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相貼

第80章 相貼

高舉的火把。

一片混亂的厮殺中, 仲藻雪攙扶着祁青鶴站起了身來,起身間,只在擡眸的時候正對上了柏遠山的視線, 兩人的眸子沉下去, 交換視線之中兩人有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前。

就在伏夜的殺局正準備布下的時候, 一貫寂冷的西陵王府客廂內,正臨案擺着棋局獨弈的柏遠山停了下來, 手指中還撷着一枚白子。

聽到了推門的聲音響起來。

只側過了眸,看着走進來的仲藻雪。

“可是有事?”他問。

“我在祁府發現了一個的東西,想要交給先生。”仲藻雪将那個從花盆裏挖出來的包裹放在了桌上。

“哦?”

柏遠山有些意外。

卻是眸色不動, 将手指間撷着的那一枚白子收入了棋盒中,問她, “不知此物是何?”

“我也沒看。”

仲藻雪說到這裏禁不住的皺起了眉頭,面無表情的一張臉上卻是寫滿了嫌惡, “是我離開地牢的時候, 祁青鶴讓我回他府去取的東西,想來是他勾結沈钰或者栽贓王爺的證據吧。他行事總是有用意的,我雖被他惡心的不想看, 但想着興許可以反過來利之折磨他, 讓他做繭自縛。”

蓋上了棋蓋,柏遠山問,“你沒看裏面的內容嗎?”

仲藻雪冷笑了一聲, “我單看信封上的這一句話就看不下去, 何必憑生惡心自己?”

柏遠山蓋好了棋蓋, 順勢接過了她遞過來的包袱, 饒是認真的翻了翻, 一邊看着一邊問, “你認為這裏面放着的是他用來栽贓王爺的證據?”

“不清楚,也沒興趣知道,我只是想要他的命。”

“你的命倒底算得上是他救出來的。”柏遠山一邊翻着一邊像是随意的提了一句。

“那又如何?”仲藻雪冷聲。

“眼見着昔日的愛人跌入雲端傷痛至此甚至于面目全非,仲娘子卻是心裏沒有一絲的恻隐嗎?”

“我心性狹小婦人短視,不懂得什麽叫做恻隐,只知道他薄情寡幸負我累我更有惡言當衆辱我清白,我要他的血來洗刷這一份的屈辱,讓他以命來抵我這一年以來所受的苦痛!”仲藻雪冷道。

“……”柏遠山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倒是聽先生的語氣像是百般的推辭于我,莫不是做不到助我殺了他吧?”仲藻雪沉眸。

柏遠山信手翻了翻看那個包裹,只随意看了一眼,便将那個包袱扔了回去,随即再一次擡眸望向了她,“他的命有沈钰相護,鎮西軍坐倚,府衙上下一應府兵做罩,取之不易。”

仲藻雪望着他的眸子一時更冷了,“你說過會幫我殺他。”

“我确實說過。”

柏遠山臨案而坐打量着她,“也可以這就告訴你一個法子來教你殺他,或許還能讓他在死前多吐露出一些東西出來。”

仲藻雪擡眸望向他,“我但一聽。”

柏遠山道,“假意歸心,詐服于他,将他引至王府的密道之中。于此,他自會聽信于你,真情實意的跟你走這一趟,并且徹底的擺脫掉了所有外力的庇護,任天下間所有人都鞭長莫及難以相助。”

仲藻雪望着他的眸子有沉了下去。

柏遠山對上了她的視線,道,“只要你假意詐他,以示回心轉意,他必然對你不設任何的防備。只待進了王府的密道,你要殺要剮于他,想要如何的□□他,都在你的一念之間。”

“殺他,誅心為上。”

“……”

一片紛亂的厮殺中。

雙方的人馬卻是都已經殺紅了眼,滿庭的血色不絕,望之觸目驚心。

仲藻雪一邊幫他壓着他胸口處不斷冒出來的鮮血,一邊又是拖又是拽的撕拉着拽扯着他,聲音在這一片混亂的殺鬥中嘶啞了起來。

只在他疼得快要不醒人事之間又哭喊了一聲。

“相公!!”

“相公!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祁青鶴半個人但挂在了她的身上,在她的颠簸之下嘴唇血色褪得蒼如白紙,一只手攬在了她的後身,只低了一聲,“藻雪……”

那一聲氣若游絲,微若非常。

“锵!”

仲藻雪舉劍攔下了對方的強攻,另一只手還不忘死死的攙扶着他,眼裏的淚還有殘色,但紅了目,舉劍之間不管不顧的殺去,像是想要強行破開一條血路。

她戾目喝斥道,“讓開!”

那邊正被纏鬥不絕的翟則武眼見着那邊的情況愈發危急,但一力震退了對方。

“祁大人!”翟則武伸手扶了他一把。

“你退敵,我帶他離開。”仲藻雪挂着淚疾聲對他道。

“我開路。”

翟則武點頭,剛舉着劍準備往那一邊強行殺開一條生路的時候,卻被仲藻雪給拉住了步子。也不知道她是何意,翟則武愣怔之下轉過了頭來。

“我相公傷勢甚重危在旦夕已不容再耽擱。”仲藻雪一力攙扶着氣若游絲的祁青鶴,面容沉肅的說道,“我知道王府裏面有一個密道,這條密道鮮有人知道,裏面更是遍布機關要陣難以追緝,且這一條密道通向主城各方要地,裏面更是準備了不少能夠教人起死回生的聖藥,還有勞将軍代我開個路,我但護他而去!”

