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

第 47 章

成明常武趕到的時候,看到他們殿下人已經在河中昏迷了,手還沒松開樹枝,而他懷裏的是一起離開的晟訣的師妹。

“殿下!”

岸上的毒人能救的基本都打暈了,救不活的就地處死,成明看到河流的盡頭就是懸崖,後脊都發涼,撲到前面叫邊綏,但邊綏懷裏的人轉過頭來看向他的那一瞬間,成明以為自己幻視了。

“夫...夫人?”成明小心試探,孟承響只将食指輕輕放在唇間,讓他噤聲。

成明閉口不言,忍下心中滔天的震驚将邊綏和孟承響拉了上來,他看向孟承響,想要知道邊綏怎麽了。

“沒事,他只是太久沒休息好,睡熟了。”孟承響說話間不經意用袖子擦掉了自己唇角的血跡。“回去吧,跟乾宗王說我回谷裏休息了,不要來打擾我。”

沒來得及攔下她,成明知道現在的關鍵是殿下還在昏迷之中,一切都等殿下醒來再說。

邊綏醒來已是第三日,忍着頭痛坐起來,捏着太陽穴回想發生了什麽,呼吸也有些沉重起來,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成明:“讓你查的東西呢?”

成明起初并不理解,可那天看到那位的面容後,簡直是不得不多想,于是将查到一切全部詳細說出:“乾宗王在被先皇找回前,一直都呆在南疆這邊,他确實有個師妹,叫什麽不知道,就只知道大家都只記得她單名算。”

邊綏眉眼一淩,突然想起來京中竹栖閣突然出現的東家,就姓算。竹栖閣的掌櫃嚴九雙更是曾經使用過蠱蟲,那東家出現的時間恰巧就是孟承響剛嫁過來之後。

“回京城。”

心中有個答案馬上就要破之欲出了。

京中的嚴九雙在家裏呆的好好的,突然被沖進來的一群人圍起來架走了,那架勢簡直就是歷史重演,來的人還是那些人。

他被“請”進了铎王府。

“本王只問你,你東家人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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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九雙本來一肚子的回答,被生生憋住了,铎王一句話就夠他喝一壺的,他知道東家不願意讓人知曉她便是铎王妃,于是硬着頭皮說:“東家不在京城。”

沒想到邊綏點點頭,然後下一刻他人就被綁上了馬車,前往南疆。

他實在想不明白,铎王費勁回京城就是為了抓他去南疆的?殺雞焉用宰牛刀?他難道知道東家就是铎王妃了嗎?可是铎王妃早就沒了。

小符親口說的,他們都受了莫大的打擊,半年多竹栖閣才逐漸恢複元氣。連小符都從開朗活潑一人變得沉穩起來。

邊綏一句解釋都沒給他,只讓嚴九雙老老實實的呆在車上,這一路他絞盡腦汁在想怎麽糊弄過去,可人被送到乾宗王府,見到乾宗王第一眼就愣在原地了。

“小雙子?”晟訣大驚,因為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麽名堂,因此見着嚴九雙的第一眼就驚呼出聲,“好多年不見你了,你去哪裏了?”

嚴九雙扯起嘴角,尴尬的笑笑,“訣哥...說來話長。”

晟訣連忙招呼他進去敘舊,手還沒伸出來就被邊綏阻止,“不必了,我找嚴掌櫃還有別的事。”

他心都沉下去,閉閉眼睛,铎王此舉就是為了确認東家身份的,證明京城竹栖閣的東家就是南疆這位。

可那又如何,東家可以是南疆谷人,但他只要死咬東家和铎王妃沒關系,誰又能知曉呢?

死無對證。

“行,你們瞞的挺久的。”

嚴九雙頭一次真實的感覺出铎王那壓人的氣勢,沉默的跪在地上,不敢擡頭看。

邊綏看他還是嘴硬不說,冷笑一聲,“不必你說,本王說。”

“竹栖閣在京中經營這麽多年,從來都記得只有你一個嚴九雙,什麽時候後面的東家也出現了呢?本王沒猜錯的話,是信平侯老夫人被救之後吧。”邊綏将這些話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來,可嚴九雙越聽越心涼,“巧就巧在,信平侯老夫人被救那天,本王恰巧也在場。”

“更巧的是,本王是同王妃一起去五南寺祈福。”

嚴九雙緊張的擦擦額角上的冷汗,猶豫開口“殿下,這...”

“碰。”

小物墜落的聲音打斷他,面前被丢了一個小錦盒,邊綏問:“是你的吧?”

錦盒上面有竹栖閣獨特的印章,嚴九雙只能硬着頭皮點頭,“确...确是出自竹栖閣。”

邊綏點點頭,“嚴掌櫃可真不仔細,怎麽就讓本王在遠在塞北的易州住所找到了呢?”

嚴九雙想将此事瞞過去,于是解釋:“一起去塞北的還有小符大夫,他手裏有出自竹栖閣的東西無可厚非。”

“那這個呢?”邊綏站起身,靠近桌子上擺的畫卷,兩指一推,将那畫卷輕松推開,裏面畫着的人赫然是孟承響,嚴九雙猶如雷劈。

“找到個南疆谷出來的又見過她的人廢了本王好些功夫。”邊綏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看着他,“嚴九雙,本王沒那個閑心跟你繞圈子,你們來本王身邊究竟存的什麽心?”

嚴九雙沉默半晌終究是深深嘆了一口氣,“殿下,您的命終歸是她以自己為代價換來的,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倘若她真存害你之心,又何必付出此等代價啊?”

“殿下,無論東家的目的是什麽,但她是真心對您的,您自己也知不是嗎?更何況...”

