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老教堂

第109章 老教堂

深紅色長袍人順着街巷,低頭快步向前，林恩和格裏諾跟在他後面十多米遠的位置，一起穿越街道。

準确地說,是格裏諾拽着林恩一起跟上。

長袍人走得再快也只是走路，林恩跟上去時根本沒有多想。可除了能供小車行駛的寬闊大道外，拉維的許多道路狹窄幽長，又不乏上下的臺階,沒過多久，他就開始跟不上長袍人的節奏。

對面對拉維太熟悉了，走路速度也極快。林恩剛開始時還有些盲目的自信，很快就必須小跑着才能跟上，跟長袍人甚至格裏諾的距離越拉越遠。

格裏諾對曾經的自己體能如何一清二楚,只聽腳步聲就知道林恩的境況。

他什麽也沒說，直接回頭兩步拉住林恩的手腕,拽着他向前跑去,将他們與長袍人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了五米。

“謝謝。”停下來之後，林恩小聲喘着,終于有空隙給自己用一個能增加速度的飄浮魔法,一下子輕松了許多。

在隐藏魔法的作用下,他們兩個并沒有被發現,林恩的目光越過站在一旁等他的格裏諾,追着繼續向前的長袍人：“他好像只是在抄近道。”

他們只是剛來了幾個小時的陌生客人，連走在哪條路上都不知道，可跟了一陣子之後,卻也看出了名堂。

不僅狂信徒看起來并不避諱,拉維市民本身對于狂信徒也并不排斥。

前面的狂信徒有好幾次穿過人來人往的繁華街道，根本沒有引起過路人的注意；甚至還因為走得過快撞到了一個人,可雙方只是很快地互相道歉，接着各走各的路。

拉維市民似乎已經習慣了狂信徒，深紅色長袍帶着他們的新鮮感，遠不如沒有用隐藏魔法時林恩的臉——後者至少能讓路過的每一個女性都回頭多看幾眼。

那狂信徒顯得如此焦急，大概率是在趕時間，執行任務或者參加集會。

用了飄浮魔法後，林恩的步伐輕快了許多，也終于有餘裕思考和觀察周圍。

他們順着臺階下到另一個城區，經過開滿了鈴蘭和郁金香的小花壇，長着高大七葉樹的庭院，又在裝修樸拙的飲品店外，偷偷觀察着不遠處的狂信徒和同伴交換信息。

“在說和奧爾什丁相關的東西，他們已經知道特戰隊來了。”林恩一邊瞄着飲品店的菜單，一邊聽着兩個人的對話，“……接下來他要去據點，正合我們的意。”

來之前他根本沒想到拉維的個人終端竟然不能付款，身上根本沒帶現金。

最後格裏諾成功地從口袋裏翻出幾個德爾，交給櫃臺後的小姑娘，買了一小杯櫻桃口味的冰淇淋。

兩個人是同一個人的好處這時候體現得淋漓盡致——根本不用糾結口味，可以毫不猶豫直接買最喜歡的那一種。

冰激淩不大，分着吃有些別扭，但兩個人誰也不想放棄，一個人拿着一只小勺只挖離自己近的一邊。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有隐藏魔法，路人誰也不會注意到他們，即使站在路邊舔勺子也不會不好意思。

“特戰隊也在找他們，他們很警惕特戰隊，還有一些其他事情……”林恩聽得沒那麽認真，轉頭看到格裏諾也在舔勺子，“你覺得不覺得這裏很像小時候？”

如果旁邊的是伊文，十有八九會雲裏霧裏，不明白林恩具體在指什麽，必須要他再解釋幾句才能聽懂。

可格裏諾只是眯了眯眼睛，回頭望了望剛剛走來的街道：“很像，還有‘甜點塔’。”

那是他們小時候常去的冰淇淋店的名字。

比起現代的城市，拉維更多地保留了歷史的痕跡，雖然建築風格有不小差異，但在某些方面，竟與一百八十年前的伊利亞有些相似。

現在的絕大多數伊利亞人只看過一些相關的照片，根本不會将它與拉維聯系起來。但林恩在那個時代出生與長大，走過無數次那裏的道路與臺階，他的感受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現在那條街是什麽樣子的？”格裏諾若有所思，他也記得那些略有不平的石磚，像極了現在腳下的路面，“伊利亞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都拆了吧，”林恩慢慢抿着勺子上的冰淇淋，“伊文說，為了應對可能到來的失序區，現在的城市大多徹底重建過一遍。”

