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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衛子衍心意已決, 他并不覺得自己的行徑有任何卑劣之處。

他需要一個答案。

他究竟是哪裏輸給了霍晏禮。

從前,他是輸在了出身上,因着他的父親不是母親所愛之人。

可如今, 他自诩已經待葉棠有所不同, 旁的女子根本挨近不了他的身。

他想要一個說法。

衛子衍手持雪色錦帕, 慢條斯理的擦拭唇角的血漬:“先生, 你可聽見了?你今晚必須要催眠了她。”

“她”是指誰,在場幾人心知肚明。

鹿先生無奈, 他僅有這一位愛徒,又見愛徒竟是“為情所困”,他更是心疼。

鹿先生一生未婚,卻是過來人。彼時, 也曾受過情傷, 當然可以體會其中滋味。從不碰情的人, 一旦有了情,那無疑等同于在頭頂懸挂了一把劍。

“這催眠之術雖管用,但也會傷人。既然你已經決定, 切記一定要讓葉大小姐事先陷入昏迷, 如此,她才不會反抗。若是有了反抗意識, 即便陷入催眠, 也未必會說實話。”

鹿先生此言一出,衛子衍無意識的問道:“會傷人?如何傷人?”

鹿先生一噎。

這小子,既想催眠人家,卻又擔心她會受到損傷。

看來, 早已動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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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先生不想讓衛子衍過于擔心,遂安撫說:“也沒什麽大礙, 催眠過後,好生調理氣血即可。”

衛子衍再不猶豫:“好。”

他倒要親耳聽葉棠說出實情。她因何篤定霍晏禮才是她的意中人!她是個聰明人,不可能不知曉眼下的朝中局勢,霍晏禮的婚事絕非是霍家可以決定得了的!

衛子衍不想承認自己為情所困。

可他內心深處很清楚,他對葉棠的獨占欲已經到了可怕的地步。

葉棠,是他的。

也只能是他的!

葉棠将霍晏禮帶出青玉閣之後,霍晏禮并沒有去軒墨齋,而是打算離開伯府。

因着他的純良,所以,很容易陷入自責與自省之中。

衛子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刻在了他的腦子裏。

是啊。

他一直躲在姑母背後,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他才是真正的僞君子。

意識到這一點,霍晏禮的愧疚之心溢于言表。

“少将軍,你怎麽了?”葉棠見霍晏禮眉心緊蹙,心不在焉,不免有些憂心。

霍晏禮神色赧然,眸光溫柔,他當真舍不得放棄啊!

如驕陽一般熱烈的女子,他渴求至極,一門心思想娶她為妻。

可他欠了表弟太多……

表弟,他怎麽也對葉棠有了心思?!

霍晏禮不會掩藏情緒,他張了張嘴,望着葉棠的眉目:“棠兒,實在對不住你,是我無能,讓你平白遭了旁人非議。”

昨日的事一鬧大,滿京都皆知,衛、霍兩家的少主為了葉棠,而大打出手。

葉棠自是成了衆人茶前飯後的談資。

葉棠莞爾:“我不在意那些事。二表哥可是對你說了些什麽?你莫要往心裏去。二表哥那人時常行為古怪。”

霍晏禮看着葉棠的神色一滞。

他的好姑娘,大抵根本不了解表弟。

若非表弟對她勢在必得,決然不會将事情鬧大。

表弟也喜歡她啊。

霍晏禮終是沒有說出口,笑意溫和:“棠兒,你不必操心我的事,我說過,我會料理好一切,你且安心待嫁即可。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見到心儀的姑娘,自是心中歡喜。但眼下卻沒法心安理得邀了葉棠去幽會。

葉棠笑着相送,表面不露他色。她不是那種纏黏男子的菟絲花,随時随地都可以獨立。

她其實能夠明白霍晏禮的內心所想。她喜歡的郎君,就是過于純良心善了,所以,才會将衛子衍的話聽了進去。

霍晏禮還沒完全長大。

不過,葉棠有信心等着他徹底長大成人。

靜夜沉沉,浮光藹藹。

衛子衍親自潛入了軒墨齋。

葉棠身邊養了數十位護院,在今夜之前,皆被衛子衍用其他借口調開了。至于葉棠的貼身婢女,只消點上昏穴即可。

所以,衛子衍很輕易就潛入了葉棠的閨房。男人一襲雪色錦緞袍服,是不久之前才換上的幹淨衣裳,一塵不染。

內室的“安神香”已經起到了作用,榻上美人,正沉睡酣夢。三伏天,美人貪涼,絲綢薄紗睡裙敞開大半,将裏面的碧色小衣完全顯露出來,小衣下面是讓人血脈偾張的傲然/雪丘。

昏暗光線下,衛子衍看得真切,眸色一度暗了暗。

他行至腳踏,俯身下去,似是打量,又似是審視。

真是個笨丫頭。

她怎會沒想到,軒墨齋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下呢?

她又怎會天真的認為,她可以全身而退?

她更是不應該将霍晏禮視做意中人!

