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孟承響感覺自己久違的睡了一次好覺,醒來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走路都能帶着風,應當是子蠱的作用。子蠱在她身體裏面有段時間了,如今活性已經降低,過不了多久就沒什麽作用了。

但她身邊暫時還沒機會養出來這種蠱,因此決定壓榨到最後一刻。

反複檢查了一遍胳膊,她滿意的放下袖子,輕蕪恰好進來看到,以為她哪裏受了什麽傷,得到否認後才堪堪松口氣。

“夫人,殿下在您睡着的時候來說,今晚有宴會需要出席。”

孟承響問:“什麽宴會?”

輕蕪說:“具體的不清楚,殿下就說您醒了知會您一聲。”

看天色還早,孟承響準備去探問一下邊綏的傷,順便問問,還有她此時精力正無處消耗呢,上次匆忙來了易州一次,坊市一半的攤子都沒看完。

她将輕蕪支出去後寫了封信給京中的嚴九雙,開拓藥玉的生意,有錢不賺王八蛋。

做完這些事的孟承響換了身衣裳去找邊綏,書房外的成明看到她後表情有些奇怪。

“殿下傷如何了?”孟承響進了書房,看到他坐在那邊提筆寫着什麽,記起來他眼上有傷,房中尚點了盞燈,而簾子還拉的厚實,于是走上前去将窗簾拉起。

登時,整間屋子都明亮了起來。

“尚可。”邊綏說。

“剛才我醒後輕蕪來跟我說晚上有宴席,殿下可有什麽需要我提前準備的嗎?”她又問。

“暫無。”邊綏還是涼涼兩個字。

孟承響點頭,“還有我明日會去坊市,上次只逛了一半,還有許多攤子沒去呢,最近易州事務繁忙,常武就留在你身邊吧,我讓湘晚陪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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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這次兩個字都沒有了,孟承響也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勁,湊近了一步觀察邊綏。

邊綏擡起頭疑惑的看向她,意思是她有什麽問題。

她眨巴眼,半晌開口問:“你可是身子不舒服?不舒服的話最好再讓大夫來瞧一眼。”

邊綏放下筆,“我身子無礙,沒什麽事去忙吧。”

孟承響“哦”了一聲還真就離開了,留着身後的邊綏氣不打一處來,只能提筆繼續寫,成明進來送東西的時候看到主子更黑的臉,心中嘆息一聲。

怎麽夫人來了一趟比不來時還差呢?

直到晚宴時,邊綏都是臭着臉的。

“殿下,夫人。”

進門的王望城同他們打招呼,将孟承響的注意力吸引走。

孟承響這才看到,除了王望城,還有荀靖雲以及其他幾個人,其中好像還有易州的知府。宴會上說了什麽她聽了幾句,就是些美言,無非是易州糧倉讓康巴沙的奸細燒了大半,而他們又跟周邊的州郡借到了糧,能熬過這半年。

孟承響聽着沒意思,倒是惦記着面前那個銅酒壺,裏面倒出來的酒帶着一股糧食的香味,很濃郁的香氣,她很感興趣。

于是在邊綏偏頭跟人說話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伸手要去拿酒壺,但還沒碰到,那酒壺上面便覆上了邊綏的手。

邊綏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掌心跟指腹都有一層薄薄的繭,他掌心向下輕輕扣在酒壺上,動作自然,跟身邊人的談話并沒有因此打斷。

孟承響只好作罷,又挑了幾口面前的菜,看着邊綏把手放下來以後又想對着酒壺下手,結局還是一樣的,邊綏雖然在議事,可手就跟長了眼一樣,在她即将得逞的時候又把酒壺扣住了。

孟承響:??

孟承響更想試試了。

他還怕她喝多?她千杯不醉。

她确實不是吹的,以前累的時候總習慣喝點酒解乏,在苗疆那段時間經常挑個月明的晚上提一壺烈酒攀上屋檐,邊喝邊吹風,那種什麽都不必想的狀态實在太醉人了,比酒更醉人。

她自信還沒有什麽酒能讓她喝醉過去,表面裝成放棄的模樣,即便邊綏放開手,也沒動手,甚至都沒往那邊多看一眼。

那邊喝的盡興的王将軍提着酒杯就過來了,跟邊綏說:“殿下,你說的還真沒錯,那緬祝人讓我們打個措手不及,嘿嘿,別提多爽快了!我敬殿下一杯!”

