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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衛子衍去倒了兩杯合卺酒，拉起葉棠的手，與她喝了交杯酒。

辛辣入喉，葉棠面頰逐漸漲紅。

衛子衍可以感覺到葉棠已經放棄了霍晏禮。

縱使她心中還有霍晏禮，但假以時日，他定能取代霍晏禮的位置。

“棠兒，我與你說一個故事。”

葉棠方才還心慌，見衛子衍要說故事，她倒是平複了起來。她不是矯情的人，也不大可能郁郁寡歡。即便在霍晏禮身上頗有遺憾，但日子還是要繼續。

她不是沒有争取過。

但世上的很多事，不是争取就能有一個善終。

就像她上輩子汲汲瑩瑩那樣久，還是沒能保命。

這一世，已經算順利了太多。

衛子衍低醇磁性的嗓音，微微道來。他的聲音很好聽，有種十分獨特的音質，總之，很有質感。

“我幼時差點死在瘟疫中，被鹿先生所救之後，開始習極陽之功，這種功法對身子十分有利，但有一個壞處，便是不能輕易碰女/色。”

葉棠眸子一亮。

衛子衍察覺到了，但很快就讓她大失所望，又說：“因為一旦碰了女/色，便再也很難戒掉，也就是說，今晚之後，我會對你上瘾。這今後，還請棠兒多多關照了。”

葉棠：“……！”

她只聽說，男子對女主的熱情，遲早會衰退，乃至徹底消失，喜新厭舊也是人性常态。

衛子衍身上有淡淡的酒氣，但并不難聞。他身上有一股沁人的冷松香的氣味，讓人聯想到高山的陳年積雪。

葉棠愣神時，衛子衍站在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腰封上，喑啞低語：“還愣着做什麽，給為夫解衣。”

葉棠回過神。

她酒量不好，剛才的一杯合卺酒，讓她有了幾分醉意，雙手也沒甚力，更重要的是，她的身子逐漸開始發熱。

葉棠不是什麽無知深閨女子，一下就意識到自己不對勁。

“我、我這是怎麽了？”

衛子衍沒有隐瞞，伸手，指尖在美人面頰輕撫，萬般柔情。

“別怕，是讓你今晚可以好受些的藥。”

葉棠：“……”

衛子衍嫌葉棠動作太慢，索性直接将她打橫抱起，兩人雙雙上了千工床，男人随手落下帷幔，隔絕了外面刺目的光線。

賬內光線清淺，襯得氣氛剛好。

葉棠起初還很好奇，今晚到底有多難捱，會讓衛子衍處心積慮給她下/藥，但半個時辰過後，她算是明白了。

“衛子衍！”

葉棠啞着嗓子喊了一聲。

她不是什麽嬌弱不能自理的女子，比尋常女子力氣大不少。但饒是她體格極好，也仿佛經歷了一場酷刑。

她吼了一聲，這便有些恹恹欲睡。

衛子衍俯身，但并未停止攻勢，指尖擡起葉棠汗濕的下巴，低低一笑：“別睡，醒着。”

“今晚，你一定要醒着。”

如此，才能徹底記住，

記住今天，也記住他。

搖鈴響到第三次時，門外守夜的婢女與婆子已有些震驚。

眼看着就要到辰時，世子爺這是打算徹夜不歇？

葉棠期間醒了數次，但很快又昏睡了過去，她不是意識薄弱的人，但今晚實在是熬不住，體力弱到了極點。

衛子衍去了一趟淨房，再度上榻時，見葉棠整個人埋在豔紅色被褥裏，只露出大半張紅暈的臉，眼梢還似有淚痕，他不禁心軟了。

他可從未見葉棠哭過。

衛子衍僵住。

是他太過分了？

可衛子衍只要挨近了她，就會難以自控，就仿佛他骨子裏早就渴望已久。他猜，是不是因着上輩子他們有緣無分，所以，此生要統統補上？

“棠兒……”

衛子衍輕喚了一聲。

榻上人毫無動靜。

衛子衍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鼻息，下一刻，又覺得自己的行徑委實幼稚。

他暫時罷手。

他與葉棠，來日方長。

翌日，大長公主與衛淵早就在堂屋靜等，衛家衆人也都到齊了。可本該敬茶的新人，卻遲遲沒露臉。

婆子去青玉閣外面張望了數次，回來禀報時，結果都一樣。

“伯爺、殿下，世子和夫人還沒起榻呢。”

