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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暮色黃昏,老夫人院裏的丫鬟過來請葉棠去用飯。
這丫鬟似是事先得了任務,神色鄭重交代葉棠:“表小姐,永寧伯府長房身份矜貴,世子爺乃大長公主之子,日後會成為衛家家主,他事務繁忙,需得料理家事,可不是什麽凡夫俗子,表小姐日後莫要輕易去叨擾。”
丫鬟是拿着雞毛當令箭,同時她也的确看不上葉棠。
永寧伯府的世子爺可不是一般人物,又豈是尋常女子可以攀附上的?
縱使這丫鬟也覺得葉棠今日的行徑過于冒進直接,完全不顧及老夫人的顏面。再加上葉棠本身生了一副嬌妍瑰麗的容貌,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她是故意仗着美貌勾搭世子爺。
這種攀高枝的行為,已是屢見不鮮。
此刻,葉棠淡笑而過,并不往心裏去。換做是前世,面對老夫人的不善置喙,她大抵會心虛慚愧。
而如今,她已經重活一世,她再不會去顧及旁人眼光,她所求的就是一樁事:活着。
一個人一旦明确知道自己的目的,他/她就能輕易承受眼下的一切困境。
采薇與拾翠不服氣,剛要開口反駁,葉棠先一步笑道:“我知道了,不過……今日是二表哥有事尋我,并且在接下來幾日,二表哥皆會讓我去見他,我又豈能對二表哥避之不及?你回去告訴外祖母,我一會就過去用晚膳,順便告知她老人家,就說……我與二表哥之間,是有正事要辦。”
葉棠笑意缱绻溫和,毫不動怒。即便看明白了丫鬟眼中赤裸裸的鄙夷,她也不當回事。
因為她知道,只有笑到最後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小丫鬟被堵到啞口無言。
竟是世子爺主動在先麽……?
那她當真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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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不能當場讓表小姐拿出證據來。
她到底只是個下人,充其量只能仗着老夫人的吩咐對表小姐指指點點。
“那、那表小姐可要準時去用膳,不可讓旁人久等。”
葉棠依舊笑容溫和:“好。”
這丫鬟一離開,采薇與拾翠便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小姐!老夫人她們太過分了,方才那下人的意思,不正是指責小姐勾搭衛世子麽?”
葉棠但笑不語,望着西邊的落日餘晖,漂亮的桃花眼中一片水潤澄澈:“無妨的,莫要再說了。”
她恨不能阖府上下都知道她與衛子衍之間牽扯不清。
這一世,她可不想再招惹什麽爛桃花了。
待謠言傳開,旁的男子也不會輕易招惹他。
再者……
她倒是很想知道衛子衍對自己的态度。
能不能拿下這朵高嶺之花,全看自己夠不夠主動啊……
丫鬟回到蒼翠閣,就将葉棠的原話轉告給了老夫人。
聞言,老夫人頗為詫異:“竟是青玉閣的小祖宗主動在先?”
她就更是不明白了。
外孫女雖美貌,但也是初次登門永寧伯府,衛子衍想要什麽樣的女子得不到?當然不會打起表小姐的主意。
正納罕着,姚氏領着女兒與侄兒邁入蒼翠閣。
除卻衛子虞、衛子衍之外,衛家的其他幾位郎君都在國子監進學,未到休沐日,不會歸來。
當下,永寧伯也關外守邊,衛二爺在外任職,衛三爺雖在京都,但每日下值後會與同僚去酒樓吃酒,一時半會也回不來。
故此,今日家宴,僅僅二房與三房的女眷前來,另外便是三夫人姚氏的侄兒——王長嶺。
這厮一踏足堂屋,老夫人就明白了姚氏的用意。
老夫人明顯不悅,她即便沒打算讓葉棠嫁給衛家的郎婿,但也不能讓外孫女被王長嶺這種浪蕩纨绔迫害了去,關鍵是,有損她的顏面。
姚氏環視了一下,沒有看見生面孔,遂問道:“母親,葉家那丫頭人呢?兒媳一直想見見她,聽下人說,葉丫頭是個美人胚子呢。”
一言至此,姚氏瞪了一眼身側的侄兒。
