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陰暗潮濕的地牢中鋪着濃厚的血腥味,腳步聲在寂靜的空間中格外明顯,一人行至一處牢房前停下腳步。
牢裏的人看到他來,沒什麽表情。
七兒将手裏的食盒放下,推了進去,試着勸她“別再違背公子了。”
湘晚聽後不怒反笑,“違背公子?從前十多年我一直唯命是從,他說會讓我留在姑娘身邊,許諾我此生無憂,只做個伺候主子的仆從,但如今呢?”
七兒不語,皺起眉來表達了自己的不贊同。
湘晚也不跟他争執,将頭扭到一邊。七兒知道勸不了她,于是只好讓她冷靜冷靜,“不管怎麽說先把飯吃了,你已經兩日沒吃飯了,湘晚姐姐。”
食盒靜靜排在地上,湘晚突然猛地轉過頭瞪着他,半晌又似是想通了一般,彎起唇角,語氣輕柔,“公子讓你送來的?”
“是。公子不會殺你。”
“公子說的可是留着我有用,沒說不讓殺我。”湘晚平靜說完這句話,将頭上的發重新收拾了一番整理整齊,走到那食盒面前将食盒往裏抽了一下,“七兒,我如今已不知曉你的名字,但我仍舊希望你還是七兒。”
“你看不清公子,我來替你看。”
食盒裏的飯菜豐盛,若不知她是仆從,還以為是哪家落魄貴族送的吃食。
她打開後并沒有震驚,反而是一種了然,用筷夾起一塊菜送進嘴裏,然後速度很快的吃了許多口,七兒仍舊皺着眉看着她想知道她的用意。
湘晚将飯菜吃了大半後才放下筷子,将食盒歸于原位,然後直起身子來對他說,“看好了。”
下一刻沒給七兒任何反應時間,丹田沉氣提起腿就狠狠踢上鐵牢,震的鐵牢都抖了一抖,七兒應聲後退了幾步。
湘晚沒停,又踢一腳,在第五次的時候,她突然停下來了。終于忍不住,“噗”的一口血噴到一旁,吓得七兒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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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只是需要我這個名字來拿捏姑娘。”
“七兒,早點認清公子。”
“我不能再害姑娘了,殺了我。”
七兒看着七竅流血的湘晚,震驚的說不出話,看着那自己親手提來的食盒,湘晚看到他還在猶豫,運氣就要繼續,七兒大喝制止,“不要再動了!”
湘晚踉跄倒在他面前冰冷的鐵牢前,死死抓着鐵欄杆,“快點,七兒,殺了我,我不能害姑娘...”
就這樣喃喃了許久,聲音逐漸小去,七兒不忍地閉上眼睛半跪下身,将刀刺穿她的胸腹,将她送走。
湘晚嘆息一聲,松了手。
她要下去陪着姑娘了。
她要下去同姑娘賠罪。
七兒麻木的走出地牢,回到周清硯身邊,周清硯看到他衣袍上的血并不意外,淡淡問:“好好送她走了?”
他沒說話。
身邊有人前來彙報,“參議,那批東西被铎王的人劫走了,我們人還沒進易州就被發現了!”
周清硯手裏研墨的動作沒停,“她真的很聰明。”從他派人回住所搜查,沒搜到她的蹤影,反而找到了那個藏在角落的有着燒焦痕跡的大衣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個可能。
“去,告訴元公公,可以動手了。”
那人應聲退下。
七兒看着周清硯沒有絲毫的情緒的波動,想起那個地牢裏死的悲慘的湘晚,頭一次覺得胸口一陣血氣翻湧,“公子,你不怕姑娘知道以後恨你嗎?”
聽到這句話,周清硯手裏的動作終于有了一絲停頓,“恨?”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看向七兒,僅憑一眼就将他看穿,那雙重色琉璃眸裏滿是冷漠與疏離,“她自然會恨我,但無所謂,她會知道我的用心。”
*
孟承響看陽光正好,坐在院外的藤椅上拿着書百無聊賴的看着,便聽到輕蕪進來通傳,不多時邊綏便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好了許多,漂亮深邃的眸格外明亮,看到院裏的她,不經意間的溫柔流露。
“身子怎麽樣了?”
孟承響沒起身,坐在藤椅上笑,“小符說沒大事。”
一旁的輕蕪聽到這裏連忙低下頭退下,留給他們二人的空間,疾步走遠。
邊綏就在她身旁的石凳坐下,“剛才見過你大哥了,他已經派人去找湘晚了,不要擔心。”
孟承響點點頭,想起什麽從藤椅中掙紮着起來,可沒起得來,還是邊綏在身旁扶了她一下将她拽起來,看着她走近房間裏拿東西。
他後知後覺擡起手,想起剛才摟着她的腰将她扶起來的觸感,上次抱着有這麽瘦嗎?