“現在的建築都不會用維/穩符文，”他看着格裏諾說，“全靠本身的強度支撐，這樣失序區來了也不會倒塌。”

“伊利亞核心下面好像也不是居民區了。”格裏諾回憶着他曾經看到過的景象。

“鳶尾花廣場，”林恩說，“很大的一個廣場，不過我也還沒去過。”

“舊閣樓呢？”格裏諾靠在飲品店旁的牆上。

“大概也拆了，”林恩說，“畢竟我……我們離開之後，那裏就再也沒住過人。”

格裏諾想到什麽，笑起來：“我記得我們小時候，總是往上面藏沒有寫完的功課。”

林恩沒忍住擡了擡嘴角，陷在回憶裏，眼眸閃爍着溫和與愉悅的微光：“其實也可以寫，只是沒什麽必要。”

“完全沒有必要。”格裏諾順口說出林恩的真實想法，“就像以後要當個律師或者教士的想法一樣荒謬。”

林恩的表情黯淡了一些，他輕輕搖了搖頭：“只有爺爺是這麽想的，但屬于他的時代早已結束了，現在更是……”

這時，不遠處的狂信徒和同伴道別，重新戴上兜帽，匆匆拐進旁邊的巷子。

“走了。”林恩把勺子扔進飲品店門前的小紙簍，不太情願地看了一眼格裏諾。

格裏諾不用騰出手來拿法杖，順理成章地獨占了剩下的冰淇淋，大步跟在林恩後面，又很快超過他走到前方。

如同之前的對話，狂信徒正匆匆前往的是他們的總部據點。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一家教堂的門前。

林恩沒想到第一次跟蹤就能直接找到狂信徒的總部，雖然有些意外但正合他們的心意。

只是……教堂？

這座建築古老而莊嚴，米白色的巨大石塊層層而上，最後在頂部豎起三個尖頂。經年的雨水由上而下沖刷出泛灰的水痕，一直延伸到下方中央的古樸木門上。

木質的拱形大門厚重而堅固，門扇上用銅片拼出繁複華麗的花紋，只不過年頭太久，已經全部泛舊，大半生出了綠色的鏽斑。

狂信徒将大門打開一條小縫，側身擠了進去，又将門合上。

“難怪要叫他們狂信徒。”格裏諾仰視着尖頂教堂，它遠不如現代能容納幾萬人的劇院和高樓宏偉震撼，卻有一種全然不同的特殊氣質。

在很多城市裏，宗教早已沒落，人們習慣于現代生活，教堂不再是禮拜的場所，而是用來參觀的景點。

但現在看來，在拉維，狂信徒們保留了宗教這個古老的傳統。

“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信仰什麽。”格裏諾走到教堂前，用手摸了摸古樸的木質大門。

找到了狂信徒的總部，今天的收獲已經足夠，他們并不趕時間，完全可以後面一步步試着與狂信徒接觸，交流墜落星輝的信息。

但不知道為什麽，格裏諾完全沒有回去的意思。

“裏面的狂信徒應該很多……”他看了林恩一眼，意有所指。

林恩沒有立刻回答，他輕輕抿着唇，衡量了幾秒鐘，對格裏諾颔首：“應該能出來。”

兩個人心照不宣，都想進教堂裏面看看。但教堂裏勢必有極多狂信徒，一旦被發現，就不可能想進去一樣輕易地溜出來。

在這方面，林恩或者格裏諾從來沒有放棄過他們的大膽與好奇心。但他們也從不是莽撞的人，必須要有能安全出來的把握才能進去，這是早已達成的共識。

林恩原本的法術能力，格裏諾的魔力加上十字劍，還有前幾天剛從特戰隊那裏得到的法術模型……

應該剛剛好，即使有幾十個狂信徒阻攔，只要他們不是個個都和波蒙特一樣強大的法師，他們就能從教堂裏安全出來。

格裏諾笑了笑，學着狂信徒的模樣，将教堂的大門推開一條小縫。

與此同時，林恩擡起法杖，給二人加了一道隐匿屏障，接着跟在格裏諾身後，一起側身擠進教堂的大門。

他們很幸運，剛進門的門廊裏并沒有人，只有更遠處的中殿裏有幾個狂信徒坐在長椅上。

林恩在隐匿屏障外加了一道靜音魔法，和格裏諾開門又關門，兩個人一起走過兩側有精美石雕的門廊，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教堂中殿裏的狂信徒似乎并沒有什麽要恪守的規章，而是把這裏當做一個休息的場所。他們姿态放松，聊天時也沒有壓低音量。