王長嶺一手搖着折扇,面上笑意戲谑,仿佛也頗為感興趣。姑母已經告訴過他了,葉棠非但美貌,還是冀州首富之女,若能娶了她,那便是財/色/雙得。
二夫人莊氏,與衛二小姐衛婉對視了一眼。
莊氏露出一抹諷刺。
王長嶺此前還打過衛婉的主意,被衛子虞狠狠教訓過一頓。但饒是如此,衛婉對王長嶺也沒有任何好印象。
此刻,衛婉暗暗同情那位葉家的表小姐。
表小姐原是投奔衛家,殊不知,衛家三房也是狼窩呢。
這時,葉棠終于姍姍來遲。她倒也不至于來得太遲,只是特意換了一身适合她的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淡掃峨眉,抹上了她親自制作出來的玉簪花的花露汁。
這一世,她不再故意遮掩容,更是不會因為生了一張妖嬈容貌而覺得愧疚。
葉棠掃了一眼堂屋,認出了所有人,逐一按着順序行禮。
莊氏賞了見面禮,衛婉是莊氏親自撫養長大的女兒,性子随了莊氏,随和開明,她上下打量着葉棠,眸色發光,母女兩對容貌姣好的人,都頗有好感,所以,她二人待衛子衍也極好。
衛婉拉住了葉棠的手:“葉表妹,府上下人所言,當真不假,你可真好看。”
莊氏也附和:“是啊,早知表小姐這般美貌,我就給讓你外祖母早日将你接回來。二舅媽我啊,就喜歡漂亮的人兒。”
葉棠鼻頭一酸,潋滟桃花眼稍稍泛紅。
她的至親除卻妹妹之外,都恨不能推她下火坑,倒是二房無血緣舅母、表哥、表姐,待她真誠純善。或許上蒼讓她重生歸來,也是給她一次報恩的機會,這一次無論如何,她都要護着在意她的人。
“二舅母、表姐。”葉棠盈盈一福,再度行禮,“表姐的容貌一看便知随了二舅母,天生麗質呢。”
莊氏被哄得喜笑顏開。
衛婉是被莊氏養大,心思純真,莊氏從未對她講述過人間黑暗,不然上輩子也不會被大皇子給害了,她笑道:“葉表妹,我一直以為二哥夠好看了,見了你卻是覺得,二哥或許不及你呢。”
葉棠抿唇一笑。
不,她可不及“衛美人”。
老夫人見葉棠讨二房母女喜歡,不免心中也舒坦了不少,葉棠是她嫡親的外孫女,她能被衛家接受,也算是維護了她的顏面。
“二丫頭,你真嘴貧,小心被你二哥聽見了,罰你去戒律堂。”老夫人笑着打趣。她這個繼室可不好當,總覺得長房與二房不敬重她。故此,處處行事小心,生怕被人抓到一絲把柄。
衛婉吐吐舌頭:“二哥才無暇管我。”
她家二哥可是日理萬機。
提及衛子衍,老夫人又不免心生困惑。衛子衍的确整日忙于事務。可既是如此,他又為何允許葉棠接近他?
老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她絕對不會認為,衛子衍會當真因着一面之緣,就被葉棠給蠱惑了去。
要知道,京都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尤其是出身門第不高的美人。
像衛子衍這樣身份的勳貴子弟,婚事由不得旁人做主,他更是不會自己做主。他的妻子多半會是長公主殿下親自物色。
王長嶺早已按捺不住:“葉表妹,我是你的王家表哥,今後在京都,表哥也會照拂你的。”
王長嶺臉上笑意風流/猥/瑣。
葉棠但笑不語。
這時,衛芙冷不丁的開腔了,她第一眼看見葉棠時,就頗為不喜。她跟在姚氏身邊長大,耳濡目染姚氏的行徑作為,心性狹窄,看不慣比她貌美的年輕女子。
不過,衛芙聽從母親的意思,表面上十分熟絡:“表妹,你且安心住在伯府,我父親母親會庇佑你的。”
衛芙容貌秀麗,生了一副小家碧玉的容貌,笑起來人畜無害。
葉棠上輩子一開始也被她迷惑,被這位三表姐害得名聲狼藉。衛芙一面哄她手中錢財,一面又在背後四處造謠生事,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葉棠淡笑而過,臉上笑意不達眼底。
所謂的家宴上,老夫人不止一次提及衛子衍事務繁忙,且是直勾勾看着葉棠,明顯是在敲打她,讓她不要打衛子衍的主意。
因着,在老夫人看來,便是葉棠使出渾身解數,也絕不可能入了衛子衍的眼,更是不會被大長公主殿下所接受。
齊大非偶矣。
葉棠精致的芙蓉面上含笑,不動聲色的避讓開了老夫人的目光。
便是外祖母如何看低了她,她也不會看低了她自己。
難道,她出身不好,就要下嫁庸人之輩?