衆人：“……”

衛老夫人僵笑了兩聲：“不着急，且再等等。”

葉棠是她的親外孫女，如今，又成了孫媳婦，她多少會關照一些。自是擔心旁人會怪罪葉棠。

但衛淵素來大度寬厚，自是不埋怨。

蕭豔如今生怕衛子衍會對付霍晏禮，所以，也不敢招惹那個祖宗。

二房與三房中人，更是毫無異議。

這廂，葉棠逐漸有了意識，她感覺到一股冰冰涼涼，睜開眼的瞬間，察覺到了什麽，立刻身子一縮。

衛子衍喑啞的嗓音從床尾傳來：“別動，這藥膏很有效，對你沒有壞處。”

葉棠撇過臉，沒臉去看那一幕。

眼下再躲，已是無濟于事。

片刻過後，衛子衍才擡首，這才剛收拾好藥膏，這又忽然欺身過來，逮着葉棠又是好一番耳鬓厮磨。

葉棠怒嗔了他：“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不叫我？”

從茜窗洩入的光線，預示着，時辰已經不早。

今日是要敬茶的。

她做事，總是滴水不漏。

大婚第一天，她不想讓人抓住任何把柄。

即便所嫁之人，不是霍晏禮，她也會做好自己份內的事。

衛子衍埋首深呼吸，頓了頓，這才開腔：“有我在，無人敢說你一句不是。沒歇息好，就繼續睡便是。”

葉棠試圖起身。

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已經穿好了衣裳。

可兜衣系帶明顯過于緊了些，她一下就猜出是衛子衍所為。

葉棠：“……”

她前一刻還在窘迫，但下一瞬又猛然驚覺，兩人已是正經夫妻，用不着矯情。

葉棠推了推衛子衍，又怒嗔他：“該去敬茶了！”

衛子衍輕笑了幾聲，眉目間流光溢彩，如沐春風。

葉棠愣了一下。

原來這人真的會笑啊。

可他以前笑起來委實陰沉沉的。

仿佛一夜之間，他身上煞氣消失殆盡。

難道這就是……

采陰補陽？！

衛子衍看穿了葉棠的小心思，如實告訴她：“與你多多燕好，對我身子有利。”

葉棠：“……！”

果然如此！

那她成什麽了？

是人參靈藥？

衛子衍拉了葉棠起榻，見她動作輕柔，不免又被逗笑：“你昨晚一開始很厲害，卻是中看不中用。”

葉棠：“……”

衛子衍搖了銅鈴，采薇和拾翠進屋侍奉，屋內熏香已經将旖旎氣味驅散大半，但淩亂的床榻，還是讓人面紅耳赤。

昨晚，單是被褥，就換了三次啊。

此刻，再看向自家大小姐，仿佛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前是铿锵玫瑰，眼下倒柔弱的像朵菟絲花了，面容也有了一些變化，至于到底是哪裏變了，卻也說不上來。

托案上整齊的擺放着今日該穿的衣裳、首飾。

一應皆是衛子衍提前準備。

葉棠的事，從來都是親力親為，眼下有人替她操辦一切，竟有些不适應。不過，她看了一眼衣裳首飾，倒是很符合她的喜好。

堂屋那邊，花不匪與衛子虞也登門了。

得知衛子衍與葉棠遲遲沒起榻，花不匪表情精彩，還時不時眼神暗示衛子虞。

衛子虞：“……”夫人是什麽意思？！

倒不是衛子虞多想，而是花不匪昨晚纏了他半夜。

衛子虞難免不多想，他猜，花不匪拿他與二弟做對比。

終于，衆人期盼已久的新人，從甬道緩緩走來。

雖看不出什麽端倪，但明顯可以感覺到衛子衍有意放緩步子。

要知道，無論是衛子衍，亦或是葉棠，都是雷厲風行的人，可眼下……

衆人暗暗唏噓。

借助飲茶的動作，遮掩神色。

葉棠與衛子衍來到堂屋，走了一個敬茶的過場，誰也沒有為難葉棠，更是不敢。

敬茶這一日，衛家會設宴。

開席之前，花不匪、衛婉，拉着問話。

衛婉雖尚未出閣，但好奇心甚重。

花不匪朝着葉棠擠眉弄眼：“棠兒，看你這副恹恹的表情，昨天晚上……”

葉棠扭身倚靠着水榭橫欄，托腮歇息。

花不匪如此一問，她只道：“嫂嫂，你自己猜。”

