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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無事。不過，眼下倒是有一事要拜托……表妹。”

衛子衍這人素來不會在意旁人如何看。

往好聽了說，是孤冷卓絕，不染凡塵。可實際上，就是目中無人。

除卻衛家的子嗣之外，他幾乎不會認雜七雜八的親戚。

葉棠是老夫人的外孫女，但實則與衛家毫無幹系。

而且，衛子衍一個眼神也能看出，此女……絕非是尋常的老實純良女子，小小年紀已是心機深沉，膽子也夠大。且再看她這副嬌妍瑰姿的容貌，尤其是那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墨玉一般的瞳孔，每一個眼神都仿佛在向旁人示好。

她有足夠的資本蠱惑人心。

她便是什麽都不做，只是站在那裏淡然笑過，也讓人不禁側目。

衛子衍是京都數一數二的勳貴子弟，身邊雖無莺莺燕燕，卻是識女無數，只一眼就将葉棠歸為“禍水”之列。

人總是對初見的印象帶有偏見。

便是聖人也無法避免。

這時，葉棠不明白衛子衍眼神中的含義，她往前走了幾步，踏入了亭臺，又朝着衛子衍盈盈一福：“表哥且說，但凡我能辦到的，定竭盡全力。”

竭盡全力……

她就這麽随意？

葉棠看着衛子衍的目光是會發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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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生而來，對衛子衍而言，她是個陌生女子。

可對葉棠來說，眼前這人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吶。前世走到末路時，不成想會是衛子衍将她帶離了苦海，可惜……她還是被三表姐給殺了。

衛子衍眉心輕蹙，嗓音無溫，他這人不喜拐彎抹角，直言：“表妹此次是為躲避冀州惡霸，這才前來伯府避難，是麽？”

葉棠一愣，倒也不至于吃驚，點頭承認：“正是呢，表哥。”

衛子衍見眼前女主唇角噙笑，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氣撲鼻而來，不像是任何花香，倒像是楚楚女兒香。

衛子衍的劍眉愈發蹙緊了些，清隽臉龐上似是直接寫了個四個字——生人勿近。

而葉棠卻很想試探一下衛子衍。

上輩子對她愛答不理的人是他，後來救她出宮，将她藏在後宅的人還是他。

難道……

這家夥，他是表裏不一、故作矜持？

故此，葉棠故意為之，又往前走了幾步，有了前世的經驗，她太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裏，在離着衛子衍一步遠的地方站定，因着兩人身段懸殊頗大，她仰面看着衛子衍，精致清媚的面龐往下，則是纖長細膩的脖頸。

“表哥，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麽事需要拜托于我？”

少女吐氣如蘭，曼妙婀娜的身段就在男子面前。

衛子衍負手而立，至于身後的手握成了拳頭，狹長幽眸眯了眯，不動聲色的屏息：“表妹想擺脫曹家惡霸，而我想知道曹家惡霸的一切惡行。”

男子一語畢，葉棠外勾裏翹的桃花眼更是潋滟波光，笑着說：“我明白了，我與表哥有着共同的敵人。”

少女笑靥如花，似是天真純良的無知少女。

衛子衍又不動聲色側過身，從石案上捏起茶盞，輕抿了一口溫茶，随着他的吞咽，突出的喉結滾動。

葉棠注意到了這一點。

他在故意避讓自己。

為何……？

葉棠竊笑一聲，愈發覺得衛子衍也并非她從前認為的那般冷漠無情。

只不過，他太能裝了。

而這廂，葉棠認為衛子衍故作高冷的同時，衛子衍也同樣将葉棠視作心機叵測的妖豔美人。

二人各懷心思，彼此揣測對方。

即便衛子衍已經側過身，但眼角的餘光依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葉棠的目光凝視。

衛子衍望向庭院角落的一株翠色芭蕉，看似神色無溫，淡淡啓齒：“這麽說來，表妹是願意配合了？”

葉棠很好奇，衛子衍這一世難道還要憋着對自己的心意？

自然了，他二人這才将将初識，她絕不會天真自信的以為，衛子衍會這樣快就被自己拿下。

不過，眼前這男子，可是幾年後說一不二的重臣——攝政王。她自是要巴結上。

葉棠并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

她八歲起開始自立，帶着妹妹一步步走到今日，絕對不是什麽純真無知的小白花。

她骨子裏刻入的觀念便是——不擇手段自保。

她保住了，才能護着妹妹。

可憐妹妹前世慘死，這輩子，葉棠更是不會放過任何攀附上衛子衍的機會。

葉棠點頭如搗蒜，笑着說：“我全聽表哥的。遠在冀州時，我就聽聞過表哥的威名，想來只要有表哥出手，那冀州惡霸必然不得好下場。”

葉棠毫不吝啬的誇贊衛子衍。

衛子衍喉嚨忽然一緊。

捏着茶盞的指尖緊了幾分，面上不動聲色，說道：“還請表妹羅列下曹惡霸的一切惡行，不出意外的話，曹家一定還會尋上門找你麻煩，屆時，還望表妹配合我，将曹家惡霸一舉拿下。”

