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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霍晏禮将葉棠送到朱雀巷, 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兩人還沒正式定親,霍晏禮多少也要顧及葉棠的聲譽。即便很是不舍,今日也只能暫別。
騎馬歸途中, 霍晏禮迎着日光, 笑意炫燦。
他卻不知, 他才離開沒多久, 一輛華蓋珠翠的馬車駛入了朱雀巷。
下馬車之人,腳踩碧玉珠翠鞋, 一襲錦緞華服,臂彎的披帛一路逶迤,身後簇擁着六名宮婢,來勢兇猛。
“殿下, 小的這就去禀報大長公主殿下與世子爺。”
管家親自相迎。
懷淑公主卻厲聲禁止:“不必!我并不是來見姑姑和舅母他們的, 速給我領路, 我要見葉棠!”
懷淑一臉憤意。
她那麽喜歡霍晏禮,好不容易盼着他歸京,如何能讓霍少将軍與區區商賈之女交好?!
懷淑公主是二殿下蕭成風的親妹妹, 是德妃所生。
故此, 衛家也是她的母族。
懷淑公主時常登門永寧伯府,衛家衆人見怪不怪。
管事不敢怠慢, 只好親自領着懷淑公主去軒墨齋。與此同時, 管事對小厮擠眉弄眼,讓小厮去禀報伯府的主子們。
天知道懷淑公主突然登門,是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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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葉棠時,懷淑公主愣了一下, 反反複複上下打量着葉棠。
葉棠也是剛歸來不久,嬌妍面容染上了一層淡淡薄粉, 乍一眼看上去,讓人聯想到了開到靡荼的牡丹,朱唇豐/盈,五官無一處不精致,而最關鍵的是,她生了一雙脈脈含情的狐貍眼。京都的美人比比皆是,但很少有人擁有這樣一雙仿佛會說話的眸子。
明豔而不妖,勾人卻絲毫不顯低俗。
這更是一張讓人一見,就難以忘卻的臉。
葉棠的身段高挑曼妙,比京都尋常貴女高出了不少,自是也高了懷淑公主一些。
兩人面對面站着,懷淑公主方才的氣焰,竟是莫名被壓制了一些。
然而,一想到自己是堂堂公主,而葉棠不過就是商賈之女,她又倏地來了自信。
“你就是葉棠?”懷淑公主微微颔首,姿态高高在上。
葉棠嗅到了一絲危機。
她神色鎮定,道:“方才仆從喚你為殿下,當今聖上僅有一位公主,想必殿下就是德妃娘娘的女兒,乃懷淑公主殿下。”
一言至此,葉棠福了福身:“民女葉棠,給公主殿下請安。”
聞言,懷淑先是一陣,但很快就冷呵了一聲,她厭惡葉棠的美貌,以及葉棠的聰慧。
倘若,葉棠只是平平無奇的女子,她倒不至于氣急敗壞。可此刻,懷淑公主已然将葉棠視作了眼中釘肉中刺。
懷淑公主并沒有讓葉棠起身。
“你就是冀州首富之女?一身銅臭味!”懷淑實在尋不到其他說辭,來攻擊葉棠了。唯有從葉棠的身份出發。
葉棠:“……”
她自幼泡花露,自帶體香,所謂銅臭,她全當是誇她富有。
葉棠并不怒,莞爾一笑:“不知殿下見我,是有何事?”
她保持着屈身的姿勢,仿佛并沒有被懷淑刺激到,反而和顏悅色。
葉棠需得知道,懷淑公主為何突然針對她。
這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仇恨。
懷淑看上去沒什麽心機,但無疑,是個沖動易怒的貴人,而且是皇親國戚。
所以,葉棠深知,她需得小心謹慎,至少不能得罪了懷淑。
果然,懷淑公主竟毫不隐瞞:“你今日見了霍少将軍?你與他是什麽關系?男未婚女未嫁,我不準你們私底下見面!”
葉棠:“……”
她一下就明白了。
懷淑公主大概是霍晏禮的愛慕者。
沒記錯的話,霍晏禮常年在外守邊,鮮少歸京。他與懷淑公主之間理應是清清白白,毫無瓜葛。
這一點,葉棠是信任霍晏禮的。
這廂,葉棠很快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以及面前這位情敵的殺傷力。
她并不畏懼懷淑公主,她只是在想,決不能讓懷淑公主破壞了她與霍晏禮之間的感情。
只要她與霍晏禮之間是無堅不摧,任何外力都不會是危機。
葉棠落落大方:“殿下,實不相瞞,我與霍少将軍已打算開始議……”
“議親”二字還沒說出口,軒墨齋的月門處,有一人大步走來,沉聲低喝:
“懷淑!你在幹什麽?!”