不過他們談論的多是拉維的時事和一些無關痛癢的家長裏短，兩個人很快路過他們，拐進一旁的側廊。

這座教堂很大，很明顯被後期改造過。原本連成一體的格廊和幾個耳堂被新建的牆分隔開，又有螺旋形的樓梯通向上層。

林恩和格裏諾走了一段路，奇怪地發現除了中堂，這裏非常冷清，很多房間都是空的，連家具都沒有。

狂信徒的人數與這座教堂的規模似乎并不匹配。

而這些空蕩蕩的房間……比起狂信徒的總部，林恩更相信它是個廢棄教堂。

最後他們走到走廊的盡頭，終于有了發現。

最盡頭的大房間裏，同樣沒有人、沒有家具，卻有一個藍色的小型法陣。

“你覺得不覺得它很像風雪幻境？”格裏諾繞着法陣走了一圈，越看越覺得它眼熟，“裏面的雪花，還有虛幻的利刃……”

除了大小與外面的銀光和風雪幻境并不一致外，法陣俨然就是一個微縮版的風雪幻境，和他們在地下中心看到的別無二致。

可風雪幻境保護的是墜落星輝，這個小型法陣中間卻什麽都沒有，它為什麽會在這裏？

林恩的反應比格裏諾更直接，他擡了擡法杖，打出一道淡藍色的法術。

這是風雪幻境對應的破解法術。打在小型法陣上，小型法陣立刻發生變化，雪花和利刃消失，法陣周圍圍繞的銀光淡了一多半，幾乎要透明起來。

林恩揚了揚眉，施放破解法術幾乎是他本能的動作，能解開這個法陣算是意外。

不過有一點目前很明了了。

“它和風雪幻境非常相像，甚至可能是仿制風雪幻境制成的法術。”林恩說，“破解法術也能對它生效。”

格裏諾聳了聳肩，和林恩相對無言。

如果這個法陣在保護着什麽也就算了，可現在裏面什麽都沒有，總像是希望落了個空一樣讓人不知所措。

這些狂信徒究竟想做什麽？

就在這時，房間連着的螺旋樓梯上突然傳來一陣踏步聲，有人正從樓上下來。

還不止一個！

兩個人頓時緊張起來，可房間裏根本沒有家具，也沒有能夠藏身的角落。

林恩下意識又擡了擡手，加強隐匿屏障，格裏諾拖着他的胳膊，兩個人靠到了樓梯下方，緊緊貼着牆壁。

下樓梯的兩個人的對話清晰地傳到他們耳中。

最開始的是一個男聲：“特戰隊都要來了，我們卻還是不知道到底是誰偷了墜落星輝，真是荒謬。”

“正在查了，”另一個女聲說，“我們都要靠離析符文，但對方卻能直接解開風雪幻境，肯定是個強大的法師……”

“強大的法師，現在世界上還能有多少強大的法師？”男聲帶着不滿打斷她，“奧爾什丁的盧卡斯都被捕了，總不能是他跑出來從我們手裏搶了墜落星輝。”

“放心放心。”女聲試圖安撫前者的情緒，“我已經讓人仿制了一個風雪幻境，這樣就能測試出破解法術的難度，再通過破解法術的難度推算出法師需要的魔法能力。”

“我還列了個名單，”她急急地說，“這個法陣一般的法師根本破解不了，所以可以懷疑的人不多，就三四個。”

林恩站在樓梯下，不安地抿了抿唇。

格裏諾站在旁邊，神色同樣不太自在。

說話聲越來越清晰響亮，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很快樓梯上的兩個人就能看到房間裏的法陣了。

“就這三四個法師裏，還有兩個是大陸西方的。那裏和奧爾什丁沒什麽聯系，也沒人能說清他們到底有沒有說的那麽厲害……”

下一刻，女聲戛然而止。

樓梯上方的兩個人看着近乎半透明的法陣，有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