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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花不匪設宴, 葉棠當然會前去。

翌日晌午之前，葉棠帶着采薇剛行至垂花門，就看見了衛家兩兄弟。

因着衛子虞也在場, 葉棠不方便直接避而不見。可她現在一瞧見衛子衍, 就會渾身心不适。畢竟, 她已經經歷過一世, 也親眼看着衛子守了她的牌位過日子，但凡是個正常男子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倒不是葉棠過于自信, 直覺告訴她，她想要擺脫衛子衍，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葉表妹，你也打算出門呀, 正好與我們一道去花府。”衛子虞笑意和煦。

葉棠嫣然一笑, 但只是沖着衛子虞笑了笑, 她已經不敢再直視衛子衍的眼。

此次，花不匪所宴請之人，皆是與她差不多年紀的青年才俊, 以及京都貴女。

永寧伯府, 只有衛子衍、衛子虞，以及葉棠、衛婉在應邀之列。

自上次在霍府壽宴上, 識別了二殿下的真面目之後, 衛婉已經許久沒有與葉棠熟絡。眼下，衛婉已經過了那股勁，自然也知道葉棠是為了她好，遂主動走上前, 示好道：“表妹，咱們同乘一輛馬車吧。回事處剛打造好一輛寬敞馬車, 足可容納八人呢。”

衛婉已經示好，葉棠沒有理由拒絕：“那好吧。”

有衛子虞和衛婉在場，葉棠也不用拘束。

四人一道往府門外走，衛子衍全程不言一詞，臉上神色也不像從前那般陰沉，總之，他好似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可衛子衍越是如此，葉棠就越覺得古怪。總覺得，這厮必然會放大招。

伯府的華蓋珠翠馬車的确寬敞，側壁還雕了暗槽，放置了書冊、燈盞、茶器等物，更是由四匹矯健悍馬拉着，路過長安街時，引來不少百姓頻頻側目。這等出行規制，必是高門貴族。

衛婉性子活潑，時不時絮絮叨叨，衛子虞和葉棠都會附和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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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子衍始終緘默不語，途中一直阖眸假寐，他坐姿端正，宛若打坐的得道高僧。

忽然，車窗外砸入一物，竟是一只香囊，随即馬車外有女子揚聲大喊：“衛郎、衛郎！且看看我啊！小女姓趙名珠，仰慕衛郎已久！”

車轱辘繼續往前行駛，外面的女子很快就落于後方，聲音逐漸不可聞。

而那只香囊正被衛子虞握在掌中，他笑了笑，将香囊抛入了衛子衍懷中：“二弟，那女子必然是奔着你而來，這香囊給你。”

衛子衍幽幽睜開眼，沒有看衛子虞，卻是目光直直望着葉棠，随即拾起錦袍上的香囊，又扔給了衛子虞：“不是我，是給你的。”

衛子虞：“……”

二弟非要如此說，他只能堪堪接住。

此刻，衛子虞和衛婉都發現了異樣，确切的說，傻子都能看見衛子衍正盯着葉棠。

葉棠：“……”她又招他惹他了？

這家夥還是閉着眼時，才能讓人心安。

衛婉呵呵傻笑了兩聲，打破僵局，對葉棠說：“表妹，你有所不知，大哥和二哥都很受京都女子追捧。尋常時候若是出門，經常會碰見擲果盈車的事。”

葉棠莞爾：“那是自然，兩位表哥皆是人傑，自是備受傾慕。”

衛子虞只當葉棠是說客道話。

可衛子衍卻猛地心尖一跳，信了三分。

她在誇他……

這尊冰山總算是露出一絲溫和之色。對葉棠道：“虧你還有點眼光。”

葉棠：“……”

片刻後，馬車緩緩停靠在了花府大門外，花不匪親自在外迎接賓客，她今日一襲石榴紅勁裝，高束馬尾，發髻上系了一串紅石榴石，整個人精神飒爽，眉目之間俱是飒飒英氣，五官大氣明媚，雖是膚色不如貴女白皙，但勝在十分耐看。

“衛大公子！可算是把你給盼來了！”

花不匪朗聲喚道，衛子虞剛下馬車，頓覺得氣氛不對勁。在場諸多貴公子，為何花将軍獨獨對他打招呼？！

衛子虞消息靈通，自然知道皇上要給花不匪賜婚，這花将軍也是個性情中人，四處給人送匿名情書，他自己也收到過一封。種種跡象讓衛子虞，不得不提防花不匪。

“呵呵……花将軍，在下這廂有禮了。”衛子虞素來君子，即便略有些不适，還是作揖打了招呼。

花不匪走上前，打量了幾眼衛子虞，當真越看越滿意，她一掌拍在了衛子虞的肩頭：“不愧是衛大公子，瞧瞧，這身段、這氣度、這容貌，真叫人賞心悅目啊。”

衛子虞：“……”我謝謝你的誇贊！

衛子虞實在受不住，便尋了機會，立刻遁之。

花不匪但笑不語，又拉着葉棠淺聊了幾句，衛子衍一直就在葉棠身後的位置，他好似并不打算離開。

就在這時，霍府的小厮走上前：“葉大小姐，我家少将軍說了，你在京都識人不多，若是覺得今日的宴席無趣，可吃些零嘴兒打發時間。”

