那杯溫熱的水,緩緩喝下,混沌的腦子也漸發清明起來。

三日,她感覺自己就跟打了個小盹似的,沒想到這麽久。

【09:宿主你可醒了,五天你還嫌久呢,要不是有我強行把你喚醒,你最起碼得昏迷半個月。】09語氣中頗有驕傲,【好感度就剩10,攻略對象還不在身邊,逐漸降低下去咱倆都得玩完,我立大功。】

孟承響:嗯嗯,你真厲害,你還有這能力呢,那豈不是每一次好感度到臨界值你都能把我救回來。

09愣住了,結結巴巴道:【倒...倒也不是...還是需要一定交換的。】

孟承響将手中的瓷盞遞給輕蕪,問:什麽交換。

09嘿嘿一笑,【當然是提前透支了一下宿主你未來要刷的好感度啦!】

孟承響輕輕嘆了一口氣,有一種貸款打工的感覺。啊,資/本/家的味道。

09虛空搖了搖手絹對她說,【宿主,我要走了,你這次不要再亂來了!真的會死的!我不能每次被緊急召回的時候都是來救你啊!】

孟承響這邊嘆氣的微小動作被輕蕪捕獲到,輕蕪以為她是痛的難受,圓圓的眼眶又紅起來,像是個被欺負的兔子,卻又堅強地安慰孟承響。她想起來那大夫在前幾日為自家夫人施針吊命時,來了幾日,便是幾日沒敢阖眼。

大夫跟府中的女醫幾日都歇在尋邈院裏面,生怕有個什麽疏忽,裏頭那位較弱的風一吹就能散的嬌花就這麽撒手人寰了。

在這座王府的主人尚未在時。

他們擔不起,因為知曉這位的身子虧的厲害,像是之前有人野蠻地将人從閻王爺手裏頭搶了出來,可根子終究是傷了,更何況連這次急發的病因都找不出,找來的大夫曾在宮中太醫院當值,年歲又大些,自诩見過的疑難雜症已不少,但如今竟無能為力,只能想辦法先吊着命,把人先救醒,至于以後...

老大夫嘆了口氣,并沒有說完,對着成明和湘晚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湘晚性子比輕蕪沉穩許多,她将這些婉轉複述給了輕蕪聽,讓輕蕪提前做個準備,饒是如此,輕蕪又要哭,但卻生生忍住了,她哽咽幾聲,“不能哭,我怎麽這麽沒用,總是會哭。”

她們是自小就陪在夫人身邊的,夫人的命便是她們的一切。

湘晚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像以前夫人很小很小的時候偷偷跑出去被孟大人知曉後,跪在冰冷的祠堂,手心都被戒尺打腫了,輕蕪在旁邊掉金豆子,她家夫人卻反過來安慰輕蕪,拍拍輕蕪的手背。

“夫人不會有事的。”湘晚這句話很篤定,相信孟承響不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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