來人是衛子衍。
懷淑是德妃之女,自是要喚衛子衍一聲表哥。
懷淑天不怕地不怕,但她害怕德妃,就連德妃都對衛子衍和顏悅色,她自是不敢放肆:“表哥,你怎麽來了?我與葉大小姐說些事,你回避一二,可好?”
衛子衍的目光落在了葉棠身上,見她雙膝一直屈着,面色倒是冷沉如水,可紅唇實在明豔,讓人不得不胡亂揣測。他自己也是男子,自是明白這個年紀的男子,在面對着美人時,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葉棠,你跟我過去一趟,我有話問你!”衛子衍語氣不善,隐有怒意。
葉棠只好站直了身子。
懷淑一個眼神瞪向她。
葉棠無奈,只好用眼神向衛子衍求助。
顯然,這懷淑公主愛慕霍晏禮啊!
葉棠倒不是懼怕情敵,她只是不喜有人插足在她與霍晏禮之間。
因着她知道,越是純粹的感情,越是不能摻進任何沙子。
她過于理智、理性,總能想到最壞的一步。
不過,眼下,她對自己與霍晏禮都充滿了信心。
衛子衍要帶葉棠離開,懷淑公主只能暫時罷手。
“表哥!你怎麽也護着葉棠?!她、她與霍少将軍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懷淑質問。
衛子衍即便知道葉棠與霍晏禮之間有了情,但他也不願意認可這樁事,所以,衛子衍态度強硬,直言說:“她與霍少将軍,沒有任何關系。”
一言至此,衛子衍一個眼神掃向葉棠:“你還不快跟我走?!”
葉棠:“……”
她張了張嘴,竟是無話可說。
她與霍晏禮眼下的确毫無幹系。
可等到議親之後,便就有關系了。
葉棠跟着衛子衍離開,懷淑公主當場擺了臉色,但也無計可施。
這廂,葉棠被帶出了軒墨齋,暫時躲開了懷淑公主的糾纏。她止了步,沒有跟着衛子衍繼續往前走。
“二表哥,今日多謝了。”
葉棠知道,衛子衍是特意過來解圍。
這人倘若真有事見她,絕不會親自過來,而是指派旁人過來傳話。
衛子衍也止步,男人轉過身,往前走了幾步,在離着葉棠半步的地方站立,他的黑色皂靴鞋尖,即将觸碰到葉棠的繡花鞋。
男人眸色沉沉,深邃眼底似有什麽深藏已久的情緒,即将迸發而出,他徐徐道:“表妹,我早就說過,你我之間不必見外。畢竟……你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你忘了麽?這可是你親口所說。”
葉棠:“……”
美人被驚到啞口無言。
的确,此前是她強調,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可那時,衛子衍分明十分排斥。
此刻,衛子衍的目光落在了葉棠的紅唇上,似是眯了眯眼。
葉棠察覺也到了。因着衛子衍的這道視線實在明顯,毫無遮掩。葉棠撇開臉:“二表哥若無旁的事,我先回去了。”
她剛要轉身,衛子衍突然開口:“為何?”
葉棠不明其意:“什麽?”