一語畢，便呈上了油紙包裹着的零嘴。

小厮态度十分恭敬。

葉棠接過油紙包，唇角笑意難掩：“我知道了。”

衛子衍站在她身後左側的位置，剛好可以瞥見葉棠微微上揚的唇角，男人不禁唇角一扯。

呵，不過就是一包零嘴兒，有必要笑得像朵花似乎的麽？！

無趣！

在衛子衍看來，葉棠與霍晏禮之間的互動，委實稚嫩，難登大雅之堂。

他也不明白，因何一包零嘴就能哄得葉棠唇角上揚？

這些種種，衛子衍皆不懂。

因着，他從未被人正常的呵護過。

葉棠随着女眷們一道進了花府。衛婉更是湊到葉棠身側，打聽她與霍晏禮的事。

衛子衍又開始眸色沉沉。

長安看不下去，湊到衛子衍身側，忍不住提點自家主子，壓低了聲音，道：“世子爺，您瞧，霍少将軍當真處處心機。偏生女子，都喜歡這些小心機。世子爺，咱們不能落于人後啊！”

衛子衍：“……”幼稚！

今日登門花府的賓客，除卻京都貴圈的公子貴女們，太子、二皇子等人也在應邀之列。

花不匪甚是豪氣，開席之前，每桌都擺上幾壇子老花雕，揚言不醉不散席。

酒饋開始之前，花不匪将葉棠拉到私底下問話。

“好棠兒、棠妹妹，你在伯府住了有一陣子了，你必定知道衛大公子的底細，你且告訴我，他是不是還沒有心上人？也不曾與旁人的女子牽扯不清？”

在下手之前，花不匪務必要再三确認。

她這是擇婿，不能出一點岔子。

不然，屆時萬一夫婦不和睦，和離将是一樁大麻煩。

葉棠看出花不匪的心思，更是欽佩她雷厲風行的性子。

女子活在世上，不該被動接受禮教的安排，喜歡的人與事，亦可積極争取。

見花不匪這般生猛，葉棠莫名來了勇氣，她堅信，只要她與霍晏禮是一條心，世間無人可以拆散了他們。

“花姐姐放心，大表哥是數一數二的君子，并無心上人，身邊更沒有莺莺燕燕。”

花不匪愉快的摸了下額頭：“那就好。”

她告訴葉棠，她打算讓衛子虞入贅花家，甚至還說，衛子虞一看就是容易生養的男子。

逗得葉棠捂唇竊笑：“花姐姐，我只聽說女子後/臀/翹/挺，容易生養，男子也是麽？”

花不匪竟然頗為認真，說道：“那是自然。以我看，衛家兩兄弟都适合生養。”

葉棠：“……”

衛子衍也适合？

她簡直沒法想象那畫面。

衆位登門的賓客，都在互相寒暄。

直至晌午過去一個時辰，酒饋才正式開始。男女席分開而設，在不同的庭院。

花不匪則在男女席之間來回穿梭，游刃有餘，雌雄之間随意轉換。

花不匪備了充足的酒水，便是亭臺下也擺了酒，酒饋結束後，衆賓客又繼續以酒會友。她這是勢必灌醉所有人的架勢。

起初，葉棠并不飲酒，她擔心醉酒誤事，可誰知，今日登門的貴女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個都是性情乖張之人，也難怪會被花不匪邀請。

葉棠醉酒微酣之後，再不敢多飲一口，就去了後花園子裏吹風打盹兒。

殊不知，待她迷迷糊糊蘇醒時，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花府已經華燈初上。

她是被一道酥酥麻麻的觸感驚醒的。

随着眼皮撐開，入目先是精瘦的男子腰身，腰帶上墜着一塊羊脂玉，目光逐漸往上，便是一張清冷如玉一般的神祇面龐。

幾乎在一瞬間，葉棠的困頓盡數消失。

她騰然站起身，因着醉酒的緣故，身子不太穩，一雙狐貍眼氤氲着薄薄一層水汽，顯得懵懂又無知。

此刻，葉棠不知道的是，衛子衍早已打量了她好片刻，男人胸腔的心髒砰砰跳動，讓他無比清晰的知道，他對葉棠的占有欲，已經在內心生根發芽。

葉棠對他而言，就像是少時癡迷的青峰劍，又或是他幼時極為寵愛的那只長耳兔。

他很想占為己有，不容旁人觊觎。

大概知道葉棠醉了，衛子衍才問出了內心困惑：“你為何不繼續纏着我了？嗯？霍晏禮護不了你，你也不必舍近求遠，你住在伯府，自是應該找我做靠山。”

葉棠醉意朦胧，後退了半步，發自內心的愉悅，嬌嗔道：“表哥呀，這陣子委實對不住了，我認錯人了，我那如意郎君另有其人。”

既然他想知道答案，她便就告訴他。

事情就是如此簡單。

薄霧夜色中，衛子衍的狹長鳳眸，噙着幾絲邪笑，眼底俱是占有欲，往前邁出一步，步步緊逼：“呵……你說認錯了，便轉頭就走？葉棠你還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