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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區從容從手術室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三點鐘。脫掉手術服做好清潔工作後和一起奮戰在淩晨的護士、醫生說了句“辛苦”，然後揉着酸麻的肩膀晃動着手腕準備在醫生休息室将就一晚。

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通宵做手術的痛快，這次的手術結果很成功，傷者只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一段時間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

一想到自己親手救了一個人，區從容的步伐都輕快起來。但卻沒想到在走道盡頭握住休息室門把手的時候遇到一個人。

沈女王穿着黑色長款風衣，微卷的長發随意地披在肩頭，她看見區從容來了，放下手裏一直玩着的手機，轉過身正面對着區從容擡手揮了揮。

“hi，區醫生，你終于出來了。”

區從容訝異：“沈總，你怎麽又回來了？”沈荑顯然已經洗過澡還換了一身衣服，身上都是香噴噴的沐浴乳的味道，不像自己渾身似乎還帶着消毒水和血水混雜的鹹味。

沈荑提着一袋子還冒着熱氣的飯盒勾了勾小指頭說：“給你送夜宵，吃不吃？”

區從容眼睛緊緊盯着她手裏的袋子，手卻要伸不伸的樣子。

沈荑見她猶豫，收回袋子裝作要走：“看來某人不餓，那我就走啦？”

區從容肚子“咕嚕——”響了一下，等緊急的手術過去，她的體力都消耗殆盡，正覺得饑腸辘辘，現在居然有人能貼心到深夜送上夜宵，也不知道沈女王已經在這裏等了多久，總不能巧合到剛好手術結束吧？

急忙叫住沈女王，打算從她的手上搶過飯盒袋子，好無骨氣地求饒：“我很餓，沈總你就大發慈悲地把夜宵給我吧，我感激涕零。”

沈荑看着她着急的樣子笑了笑，把飯盒袋子遞給了她。區從容領着沈荑進入了醫生休息室，這裏空間不大，擺着一張上下鋪床，一張書桌，兩張椅子。

區從容大開飯盒，一股香噴噴的熱氣撲面而來，她驚嘆說：“好香！”

“雞湯和馄饨，比較清淡的口味，适合滋補。”沈荑用手支着下巴，歪着頭看着區從容。

張姐的煲湯手藝是一絕，小火慢炖花了時間煨出來的熟悉家常味道是外面飯店做不出的手藝。區從容剛剛的手術消耗了大量的體力和精力，現在喝雞湯正合适。也不枉費沈荑在手術術門口足足等的兩個多小時。

“嗯，真的真的很好喝，我不知道你還會炖雞湯？”區從容擡起頭問。

沈荑一噎，她怎麽會覺得這雞湯是自己親自炖的？但面對區從容的目光灼灼，沈荑心思一轉，随口應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了解。”

對不起了張姐，冒領了你炖雞湯的功勞，回頭必須要問清楚炖湯的細節和食譜，免得穿幫。

沈荑接着打量四周環境，“這就是你平時休息的地方？”

區從容一邊喝着熱乎乎的雞湯一邊含含糊糊地回答她說：“嗯，輪班的醫生來不及回家就會在這裏随便睡一覺，第二天再上班。”

沈荑皺了皺眉，“也就是說這張床其實有不少人睡過？”她看着皺巴巴的床鋪，毫無遮掩的嫌棄。

區從容知道她是個潔癖，但其實她自己也是，随手指了指挂在牆上的一個袋子說：“其實我也覺得髒，所以就有常備自己的一套隔髒被套，睡過一次就洗一次，套上就能覺得幹淨一些。我很少睡醫院，今天是特例。”

沈荑看着她略顯疲倦的臉，認真問：“當初你為什麽想要學醫？現在是否後悔做醫生？”

區從容捏着的勺子停在碗口，思索了一陣搖頭說：“選擇這個專業我不後悔，只是沒想到醫病比醫人心容易。”時不時就上演全武行的醫鬧和緊張的醫患關系讓區從容透不過氣來，即使多年後見到當時病患的母親，她還是畏懼。

但其實她并沒有錯，只是還沒有建立起強大的能夠抵禦一切的內心。區從容的老師後來感慨區從容這孩子實在太倒黴，人生頭一次手術就遇到了事情，導致她之後一直存在着心理障礙。

沈荑托腮歪着頭看她，淺笑着問：“今天做完這臺手術有沒有想回到手術臺的沖動？”

區從容聽完卻出其不意地說：“今天的手術讓我更加堅定了一件事，我不想再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外科醫生，我或許想開一家整容醫院。”然後眼神奇亮地盯着沈女王，似真似假道：“沈總有沒有興趣投資一筆初始資金？”

