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步入電梯,電話沒有及時接通,回轉出嘟嘟嘟的急音。

趙晚纓想了想,決定再打一次,這次接得很快,但只有着粗重的呼吸,沒人說話。

“代先生?”她不确定是不是代清川接的電話,試探性地問,電梯間裏的信號不太行,那邊開始說話,但斷斷續續的。

只聽得只言片語,“趙晚纓”,“在哪?”,“家門口”。

“什麽?我沒聽清楚,我在電梯裏。”

趙晚纓捏着手機回複,16樓電梯到的挺快,她擡腳踏出電梯,一個黑黑的影子坐在她家門前,吓得趙晚纓往後退了幾步,濕淋淋的傘掉在地上,響聲弄亮了聲控燈,半張被發絲遮住的俊美臉龐出現在她面前。

“代先生!”趙晚纓顧不上掉落的傘,疾步走上前去,看見被雨水淋濕的身軀,他半靠在趙晚纓家的門上,頭歪在一邊,手裏還拿着正在通話的手機。

披散的長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蒼白的臉上印着坨紅,他嘴唇微張,似乎呼吸都有些困難,長睫毛如雨中展翅的蝴蝶,顫動半晌才緩緩打開,沖入趙晚纓的眼簾。

代清川雙眸含水,眯眨了幾下似乎才逐漸看清楚眼前的人,嘴角勾出一絲弧度,“趙晚纓,你來啦,我等你很久了。”

噴出來的酒氣讓趙晚纓擰了擰眉,他喝酒了?

剛剛顧常易提了一句代清川在跟顧常岐談生意,這個時間點談生意一般都是在酒桌上了。趙晚纓第一時間是關心他的胃,“代先生,你的胃還好嗎?痛不痛,要不要吃藥?”

她一連串的問句喚醒了代清川,他掙紮着要站起來,撐着地,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滑了一下又栽下去,好在趙晚纓力氣夠大,把人緊緊抱住,才避免他的尾椎受傷。

“纓纓,對不起。”他低頭,額頭剛好碰在趙晚纓的肩上,聲音顫顫巍巍,熱氣噴灑在她的脖頸上,讓人顫栗一秒。

抱着代清川時,趙晚纓才發現,他身上的西裝已經濕得能擰出水來,要是再這麽在樓道吹風下去,非得感冒發燒不可。趙晚纓看向對門代清川的家,是個密碼鎖,趙晚纓無法打開,只好先掏出鑰匙把人帶回自己家。

醉酒的人,不好招呼,代清川踉踉跄跄地脫了鞋踩進趙晚纓的家,卻怎麽都不肯坐上沙發。趙晚纓一股急氣上來,聲音大了些,“代清川,你到底要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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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地上的人縮了縮肩膀,默默地冒出一句:“我髒。”

這話讓人沒了脾氣,趙晚纓無奈,只好從房間裏拿出一條嶄新的浴巾來,兜頭把他圍住。“你這樣子,要感冒的。”

代清川被浴巾罩住,坐在地上跟不倒翁似的搖搖晃晃。

無奈,趙晚吟只好拿來手機撥了張展羽的電話,一般老板的飯局都會有助理陪着,但今天不知道怎麽的張展羽竟然沒有陪在代清川身邊,讓他喝醉酒還淋了雨進不去家門。

手機嘟嘟了十幾秒,才有人接通。

“張總助,代先生家裏的密碼是什麽,他現在喝醉酒還淋了雨。”

聞言張展羽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人,站起來往屋外走去,一邊回複趙晚纓:“趙警官,今天代總跟顧家的人談生意我中途離開了,留了司機跟在他身邊。你先試試940815這個密碼。”

“好。”趙晚纓跑出去試了下,滴滴滴的提示音傳來,“張總助,密碼不對。”

張展羽回身,屋內的人好整以暇地坐着品茶,他抿了抿唇,“趙警官,不好意思,我一時半會兒也過不去,能不能請你收留代總一晚,麻煩了。”