“你?”翟則武又打退了一個敵人,見她一介弱質女流,力有弱薄,這一方攙扶着男人卻像是不堪重負一般的像是快要被壓垮了身子。

不等仲藻雪回答。

“仲娘子,我苦心布局助你殺他,而今功成就在眼前,你倒戈相操意欲救他又是為何故?”站在高階之上縱觀全局的柏遠山卻是冷笑嘲她。

“他是我的相公,我何以當真眼睜睜的見着他慘死在我的面前?!”仲藻雪面容哀絕。

“婦人之仁,難成大事!”柏遠山譏諷道,“當初他那般待你,對你所受的冤屈不僅不聞不問,反而落井下石一封休妻書便将你徹底的掃地出門,只是男人的幾句甜言蜜語,再掉下幾滴眼淚,你便心疼得如此不可複加的倒戈,真是賤的不堪至極!”

厮殺聲中,長夜之中只看着那一片明晃晃的火把舉起,緊接着又晃成了一片的重影。

翟則武披着一身的血,面容羅煞的硬是殺出了一條血路出來。

“……但我,卻還是愛他。”仲藻雪一力攙扶着的祁青鶴起了身來,眼眶裏的淚水已然幹涸,沉眸之下但聽她字語铿锵,堅定不移。

祁青鶴面色蒼白的勉力睜開了眸子,微微移過了頭望向了她。

仲藻雪扶着他往一方門走去。

一步。

更生了一步。

這一條路她走得艱難,走得辛苦,像是豁出了全部,拼盡了全力一般的,拖着他殘弱不堪的傷體往前走。輕吹于頸邊的是他鼻息間虛弱的呼吸,那一雙勉力睜開了的眸子正望着他,深色的眸子卻是禁不住一顫。

“任憑你如何賤斥于我……”仲藻雪背對着他走着,傳出來的聲音是堅定中帶着悲壯的語調,聽着便讓人覺得心中一顫。

察覺到了他望着自己的視線。

但那一雙低頭望去的眸子卻依舊是生冷的,沒有任何的感情。

“……他也是我最愛的相公!”仲藻雪眯着一雙眼睛,斂下了裏面一應的鋒芒與銳光。

說完這一句話後。

仲藻雪但抱着祁青鶴一起壓身滾進了身後的那一扇門。

“嗖!”

破門間。

但看着遠天之外,不知道是哪一處藏着的弓箭手正發矢而出,那一箭便是堪堪的從穿開的門射去,從兩人壓低下的身面上,直挺挺的飛進了那一片深淵之中。

“嗡——”那一箭,卻是恰恰正中了密室的機關!

仲藻雪但抱着他一并兒的滾入了進去,那機關要門陡然打開,而在兩人一同滾入了進去時,又堪堪的合了起來。

“砰!”

重鐵扣關上。

只看着一舍的灰塵揚起。

一切,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

——

兩人一路從機關處滾落進了密室之中。

也不知道裏面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可是龍潭虎穴,亦或者是另一番的刀山油鍋。未知,未至。祁青鶴只伸手死死地護住了她的頭,将她整個人都抱入懷中。

仲藻雪緊閉着雙目,像是有些不怎地敢看。

等到落地的時候。

她有些怔然的睜開了眸子,發覺自己正整一個人趴在了他的胸膛上,便是将他做了肉墊一般。

四目相對之下。

彼一時,兩人隔得非常的近,近得沒有一絲的罅隙。只在咫尺之間,睜目可見之前,觸手可及之地,聽得能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以及胸口處有些紊亂不序的心跳聲。

那原是已經死了的東西。

竟真的還能重新再一次活過來嗎?

“……”

“……”

沒有一個人說話。

躺在地上的祁青鶴睜着一雙眸子靜靜的望着她,明明是被壓得傷口生疼到了蒼白了一張臉色,卻依舊沒有開口催促着她快一些起身。

那一雙眸子,原是生冷薄情的眸,自來的寡幸絕情非常。

一如他從來不識天倫,不解人間。

卻在經遭了這一切之後只剩下了一片的狼藉與憔悴,好似一個有了裂紋的鏡子,再也沒有了之前如立雲端之上的清絕。

那一雙眸裏,此一刻只盡盛着她。

“藻雪……”祁青鶴聲音有些暗啞的低喚了她一聲,意有不明,似是一聲嘆。

仲藻雪趴在了他身上許一會兒。

等反應過來後,沉默的離開了他的懷裏,屈膝之間半直起身的坐在了他的一旁,緊跟着再将他有些吃力的扶了起來。

仲藻雪扶着他靠向了密室一旁的牆壁上。

祁青鶴頭枕向了身後冰冷的磚石,唇邊猶還挂着血,擡頭望着她的那一雙眸卻是不覺有幾分癡意。

仲藻雪蹲在了他的面前,低着頭望他身上的血色,雖然他此一時穿着黑衣看着并不怎麽明顯,但只一想到了那一把劍剛剛貫穿而出便知是傷創不輕。

仔細的察看了一陣。

仲藻雪擡起了頭,見他唇角挂着的血,道,“我去拿藥過來給你止血。”

說罷,她起身正準備去密室裏找聖藥。

卻不知只站立一半,那一只手便被他給拉住了,怔愣之間,不等她想明白他這一方的用意是何,但在身子只來得及轉過去半邊間又被他給重新拉了回去。

交頸相錯間,祁青鶴伸手再一次将她抱入了懷裏。

“不要走。”

他低道,“藻雪,我愛你。”

祁青鶴抱着她斂下了眸,道,“我再也不想放開你,更再也不想與你分開。”

作者有話說:

晚安~早點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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