她身為女子,身後又無強大的家族支應,的确處處受制于人,但不代表她要就此放棄,像世間旁的女子一樣,淪為婚嫁的犧牲品。
席間,王長嶺的眼神委實直接又熾熱,讓葉棠只覺得一陣惡心、憋悶。
王長嶺也是仗着三夫人是他姑母,躲在永寧伯府躲債,是個觀鷹走馬、不學無術、貪財好/色/之徒。女子若是沾上這樣的纨绔男子,便是一輩子都毀了。
所以,家宴結束後,葉棠以“今日長途奔波,傷了精力”為由,便直接回去歇着,不想再聽外祖母的任何所謂的“皆是為了你好”的良言。
華燈初上,銀月懸空,琉璃微光落了一地的斑駁。葉棠走在通道上,眼角的餘光一直留意着身後的動靜。
上輩子,王長嶺在席上吃醉了酒,這厮分明沒甚酒量,卻又嗜酒,就在她回廂院的路上,那厮突然冒出來,欲/行茍且之事。
雖說,葉棠拼死抵抗,卻還是鬧得沸沸揚揚。
前世,她在登門永寧伯府的第一天,就險些成為三舅母姑侄兩人的囊中之物。
也因為此事,衛子衍起初從未正眼看過她,一早就給她打上了“禍水”的身份。
此時,葉棠忽然從采薇手裏拿過燈籠,就在身後一道人影撲過來時,她一個轉身,将燈籠砸向王長嶺。
這人醉了酒,又色膽包天,還被姚氏暗中唆使,膽子自然大了些,可他萬沒有料到,葉棠這樣的妙齡女子會反應如此敏捷。
燈籠砸過來時,蠟滴在燈籠骨架上,立刻燃燒起來。
“啊——走、走水了!救、救命吶!”
王長嶺嚷嚷,像個無措的毛猴,方才的旖旎心思消失殆盡,只餘下庸俗之人的貪生怕死。
采薇急了:“小姐,這、這可如何是好?”
葉棠不能讓自己再與王長嶺這種人扯上任何幹系,當然也不能鬧出人命,又見甬道旁邊是用太湖石砌成的小池,索性一腳擡起,将王長嶺踹了進去。
“噗通”一聲,王長嶺落水,動靜不小。
葉棠拉着采薇就疾步離開:“快走!”
幸虧她的三腳貓功夫能派上一點用場。她可太清楚弱者的處境了,所以,在冀州時,就花銀子請了教武功的師父。
須臾,唯有王長嶺的吼救聲,小池不深,倒不至于淹死他,但定會讓他深陷泥潭,狼狽不堪。
葉棠主仆二人已經一溜煙跑不見了。
同一時間,甬道另一側的廊庑下,衛子虞與衛子衍兄弟二人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衛子虞搖頭失笑,深邃眸底染上一層熠熠星光:“……有意思,不愧是将曹家惡霸變成太監的女子,這又對王長嶺下手了。不過,方才若不是葉表妹眼疾手快,只怕是要被占了便宜,她倒是警惕小心,我方才都不曾料到王長嶺會突然冒出來,還試圖行不軌之事,三房是貪財貪瘋了,嫡親的表小姐說禍害便禍害了。”
衛子衍眸色微眯,夜色闌珊之下,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衛子虞素來溫潤如玉,他是莊氏的長子,莊氏待自己的一雙兒女一慣很是平和,從不會提出過高的要求,亦或是傾訴負面的情緒。故此,衛子虞與衛婉這對兄妹的性情極好。
衛子虞又笑:“王長嶺這厮是罪有應得。那條小渠水不深,就随他去吧,反正也鬧不出人命。對了,二弟,你與葉表妹談得如何了?她可願意将曹家惡霸的罪行,盡數告之你。”
衛子衍似是呵笑了一聲,意味不明:“她在蓄意拖延。”
衛子虞仿佛猜出了什麽,道:“葉表妹是個聰明人,大概是想試探你。你若護着她這次周全,她自會将實情告知。她一個弱女子應對曹家惡霸,也委實不易。我聽說,葉家家主是個寵妾滅妻的主兒。”
衛子衍仿佛并不能共情,望着蒼茫夜色處,只淡淡啓齒:“大哥,此女心機甚重,你又是……癡情之人,千萬莫要招惹,她不适合你。”
衛子衍自诩人間孤獨客,他自己倒是絕對不會被迷惑,但兄長不同,他既已看清葉棠的真面目,當然不能讓兄長誤入歧途。
衛子虞臉上的笑意幾乎是頃刻間消散。
他想到了那個人,胸口忽的湧上堵悶之感。
三年過去了,痛感不減。
衛子虞輕嘆一聲,又提及葉棠:“二弟,葉表妹或許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我身為男子,還是莫要在女子背後嚼舌根子的好。”
衛子衍神色微微一滞。
他嚼舌根子了?
那可那女子……無疑是個狠人。還是個極美的狠人,讓他想到了有刺的嬌豔玫瑰,亦或是會吐蛇信子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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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