花不匪撓心撓肺，當真很想問個清楚，如此，她回去之後，就能對衛子虞提出要求了。

“好棠兒，你且告訴我，二弟他到底能持續多久？”

葉棠：“……”

恕她見識太短，委實不知嫂嫂在說些甚麽。

便是知道，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衛子衍兄弟二人正往這邊過來，剛好聽見了。

衛子虞臉色一怔：“二弟，你嫂嫂她素來如此，莫要放在心上。”

衛子衍不予理會。

他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他，但他很想知道葉棠會如何想。

衛婉覺得自己不應該待在這裏，可她又不想離開，一雙眸子亮晶晶的。

只盼着兩位嫂嫂，繼續多多談論。

花不匪纏着葉棠：“好棠兒，你倒是說呀。”

葉棠被她一晃，只覺得身子骨又要散架了，遂敷衍了事：“嫂嫂！夫君他……很是一般，你莫要再問了。”

很是一般……

到底有多一般？

花不匪争強好勝，自己的夫君，自然也要最好。

幾丈開外的地方，衛子衍臉色突然冷沉。

衛子虞不知該如何寬慰，擡手拍了拍他的肩：“二弟，大婚頭一遭，的确會有意外，以後會慢慢好的。”

衛子衍：“……”

當晚，衛子衍沒有再給葉棠服用那味藥。

他想讓葉棠更加清楚的記住一切。

“衛子衍！”葉棠大喊其名，“你瘋了！”

衛子衍輕笑：“是棠兒你認定為夫很一般，為夫當然要好好證明一番。”

“棠兒覺得，為夫還一般麽？”

葉棠：“……！”

當真幼稚！

這種事又什麽值得證明的？

最終，葉棠繳械投降，被逼無奈，說了一通誇人的話，甚至昧着良心說自己有多喜歡，衛子衍這才放過了她。

“下回，不準再用“一般”形容你夫君。”衛子衍語氣溫和，可怎麽聽，都像是威脅。

攝政王大婚，休沐三日。

三日後，衛子衍照常上朝。

幼帝在七歲，還在讀書識字的年紀，朝中大小事務皆是衛子衍一手操持。他雖不是帝王，卻已在行帝王之事。

朝中都知，幼帝不過就是衛子衍暫時放在龍椅上的棋子。

免得世人說他是亂臣賊子。

等到時機成熟，這江山自是易主。

故此，眼下，滿朝文武噤若寒蟬，即便對衛子衍有異議，也不敢輕易提出來。

西市口三天前才停了砍頭。

衛子衍年輕歸年輕，可他的狠辣城府，絲毫不遜色于老臣子。

霍晏禮今日也上朝了。

一封加封聖旨，直接将他往後十年，都鎖死在了西南邊境。

安靜中，衛子衍眸色淡淡：“怎麽？你要抗旨？”

霍晏禮沒有看向高臺上的幼帝，以及在一旁協政的衛子衍，垂首抱拳：“臣……領旨。”

衛子衍不像先帝，他并不忌憚霍晏禮，也不會針對霍家。

他依舊會讓四大将門發揚光大。

霍晏禮離京那日，衛子衍親自相送。

蕭豔與衛淵也來了。

霍晏禮反反複複回頭去看，唯獨沒看見那個讓他日夜思念的人。很奇怪，他明明那麽想葉棠，但從他上次離開京都後，再也沒有夢見過她。

葉棠嫁給衛子衍，他很放心。

他也知道，葉棠這樣的女子，無論嫁給誰，又無論是否嫁人，她都能過得很好。

他愛她。

但他也知道，即便沒有他，葉棠也會很好。

到此為止了。

将軍揚鞭策馬，疾馳在落日黃昏的官道上，此去經年之後，再回京都就是十年之後的事了。

衛淵看着霍晏禮遠去的方向，一陣感慨。

他仿佛又看見了霍少卿年輕的時候。

可如今，只剩下他了。

蕭淵淚落如雨，但也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青玉閣的小築上。

葉棠遙望西南的方向，久久沒有下來。

寒風凜冽，采薇問她在看什麽。

葉棠的目光一瞬也不瞬，一直遙望遠方，笑了笑，嗓音有些啞。

“沒看什麽，就覺得今天的落日格外美。”

霍晏禮走了。

她也該收心了。

只盼他一切安好。

她離他越遠，他大概就越能安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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