就在邊綏舉起酒杯的時候,一旁裝作老實吃菜的孟承響眼睛亮了起來。

就是現在!

她沒有絲毫猶豫,迅速出擊直接得手,倒酒進自己杯裏,讓邊綏反應過來但還來不及扣下,得逞後的孟承響雙手捧着自己小小的銅杯,嗫了一口,然後眼都亮了。

好香!

香的她彎起了眼,

邊綏看着她像個得逞的小狐貍一樣,一口不夠還将整杯都喝了進去,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王望城同樣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看着她的眼神中飽含震驚,直到她喝完那杯,臉都沒帶着紅一下的,意猶未盡的看向銅酒壺。

“夫人...夫人真乃性情中人啊。”王望城忍不住,顫抖着手對着孟承響豎起拇指。

邊綏蹙眉,“這酒不是京中貴女喝的酒,很烈。”

孟承響眨巴着眼,示意自己完全沒事,不僅沒事,表示還能再喝,邊綏不允許,要叫湘晚進來把她扶下去歇息。

“這酒很香的,比我喝過的都要香。”她說。

王望城笑道:“夫人會喝呀,這酒光釀起來少說都得個把個月,陳點的幾年都有,因為這易州天寒地凍的,釀的時間要比京中久,所以比京中的酒更香更烈!”

“也不會發澀。”孟承響一直盯着銅酒壺,王望城看她神色清明,一點沒有要醉的模樣,想:說不定夫人真是天資禀賦,千杯不醉呢?

于是他勸了一句:“诶,殿下,你瞧夫人也許是真的喜歡這酒呢?”

邊綏懷疑的看向孟承響,後者為了自證清明,跟他說:“真沒醉,不信你随便問,保證答上來,而且小符可沒說不能沾酒。”

邊綏暗嘆一口氣,看她真的沒事,索性由着她去了,反正她喝不了多少,最多再喝一杯罷了。

王望城笑呵呵的,轉過來跟邊綏說話,孟承響既然今日被邊綏帶在身邊,也許別人不知道,但他們這些邊綏手下的人可是清楚的。

他是把她當自己人,那王望城自然也不避諱着她。

“只是這緬祝通商之事有些棘手,可惜了咱們花大價錢跟他們訂的東西,那麽大的量啊,如今兩邊撕破臉皮,他們翻臉不認人,東西就拿不到了。”

王望城說到這裏恨恨的放下酒杯,“他們的大帳被我們燒了不少,雲州那邊起了點摩擦,不少漢人也被波及到,這些王八羔子真該死!實在是野蠻!”

說到這裏的王将軍恨不得生吃了緬祝人,臉紅脖子粗的,一旁一直在靜靜聽的孟承響又小口小口飲了半杯酒,沒忍住開了口,狀似随意道:

“為什麽怕東西拿不回來,怕的不應該是他們嗎?”

王望城不解問:“他們有什麽好怕的?他們拿着錢又不用交貨給我們,便宜不是讓他們賺了嗎?”

孟承響說:“因為他們沒地方賣出去,王将軍既然都說了量特別大,那周圍除了漢人,還有其他這麽大規模且能吃下這批貨的部落嗎?”

王望城思索了一下,搖頭道:“那倒沒有。”

“你們交的只是定金,剩下的尾款還沒交,他們拿不到錢,又沒有部落可以吃下這批貨,只能壓低價格賣給別人。”

“東西都是好東西,為什麽要壓低價格,那可讓別人賺到便宜了,他們緬祝人可不做虧本的買賣,精得很吶他們!”