回家關上門,出門時趙晚纓開了空調,把屋內溫度提升了不少。看着裹成一個球歪倒在地上的代清川,趙晚纓洩了氣,本以為還要一段時間心理建設,沒想到這人還送上門來了。

這幾天她總是在思考自己對于代清川是不是真的喜歡,剛剛在與顧常易吃飯的時候下意識地解釋他們之間的關系這件事,好像就已經說明了自己的心理活動。

她對代清川真的有好感,而且不少,這下還真的把人帶回家了。

趙晚纓蹲在代清川面前,撩開他濕潤的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他的五官很好看,濃眉丹鳳眼,不做表情的時候,很容易讓人覺得高冷,可代清川常常彎着眉眼,面容便柔和起來,宛如一座藏在霧裏的悲憫世人的玉像。

燙人的皮膚從指尖傳來,趙晚纓指腹描着他的眉眼,似乎被擾了清夢,代清川皺了皺眉頭,眼皮顫動幾下,在趙晚纓收回手的時候睜開了。

做賊心虛的人扣着自己的食指,強行鎮定地解釋:“你得把濕衣服換了,不然會感冒的。”

對方似乎聽懂了她的話,慢悠悠地撐着地坐起來,白淨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西裝外套,一顆顆黑色的扣子被剝離,沾了水的衣服重量不少,落在地上都是吧嗒的聲音。白色襯衫被水浸得透明,緊緊貼在肌膚上,趙晚纓想上前幫忙的動作募地停住。看着代清川逐漸染上粉紅色的皮膚,趙晚纓搓搓手指,總有種趁人之危的意味。

她急忙站起來,跑進房間,留下一句“我去給你找衣服”。

翻箱倒櫃,趙晚纓記得家裏還存了幾件大號的男士T恤,作為獨居的女性,在家裏挂上幾件男式衣服和褲子,放上一雙男士皮鞋都是很有必要的。這是舒媽媽說的話,在租房的第一天就說了。

出來時,代清川已經把衣服褲子都脫幹淨了,像一條美人魚,攏在大大的浴巾裏,任由人擺布。

“你先換上!”她将衣服放在一邊,縮到房間裏,“你換好就喊我!”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尚未關好的房門外傳來,他似乎在穿褲子,踩到了一旁的濕衣服,滑了一下,膝蓋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抽氣聲。趙晚纓拉開房門跑出去,“怎麽了?”

四目相對,赤/裸/上半身的人慢了半拍,一如不谙世事的人,面對臉色通紅的趙晚纓,還能慢條斯理地把衣服套上。換上幹淨柔軟的衣服,被空調暖風一吹,體表溫度開始逐漸回籠,代清川漸漸開始發困。

趙晚纓不能幫他洗澡,只好找來吹風機給他把頭發吹幹。

醉酒的代清川乖得不行,耷拉着頭,暖風吹在他頭上,還會尋着熱氣靠近。害怕風筒燙傷他,趙晚纓只好擡高手臂,誰知道他尋過來蹭了蹭她的手臂。酥麻的感覺從那圈皮膚開始擴散,趙晚纓手臂顫了顫,手指間代清川的頭發如絲綢一般絲滑,勾得人心癢癢。

“你能不能不要亂,動。”

“對不起。”

風筒一關,代清川又開始嘟囔,他抓着大浴巾的兩邊把自己裹住,跟着趙晚纓的引導坐在沙發上。

怎麽總是在道歉?

“代先生,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趙晚纓戳戳代清川的臉,沒啥肉,不過皮膚有些燙,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

他迷朦地睜開眼,焦距落在趙晚纓的臉上,衣服洗過多回,領口被扯大了,抓住浴巾的手一松,便是香肩半露。代清川想往趙晚纓那兒靠,對方卻躲開來,他吸吸鼻子,又乖乖坐回去。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我這就回家,我不會打擾你。”代清川話是這麽說,但人還是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趙晚纓見他不動彈,湊過去戳了戳他的肩膀,人卻往沙發上倒去。