沈荑心裏清楚她正在避開問題胡亂說了一個想法，但還是順着她的腦回路言簡意赅答：“從市場動态來看整容行業的确是個不錯的業務方向，不過大規模去做不太現實，你如果能夠結合互聯網+的概念做一個微整形業務，或許我會考慮。”

區從容沒想到自己随口找的借口居然已經是沈荑腦海裏醞釀的項目概念，不由得覺得這個人既神通廣大又才思敏捷，商界最強大腦名不虛傳，對她的傾佩又增加了一些。

“咳——如果我說我想做男科呢？”區從容特地盯着沈荑的表情。

沈荑平靜如水地回：“如果你确定要做男科，我現在立即給你投資。”

她拿定主意區慫慫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從事男科業務，頂多就是拿來吓唬自己的幌子。退一步萬步說區醫生真的打算開門營業，那她沈荑也一定支持，只要她有那個膽和足夠厚的臉皮！

區從容不說話了，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吐出一句：“想不到沈總眼光這麽獨到，我考慮考慮。”

她紅着耳根埋頭吞着剩下的馄饨，脖子上仿佛壓了一塊石頭，害得她再也擡不起頭來。

而沈女王只在一遍靜靜地看着她，一想起區從容剛剛又慫了的樣子就不自覺勾唇笑了。

但手機一直震動似乎不打算放過她。

區從容終于逮到機會擺脫尴尬，擡頭瞅着沈女王說：“你去接電話吧，可能真的有急事。”

沈女王掏出手機瞄了號碼一眼，臉色微變。能知道她私人手機號碼的人兩只手可以數得過來，而這個號碼的主人她很熟悉，從小倒背如流的第一串數字就是他的手機號。

看見他在這時間打電話來，沈荑的內心顫動了一下，她本來以為他不會記得自己的生日，沒想到雖然遲了幾個小時，但最終還是給自己打了電話。

“是我父親，我出去接電話。”

區從容看着她出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情緒波動的沈女王，看來她父親對她的影響依舊存在。

昨天沈女王辛辛苦苦準備的生日晚宴還歷歷在目，無人的海港廣場，暖黃色的指引路燈和智能機器人，奢華的游輪，燦爛的煙火，以及煙火下那一張精致誘惑到心跳怦然不已的臉……

說不被她靓麗的外表吸引是假的，說不動心也是假的。只記得她低下頭注視着自己的嘴唇偷襲輕吻的時候，自己假裝沒有發覺她的企圖讓她的詭計得逞。

其實從二秘開着車接自己那一刻開始是不是已經覺察到了沈荑生日會的陰謀？還是從陸習風出現那一刻已經想到了什麽？

區從容已不敢細想自己的心理動态，只覺得自己不去落入這個陷阱總會不甘心。于是她就去了。

女人的預感不需要任何證據，只要發揮想象力就能想象出千千萬萬個細節。更何況區從容是最吹毛求疵的處女座。

沈荑不但忍着身體不适幫她開車送傷者去醫院，深夜還提着熱乎乎的雞湯來醫院等了幾個小時，有幾個人不會為這種細心觸動？區從容感覺到自己心裏某些界限建築的城牆已經裂了口子，眼下快要崩塌。

“已經吃完了？”沈荑很快開門進來，臉色沒有異常。

區從容從她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也不知道他的父親會在電話裏和她說一些什麽，只能通過觀察她接下來的神态表情來猜測她的情緒。

“嗯，我已經吃完了。”區從容抱起外套要套上，“都快要天亮了，我送你到醫院門口。”

“既然天快亮了，我也不着急這麽快走。”沈荑坐在區從容身邊的凳子上，拉她坐下，然後将頭輕輕地靠在了她的肩頭，“看來剛剛游輪上那一頓真的沒有讓你吃飽喝足，我看你剛剛吃馄饨的樣子比在游輪上要輕松惬意很多。”

“穿着那麽貴重的禮裙打扮的那麽拘謹又怎麽會像現在這樣吃的舒服？”區從容在沈女王靠過來的時候忽然背脊崩直，在她說話之後才逐漸放松下來，“剛好在你的生日上遇到了這樣的事故……沒能替你好好過生日，我感覺很對不起你。”

“除了說‘對不起’之外就沒有別的表示？”沈荑挽着區從容的手臂，靠着她能讓她覺得溫暖一些。

沈洵根本不記得她的生日，他只記得沈氏股權以及她那個弟弟沈铎。不歡而散的一通電話，堵在心裏的一口氣，都不如身邊這個人此刻帶來的一點安慰。

區從容哆哆嗦嗦地伸手攬住了沈女王的肩，讓她靠自己更緊。

沈女王噗嗤一聲低笑說：“區從容，手抖什麽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