孟承響将最後一口喝進去,舔舔嘴唇,太香了,又悄咪咪倒了一杯,餘光瞄了一眼邊綏,他并沒有制止,于是放下心來,繼續說道:

“你們燒了他們大帳,他們又跟雲州起了沖突,傷亡必不在少數,肯定會急用錢,他們哪裏會去管這批貨到底能不能賣個好價格,最先想的自然是怎麽快點賣出去才好。”

孟承響說到這裏,皺着眉看着酒杯,這酒杯太小了,這麽香的酒就應該大口喝,又看到邊綏和王望城那正常大小的酒杯,更是不爽。

但她也僅僅只是盯着邊綏的酒杯了幾眼,還真沒那個膽量去拿,畢竟邊綏已經用過了。

她并沒有注意到邊綏目光晦暗不明,正看着自己,因為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個小酒杯上。

“大批量的貨能找地方安置好,這些也是需要花銷的。”

一通話說的王望城靈臺清明,大徹大悟,“對啊!東西絕不能丢,我這就去叫人去盯着,市裏流出來就買回來!”

說完就要起身,但被孟承響制止了。

“自己買多費勁,東西是好的肯定會有人跟你們搶着買,王将軍不妨換個方式,漢人既與外族通商那肯定不止緬祝一個,跟其他部落通商時,完全可以以物易物啊。”

王将軍一拍大腿,“夫人的意思是,本來用銀子買的東西可以用同等價位的這批貨來換?”

孟承響點點頭,表示孺子可教也,王将軍很上道。

“夫人說的對!我這就吩咐下去!”他起身想給自己倒一杯酒,敬孟承響一杯,但提起酒壺覺得不對勁,這酒壺早就空空如也了。

他瞪大了眼看向孟承響,“這,這酒...夫人你怎麽喝完了啊?”

這酒他記得殿下一杯都沒喝完,所以剩下的都是夫人喝的,這一壺就夠邊疆大漢喝斷片了,夫人居然喝了這麽多?

他不由得看向邊綏,“殿下你..你要不快點尋個大夫來給夫人瞧瞧,可別喝出個好歹來。”

一直沉默着的邊綏也注意到了,她說的也是他想到的,只不過她提前說了出來,他并沒有出聲打斷是為了想看她到底能說到什麽地步。

身旁坐着的女人嬌小,瓷白的小臉因為酒意有些紅潤,話比之前任何時候都多,顯然有些小小的興奮,看人的眸子亮亮的,一臉惬意,完全沒有那種深閨貴女身上的壓抑與克制。

此時此刻她生動鮮明像是滴出血珠來。

孟三自小養在江州老宅,她的過往經歷都被他查的幹幹淨淨。

她不應該懂這些商人之道。

一旁的孟承響完全不在意,擺擺手道:“沒事,我千杯不醉,王将軍快去忙吧,莫擔心我,再說了殿下還在我身旁呢,殿下不會讓我出事的。”

說罷,她湊近了邊綏,笑眯眯道:“對吧殿下?”

伴随着她的動作,邊綏感覺一股來自她身上的苦藥香混雜着酒香猛地灌入自己的鼻腔中,觸動神經。

王望城半信半疑,“好吧,那我可先走了,夫人你覺得不舒服可得讓殿下給你叫大夫啊,這酒真不是騙小孩的,我都喝不了這麽多。”

好在她反應快,“這些?都是書上看的,我自小就愛看書,什麽書都看,家裏不讓,便讓仆從出去給我淘,什麽都能淘到,有些裏面便夾雜着這些,偶爾看了那麽幾眼罷了。”

她說的确實是真的,原主從小就愛看各種書,邊綏也是知道的。

于是他并沒有多說什麽,替孟承響倒了盞濃茶,“喝點茶,不然明日會頭痛。”

孟承響糊弄過去感覺松了口氣,接過茶喝了一口,看他好幾眼,終于沒忍住問:“殿下最近很勞心嗎?”

邊綏愣住,問她什麽意思,孟承響指着他的發頂說:“怎麽都有白頭發了?”

一頭光澤烏發,并處在青壯年,但因光的緣故顯得烏發發亮的邊綏,擡起茶盞的手停在了半空。

千杯不醉确實是她,但不是現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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