嚴九雙不忍說出下面的話,但事到如今他不想讓東家蒙受什麽委屈,“何況東家已經...殿下,斯人已逝,過往那些,便不要追究了吧。”

許久,他都沒聽到回應聲,以為铎王仍是沒消氣,“殿下,您如今毒已解,光明無量,去日不可追。”

邊綏猛地将桌子上的茶盞一掃而下,清脆的瓷器破裂聲驚起屋外的鳥紛飛,他捂着臉笑道:“好,好一個光明無量,好一個去日不可追。”

“來到本王身邊,費勁千方百計獲得我的信任,拍拍屁股又走人,告訴我去日不可追,本王看起來很蠢嗎?”他拽起嚴九雙的衣領,眼中滿是幾近崩潰的瘋狂,“又怎麽知曉這光明前途本王是想要不想要?”他咬牙切齒說出這幾句話。

嚴九雙說不出任何話可以反駁他。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東家要那麽做。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惡毒的希望如今可以活生生站在這裏的不是铎王,是孟承響。

“走。”邊綏拽着他的衣領生生将他拽起來,嚴九雙也由着這位王爺的性子,并沒有反抗,被捆上了馬車。

馬車在某個街停下,過了很久他聽到外面有一個年輕的姑娘聲音,然後簾子便被掀開了,一個姑娘進來後看到他,兩個人都愣住了。

“殿下這是何意?”嚴九雙不解。

小煙也是同樣迷茫,她像往常一樣買了米面菜正準備提一只燒雞回谷呢,路上就遇到铎王了,雖然在她出門前,姐姐曾經提醒過自己誰叫她過去都不要過去,但成明常武幾個人圍在燒雞店外,她不想走也得走,“這到底要幹什麽?”

铎王彎起嘴角,目光卻望着遠方,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別急,本王暫時不會要你們的性命。”

他得讓她自己出來。

那深谷常人進不去,所以她肯自己出來是最好的。

有什麽誤會,就當面說清楚吧。

孟承響,你究竟為什麽要來到我身邊。

*

孟承響将草藥磨碎,又制成藥丸,做完這些已經是下午,可還沒見到小煙的身影,按常理來說小煙此時應當已經回來了,如今定然是出了什麽事。

她索性将藥丸一起帶在身上,臨出門前要順手拿起面紗,可手舉到一半停下了,半晌離開了,與以往不同的是并沒有帶上面紗。

到鎮上時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店鋪都陸陸續續關上了門,她走進小煙常去買的那家燒雞店,老板娘眼的餘光瞄到有人來,急忙說:“客官,打烊啦。”

看到來人的面孔後略略吸氣,“哦喲...好漂亮的姑娘家欸。”

因着來人是位漂亮的姑娘,老板娘語氣不自覺地軟下來,“姑娘想買點什麽,我們店打烊啦,沒剩多少東西咧。”

孟承響沖着友善的老板娘笑笑,“勞煩老板娘幫我包個雞腿,再來壇桂花釀。”

“好嘞!”老板娘爽快利落将她要的東西包好,送走她才将門拉上。

孟承響提着一壇桂花釀,走出店門,有兩人立在門外,一人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看着她好像看到什麽不可置信的事。

她像是早就料到了一切,沖着嚴九雙示意手裏的桂花釀。

嚴九雙的眼眶“唰”就紅了,不必說,他記得,在他出南疆谷那天,孟承響就是從鎮上提來了一壇桂花釀為他送行。

東家還活着。

年僅而立的成年人,就這麽站在那裏,用袖子擦去溢出的淚水。

“真感人啊,我是不是多餘站在這裏?”冷冽的聲音陡然出現打破這一幕的溫情,是邊綏,他靠在馬車外的車廂旁,冷眼旁觀。

“本王該叫你什麽,是算東家,還是算神醫,亦或者...是本王的王妃呢?”

邊綏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原來這一年多來的痛苦掙紮與沉溺,竟只是他自作多情。

孟承響并沒有回答他,更像是一種默認,邊綏的臉登時就變得很難看,許多種情緒交錯閃過。

落日西沉,他們遙遙相望,相視無言直到夕陽徹底沉入山底,他一身玄袍沒有絲毫違和的融入黑暗之中。

他曾多想能再見她一面,哪怕只有夢裏,也盼着她能入他夢來。

可事實上,她就站在他面前。

街上的燈逐漸被點起,邊綏一甩袖子翻身上了馬車,沒有留念的說了一句:“走。”

成明為難的看了一眼孟承響,還是聽從命令讓車夫走。

不知何時出現的晟訣合上折扇,問她:“怎麽不去解釋一下呢?”

孟承響搖頭,“師兄,不屬于自己的,終究不會握在手裏。”

晟訣意味深長,“師妹,你又怎知不屬于你?”他倒是瞧着邊綏對他師妹的感情不淺,只不過這當中應該是有什麽誤會。

而孟承響突然意識到晟訣此舉何意,略略驚訝,“師兄你...”

“嗨!師兄向來不是那些迂腐之人,鬼神之說也并非全然不信。”他笑道,試圖給予她莫大的鼓勵。

三十多年過去了,孟承響年輕依舊,論誰都不會信,可他就是信了,也不想問那些個彎彎繞繞的原因,只要師妹還在就好。

“我瞧他也不是迂腐之人。”

孟承響并沒有接話茬,從懷裏掏出那個小藥瓶讓他轉交給邊綏,“那日情急,他被毒人咬到,我用自己的血給他解了毒,但畢竟我體內的毒也不少。”

說罷她便将酒遞給嚴九雙,帶着小煙離開了。

晟訣拿着小藥瓶,遺憾的搖搖頭。

他師妹哪裏都好,就是性子冷了些,好像總是怕人離開,所以總會築起高高的牆,先退回去,好像這樣就可以避免遺憾與受傷。

可那些緣分與過往,便被統統擋在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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