兩人再度四目相對,各自思量,皆是思緒萬千,短短幾個呼吸之內,已經将對方的心思揣測了數遍。
可,衛子衍終是沒有問出口。她從前費盡心盡挨近他,在冀州時還在水井旁守了他一夜,分明對他頗為在意,可眼下,她仿佛是一夜之間判若兩人,毫無預兆,轉頭就奔向了霍晏禮。
真正傷人的,并非是一開始就不搭理,而是捂了旁人一陣子之後,忽然就放手舍棄。
慢熱的人,才後知後覺。那主動的一方,卻已經轉身離去。
衛子衍從幼時起,就是被自己母親舍棄的那一個人。
但凡大長公主需要在他與霍晏禮之間做抉擇,必然會選霍晏禮。
這種“痛”,看似無影無蹤,但已經深入骨,衛子衍出于本能厭惡、排斥。
他不能允許葉棠也如大長公主一樣。
衛子衍已是成年男子,他如今再也不會渴望母親的偏寵。這個年紀的男子,對權勢的渴求超越一切,即便表面如何清心寡欲,但骨子裏試圖掌控所有。而與此同時,從不沾染情愛的男子,一旦對女子有了心思,這種心思也是不可湮滅的。
權與美人,他皆想要。
最終,衛子衍語氣淡淡道:“沒什麽,你回去吧。”
他罕見的不再陰陽怪氣。
男人今日親眼目睹了葉棠與霍晏禮“幽會”的場面,仿佛忽然“悟”了。
對他而言,這男女之事,就與兵法謀略,沒甚兩樣。
天賜良緣,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葉棠當即轉身離開,毫不留念。
衛子衍目送葉棠的背影許久,眼梢溢出一抹異色。
黃昏時分,采薇領着葉娴歸來時,她氣色甚好。
葉棠見妹妹精神頭好了許多,便知道,是鹿先生的功勞。
可葉棠顧不得高興。
聰明人從不會輕易自負,她知道,衛子衍是故意讓她欠下這個人情。
人情債最是難還。
葉棠與妹妹說了幾句話,便在庭院中獨自踱步。
她已與霍晏禮定情了,這是不争的事實。
她也沒打算腳踩幾條船。
更是再也不會去招惹衛子衍了。
可這份人情是要還的。
實在不行的話……就答應衛子衍,用葉家的金礦報答他。
如此一想,葉棠心中的重壓,緩和了不少。
但,同時,她心裏也很清楚,屆時衛子衍願不願意放過她,還未必可知啊……
今晚注定又是一個不眠夜。長夜過後的一大早,長安就來了軒墨齋,他是來送帖子的,而且是花不匪送上伯府的帖子。
采薇見了長安,伸手道:“既然是花将軍給我家大小姐的帖子,那你就拿過來吧。”
因着衛子衍命人盯得緊,所以,一切試圖接近葉棠的人,衛子衍都知曉。
花不匪要邀請京都世家子弟,也給葉棠送來一份請帖,這帖子一開始落在了衛子衍手裏,所以,才由長安送來。
長安憨笑了幾聲,莫名覺得采薇十分可人,故意給她洗腦,道:“別急呀,帖子自會給你。不過,在此之前,我可奉勸你幾句話。你家大小姐與霍少将軍走得太近了,這未必是一樁好事。要知道,懷淑公主惦記霍少将軍許久了呢。”
“霍少将軍再好,可也只是一介武将。我家世子爺可是文武雙全!”
“懷淑公主刁蠻任性,你家大小姐若不離着霍少将軍遠些,日後定有苦頭吃。”
“……”
長安喋喋不休。
可誰知,半天過後,采薇一針見血,道:“長安大哥,你這是故意在給我洗腦麽?可我又不是傻子。我家大小姐的婚事,只能由她自己來定奪,便是我家老爺也做不了主。”
“你家世子爺……總不能真的喜歡我家大小姐吧?”
“那得讓你家世子爺自己争取呀,你說這樣多,又有什麽用?你說你傻不傻?”
長安:“……!”
采薇呵呵了一聲,奪過帖子,轉身就回院。
長安僵在原地,片刻後頓悟。
是啊……
表小姐到底最終花落誰家,最終還是得看世子爺自己呀!
花府。
花不匪看着數壇子陳釀老花雕,頗為滿意的笑了笑。
随從附和:“少主,這些烈酒保準可以灌醉衛大公子。”
花不匪笑意爽朗:“你們家少主我,今年年關之前能不能順利招婿,就看明天的宴席了。”
“是,少主!一切準備妥當,只欠東風!”
花不匪雙手朝後,唇角笑意意味深長:“葉棠與霍少将軍暧昧不清,我自是不能去搶。衛子衍與我委實不合适。京都那些世家子弟,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更是配不上我。找來找去,也就只剩下一個衛子虞了。唉,京都的公子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花不匪實在憂心,大燕的好兒郎都藏哪兒去了?
她這次被帝王召見回京,正好閑暇,趁着不用打戰的機會,索性将終身大事解決了。
她是萬不能讓帝王賜婚的。
天知道,帝王會賜給她什麽孽緣?當年,京都最被看好的金童玉女,便是被帝王一紙賜婚拆散,讓大長公主與霍将軍陰陽兩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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