上輩子，葉棠成功躲過了曹家惡霸的迫害，想來，這輩子也會順利。

她點頭：“表哥說得是，我會盡快将惡霸罪行羅列下來，只不過，還需一些時辰，怕是沒法即刻辦好。惡霸作惡多端，罄竹難書，我想到多少就羅列下多少。”

衛子衍終于斜睨了一眼身側嬌俏的女子。

她這般拖延時間，還是想尋機會多番接近自己……是麽？

衛子衍已經見識了太多前赴後繼試圖勾搭他的女子。

心機美人的一切套路，他都自诩了如指掌了。

當下，衛子衍沒有揭穿葉棠，應下了：“好。”

兩人的交談十分客氣，衛子衍也已經說得差不多了，逐客道：“表妹可以暫時離開了。”

葉棠：“……”

這位清冷孤高的“衛美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她就連一杯熱茶都沒喝上呢。

葉棠已深知衛子衍的為人，她且不急，徐徐圖之方才是王道。

臨走之前，葉棠又将衛子衍一番褒贊。

“表哥果真如傳聞中所說的一般無二，蘭芝玉樹、龍章鳳姿。如今，我能在永寧伯府躲避災禍，心中也總算是踏實了。”

少女告辭離去，身影曼妙，纖秾有致，既有北地女子的高挑，又有江南女子的溫婉清媚。

衛子衍：“……”

傾慕他的女子比比皆是，當面如此誇贊他的女子，葉棠是頭一個。

真是大膽又放肆！

男子眉目冷沉，不知在想些什麽。

沉香院。

三夫人姚氏正對鏡撫鬓，嫁給衛三爺這麽些年，她生育了一兒一女，又對妾室嚴家管教，沒有讓三房冒出一個庶出的子嗣出來，這些年的日子還算安穩。但三房的勢力遠不及長房與二房。衛三爺在前面兩位兄長的庇佑之下，謀了一個閑職，高不成低不就。好在老夫人偏袒三房，讓三房的日子勉強好過。

“夫人，表小姐今日才登門，竟直接去見了青玉閣那位祖宗，這、這……未免太把她自己當回事了吧。”張婆子在後宅待了數十年，竟也覺得匪夷所思。

姚氏唇角溢出一抹諷刺。

葉棠的母親，與衛三爺是同母異父的兄妹，但并無手足之情可言。姚氏更是不可能設身處地的替葉棠着想。但她在意三房的名聲。葉棠算是三房的表小姐，她若是在永寧伯府有任何行差踏錯，丢得就是三房的顏面。

姚氏輕笑，因着過于震驚，搖了搖頭，似是十分無語。

“青玉閣那位，豈是尋常女子可以巴望上的？葉家那丫頭還真不知天高地厚。且罷，老夫人必然會得知消息，一定會暗中敲打她。”一言至此，姚氏想到了葉家的萬貫家産，不禁眼底溢出一抹晶亮。

功勳世家雖地位崇高，可論起金錢，當真不及富庶商賈。三房四處打通人脈，處處都需要銀子。

姚氏骨子裏看不上葉棠姐妹，卻是打了另外一種算盤。

相依為命的孤女姐妹二人，今後自是會聽她這個舅母的話。

姚氏不會主動去敲打葉棠，她不當那個惡人，讓老夫人去好生教導她自己的外孫女。

姚氏思及一事，問道：“葉家那表小姐的容貌，當真濃桃豔李？”

張婆子如實說：“回三夫人，見過表小姐的下人，都是這麽說呢，想來是個美人，不然也不會在登門伯府的第一天，就敢去招惹青玉閣的祖宗。”

姚氏紅唇一勾，突然想到自己的那個好/色/貪財的寶貝疙瘩侄兒。

葉棠不正是适合侄兒麽？

姚氏暗暗算計的同時，葉棠已經在盤算着這樁事了。

上輩子，舅母便是将她那個廢物侄兒推給了自己，險些害她非嫁不可。

葉棠回到汀蘭苑，美眸忽閃，一番思忖過後，暫時不去招惹舅母，而是吩咐采薇：“去把我采集的露水，送去青玉閣，就對衛世子說，這露水洗目，最是合适，今日說到底都是我的過錯。”

采薇應下，這便去取了露水。她家小姐用度十分講究，每日所飲的茶都是用露水烹制，所以，在冀州葉家時，她與拾翠每日晨起都會收集露水。

采薇抱着一只盛放露水的細頸瓷瓶，送去青玉閣時，并沒有見到衛世子，而是被堵在了月門外。

長安意味深長的聳了聳肩，接過瓷瓶，似笑非笑：“表小姐的好意，我自會轉告給我家世子爺。不過……呵呵，你們倒是“有心”了。”長安意有所指。

商賈之女，果真心機深沉。

采薇覺得莫名其妙，但眼下寄人籬下，她又不敢質問，只好讪讪離去。

長安将瓷瓶送去衛子衍面前。

衛子衍還在飲茶，今日不知怎的，難以解渴。

長安眉飛色舞：“世子，您瞧，表小姐又讓人給您送來露水了，說是用來洗目。屬下猜測，表小姐在山道上就認出了世子爺，您的畫像早已流傳在外，十兩銀子就能買到一副。表小姐先是差點害瞎了您的眼，這又來獻殷勤，手段的确勝過無數京都女子。”

“世子爺，屬下敢保證，表小姐她盯上你了！”

衛子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