想着她也是遭過罪了,腦海中是她蒼白的臉,眼底有淡淡的烏青,一看就是沒休息好。
目光中是她背着自己走進屋,莫名其妙想起來那個奇怪的夢,夢中的人與面前的人重重疊疊,好似錯位時空。
有一股奇怪的感覺突然出現,可沒等他抓到,孟承響已經走了出來,将他的思緒打斷。
“這是什麽?”她遞給了他一個藥囊。
“安神的呀,這可是我從上京帶過來的,保準管用。”
邊綏抿起唇,不要那藥囊,“自己用吧,回上京再配一份也來得及。”
可孟承響卻堅決的将東西遞給他,于是他無奈只好接下。成明靠近,示意他有消息,于是他點點頭,囑托孟承響好好歇息。
“我們在京中查到了奇怪的東西。”成明将事□□無巨細禀告出,“元公公最近經常去一個地方去見一個老頭,那老頭古怪的很,我們追蹤不到他,但是發現他之前也跟孔文卓有過聯系。”
“做什麽的查到了嗎?”
“暫時不清楚,但是搜到了一個地方,是他曾經的藏身之地,如今被一把火都燒幹淨了,我們的人只查到了一點灰燼,裏面有些蟲子的屍體,所以屬下懷疑...”
邊綏敏銳的擡眼,“繼續搜,別讓他跑了。”
“喏。”成明應,“還有就是,上一個中書省參議李越揚好像也去見了他,但是之後便在家突發疾病而亡了。”
邊綏眯起眼睛,“他不是發病,恐怕是知曉了什麽不能知道的秘密。”言畢,說道:“對了。”
成明問他還有什麽吩咐,邊綏清咳咳嗓子,說:“讓小廚房給夫人多炖點補身子的東西,她身子委實不太好。”
他來之前其實找過小符,小符說她最近會嗜睡,只是看他的眼神有些帶着哀怨?
邊綏摸不着頭腦,但孟承響的狀态越來越差是看在眼裏的。
成明好像還沒轉過來,剛剛還在說那麽嚴肅的事,殿下突然就換到這裏,不過夫人對殿下的好大家有目共睹,邊綏身邊的貼心之人,如今都只認她,說只有她可以做铎王妃。
“喏。”成明自然也不除外。
*
孟懷澤追到周清硯曾經藏匿孟承響的地方,讓屬下來來回回反複的翻找,雖然住着她的那件廂房如今已經被掘地三尺也沒找到什麽線索,但他還是走進了這裏。
屋內的擺放都是按照他妹妹的喜好來的,一書架的書。
看到側案放的古琴,他皺起了眉,看來這周清硯也不是那麽貼心的人,幸虧自家妹妹沒跟他成婚。
他妹妹明明琴棋書畫只有琴技爛的要死,輕易不彈琴,因此外人沒多少知曉的。
擺在這裏這不是堵他妹妹的心?
孟懷澤冷哼一聲,大步流星跨到那一排書架上,這上面倒是都是他妹妹會喜歡的東西,話本不少,她從來就喜歡這些,其實性子裏也是藏着一絲反叛的吧。
他伸出手将一本抽出來,卻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書,另外幾本撲啦啦的全部掉落在地,他并沒有管,而是翻開手裏的那本随意的看着。
大體看了幾眼就看明白了,只不過是個姑娘跟青梅竹馬終成眷屬的故事,姑娘家最喜歡看這些話本子,想到周清硯跟孟承響的關系,他馬上就明白了周清硯的用意。
無趣的将書丢在桌上,因為良好的教養,書是無罪的,于是他擡起的腳并沒有落下,而是彎下腰将書撿起來,順勢又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對話,就知道這又是什麽恩恩愛愛的話本。
可下一本也是。
孟懷澤突然心一沉,蹙眉将架子上的書迅速抽出來幾本。
沒一個例外,全部都是青梅表姑娘和竹馬公子哥的故事。孟懷澤看着每一本的封皮,都是不同的名字,可裏面的故事都是一個故事。
他将書丢開。
周清硯到底在幹什麽?
孟懷澤握緊了手中的佩刀,怒火隐隐而起,他周清硯到底把孟承響當成了什麽?
“将軍。”下屬看到臉色陰沉的孟懷澤從廂房出來,正巧正有要事彙報,“搜到了,門外有車轍的痕跡,他們正往京中的方向去了。”
“追。”孟懷澤下意識就要前去,但被下屬攔了下來,“将軍,您不能去。”
“為什麽?”孟懷澤不怒自威。他現在只想沖到周家小兒面前拿刀放在他的脖子上問問他是不是瘋了?
“雲州來了速報,北戎大軍已經啓程向我漢界進軍了,将軍。”
孟懷澤臉色登時變了,“通知铎王,你帶一批人去繼續尋人下落,剩下的人跟我速回雲州!”
這北戎人委實狡猾,居然挑到他跟铎王都不在雲州的時候準備開打,想來那康巴沙的新王沒死,并且逃了回去,想趁機攻破雲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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