低沉陰冷的聲線從男人的唇間溢出,低沉沙啞,附在美人朱唇旁,喃喃自語:“你這個小笨蛋,京都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除我之外,他們皆是心懷不軌。你那個如意郎君,也不過只是帝王手裏的靶子。”

“你什麽都不懂,偏要故作聰明。”

一言至此,衛子衍呵笑一聲,他的唇,與葉棠的,挨得極近,将觸未觸,若即若離。

不知從幾時開始,他已經迷戀上了葉棠身上沁人的幽香。

承認自己被/色/所迷,也沒什麽丢臉的。

男人的雙手十分熟練的給葉棠系好衣裳,這個動作仿佛早就做過數遍。

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但很快,衛子衍就将美人打橫抱起,葉棠的這點重量,對衛子衍而言根本不算什麽,抱在懷裏,仿佛僅有嬌小一只。

不多時,葉棠已經躺在了青玉閣主卧的榻上。

鹿先生、長安、鐘北三人,皆神色怔然。

要知道,衛子衍素來喜潔,他自己沒有洗漱換衣之前,都不會上榻。今夜卻是讓一個女子躺在了他的榻上。

此刻,長安和鐘北對視了一眼,他二人心中有數了。今後再不會僅僅将葉棠視作表小姐。

也斷然不敢輕視了葉棠。

搞不好,她會是衛家的少夫人吶!

“先生,可以開始了。”衛子衍一個眼神掃向鹿神醫。

鹿神醫讪了讪。

長安和鐘北也很識趣的退出了屋子。

這廂,鹿先生點燃了香燭,他手持一把銀鈴铛,又給葉棠施了針,葉棠睜開眼的瞬間,瞳孔仿佛失了焦距,只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鹿先生手中的銀鈴铛。

衛子衍站在一旁,眸底神色沉沉。

須臾,鹿先生止了鈴铛聲,取而代之的,是一塊用紅繩綁着的玉佩,随着他手腕用力,玉佩在葉棠面前來回晃動。

“你是誰?”鹿先生問道。

榻上美人雖醒了,可又仿佛沒有醒,意識似是被人操控,面無表情,像一只木偶,乖順答話:“我叫葉棠,冀州葉家的大小姐。”

見狀,鹿先生将手中玉佩遞給了衛子衍:“慕卿,你有什麽話,便可以問了。記住,一炷香內,葉大小姐大概就會蘇醒,定要将她送回去。”

交代好後,鹿先生也自覺退出了屋子。

衛子衍側過臉,看向案臺上的迷香,只覺今夜的時間太過短暫。

衛子衍在床沿落座,看着雙眸失了焦距的美人,他忽然覺得,葉棠偶爾就這般呆滞也好。至少,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說吧,霍晏禮為何是你的意中人?”

問出這話,衛子衍無意識的屏息。

他不想從葉棠嘴裏聽見傷人的話,但同時,也務必要知道答案。

他不甘心,非得要一個說法。

被催眠的葉棠,毫無猶豫,喃喃說:“霍少将軍,是我的救命恩人。”

衛子衍擰眉,凝視着榻上人。

葉棠自從來了京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次去冀州,他也是全程護着她,幾時輪到霍晏禮救美了?

衛子衍又問:“他什麽時候救了你?在哪裏救的?”

葉棠乖乖道:“上輩子,他在宮變中救了我,将我帶出了宮廷殺戮。”

衛子衍:“……”

這一刻,屋內出現片刻詭谲的安靜。

衛子衍也終于意識到,自己方才一直在屏息。他深吸了一口氣,因着長時間沒有呼吸,心髒隐隐刺痛。

但此刻,他所有注意力都在“前世”、“宮變”這兩個字眼上。

饒是衛子衍見多識廣,眼下亦是沒有回過味來。

葉棠眼中的焦距騙不了人。

鹿神醫的催眠術,也不大可能失效。

也就是說,葉棠所言,九成是真話。

“前世?宮變?葉棠,你到底在說些什麽?你經歷過前世,那我呢?我在前世做過什麽?”

明知事情荒唐,衛子衍還是問出此言,榻上美人毫無保留,像提線木偶一般,娓娓道來。

除卻葉棠輕柔緩慢的嗓音之外,屋內再無任何雜音。

衛子衍将葉棠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記住了。

“……你、你是佞臣,你舉兵造反,行了清君側,扶持七皇子,號令滿朝文武。”

衛子衍:“……!”

他從未與她提及過自己的計劃。便是兄長也不可能知道他的每一個步驟,她為何知曉的如此精确?

難道當真……

她重活了一世!

所以,她僅僅是因為霍晏禮救過她,這才交付芳心?!

衛子衍又問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皆從葉棠嘴裏得到了答案。

衛子衍很好奇一樁事,嗓音喑啞,問道:“你……你與霍晏禮上輩子可圓滿?”

他不能容忍他二人有一個圓滿結局!

上輩子也不行!

葉棠唇瓣親啓:“我與恩公不曾圓滿,我死在了青玉閣,死在了你的屋子裏,是衛芙殺了我。”

衛子衍:“……!”

他又繼續問。

很快便獲知,葉棠所知道的一切,都超乎了他此前的揣測。

衛子衍甚至不再懷疑,她的确重回了一世。

這種事詭谲奇怪,尋常人根本不會信,唯有話本子裏才會杜撰出如此荒唐的故事。

但衛子衍信了。

該問的話,都問得差不多了。

衛子衍側過臉,看了一眼案臺上的焚香,他還剩下些許的時間,他突然就不想繼續追問,反而湊近了葉棠一些,唇又貼近了美人朱唇,兩人之間近到呼吸相聞,男人循序漸誘,嗓音低低沉沉:“親我,主動些,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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