睡着了。

看着很乖,趙晚纓靠過去,戳戳他的臉,代清川的手指從袖口伸出來撓了撓,再沒了動作。

松了一口氣,趙晚纓一屁股坐回地上,從看見代清川開始,她這口氣一直提到現在,似一團火,燙得趙晚纓面紅耳赤。她捂着自己的臉,試圖用手掌的溫度降溫,發現掌心還冒出了汗水。狼狽地往褲腿上擦汗,趙晚纓伸手扯了一下代清川垂下來的長發,“都是你害的。”

喝醉酒的人可能會口渴,趙晚纓想起羅雪帆給她買過一個恒溫杯,又起身輕輕巧巧地翻找出來洗幹淨,接了大半杯熱水放在茶幾上。浴巾已經有些濕了,她給代清川換好羊絨毛毯,關上客廳的燈,只開了一盞小夜燈以便代清川起夜。

往回走的時候趙晚纓太過于專注沙發上之人的情況,沒注意橫亘在地上的濕衣服,絆了一下磕在地板上,痛得龇牙咧嘴。攏攏地上的濕衣服,嘴裏嘀咕了幾句,這才扔進髒衣簍裏回了房間。

趙晚纓忙活了這一陣,把滿身的汗氣洗掉,這才爬上床。

床頭櫃上擺着尚未翻完的資料,是關于瑰麗集團股東的,這幾天她思緒萬千,沒怎麽看進去。今天出了一身汗,反倒覺得輕松了不少。

房間裏只開一盞小臺燈,圈出一隅光亮。

翻了一會兒,趙晚纓注意到關于代家幾個人的行程,幾乎是重合的。在八月那段時間裏,代延平和代延安都在水泗島,其餘的股東或多或少已經在出席其他市的活動,

當年的私人行程記錄已經無法獲取,只能通過車輛使用記錄來進行查詢,代延平、代延安和連芙麗三個人在水泗島待了十多天。

密密麻麻的文字引來席卷的睡意,洗完澡後全身都是懶惰的,趙晚纓還沒看上多久,便越來越困,歪在靠枕上睡着了。

——

張展羽挂了電話,在原地站了幾分鐘,捏在手裏的手機沒有傳來警報提醒,便放心走回屋內。

坐在寬大的獨樹樁制成的茶吧機前,是一個穿着高定西裝的中年人,那張與代清川有些相似的面孔表明了他的身份。

張展羽沖他微微颌首,“代總,不好意思接了個電話,耽誤您的時間了。”

代延平長得板正,光看面容,誰能知道他是五十的年紀,身材也保持得很好,沒有縱橫酒場的大肚腩和禿頂。他挽着襯衫袖子,正專注着泡茶,臉上露出閑适的神情來,似乎這茶藝也是一種享受。

聽得張展羽的聲音,代延平才緩緩擡起頭,伸手示意他坐在對面,手上的夾子一翻就放正一個棕色的小陶杯,小壺加熱後的淺棕色茶水緩緩注滿,便放回加熱爐上。

“代總。”

“先喝茶。”

年輕人的急切被對方按下,張展羽疑惑了兩秒,還是拿起了微燙的杯子吹了吹,抿了兩口,清香殘留齒間。但他沒閑心品茶,只是聽從對方的話,潦草喝了兩口,便将杯子放回桌面。“代總,請問您找我來,是有什麽指示?”

代延平眼皮擡了擡,看向對面的青年,“你長得很像你媽媽。”

可依稀裏還能見到他的樣子。

張展羽咋舌:“代總認識我媽媽?”

對面的人頓了頓,手裏捏着茶杯轉了一圈,一口飲盡杯中茶水,眼睛眯了眯,似乎在回味,似乎在回憶。半晌,代延平才開口,眼睛落在不遠的陽臺,冷光照出樹影婆娑,凄涼又孤獨。

“你的媽媽叫展媛。”他話音落,便見到張展羽情緒變化,心裏越發肯定,“二十七年前,我和你媽媽曾經在一起過,而且她還懷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你。”

“張展羽。”

作者有話說:

圓圓:喝醉酒的代先生真好rua,乖死了

ps.寶子們,我發燒了。會盡量日更,謝謝訂閱評論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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