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章

第 23 章

以往楊初堯看見他做那個動作,就是無聲否決。

次數多了,彼此心裏都有數。

楊初堯捏着油條,一臉費解:“借調令不是寫着偵破8·18案麽,案子都破了,你留在這意義不大。”

“還沒結束。”溫斯珺猜他肯定和卓海川淺談過,但內情知道得少,“七名犯罪嫌疑人口供有問題。”

剩下的話也就不用多說了。

楊初堯也是刑警,自然明白有問題背後的深意。

這時候溫斯珺确實走不了,不單是責任,更是身為一名刑警該有的素養。

能理解,不好接受。

楊初堯擰眉:“那個什麽,你留在這繼續查案,那陳泊序呢?”

“怎麽突然想起來問他了?”溫斯珺問。

還能為什麽?

楊初堯把實話咽下去:“他不是外國人嗎?簽證快到期,該回去了吧?”

“誰說他是外國人?”溫斯珺懷疑他在睜眼說瞎話,都是看過陳泊序資料的人,還能明晃晃看不見上面标注的國籍。

說漏嘴了,楊初堯幹脆不裝了:“那家夥不是個好東西,你離他遠遠的,除開必要交流,私下別見面。”

從昨天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水火不容,今天提到更是避如蛇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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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沒聽說兩人有過恩怨,這倒讓溫斯珺好奇:“你對他意見這麽大?”

“我直覺,你懂嗎?”楊初堯沒撒謊,起初聽說8·18案案件再到這位僅存的現場嫌疑人,他就覺得這人邪乎,“別看他戴個眼鏡斯斯文文,實則憋着一肚子壞水。斯珺,我不知道你怎麽看他,但信我這回,別和他接觸。”

做刑警習慣用證據說話,對直覺是概不相信。

溫斯珺說:“我會認真聽取你的建議。”

“你……”楊初堯還想再勸說,基于搭檔默契,猜出他的打算,無奈擺手,“我說不動你,有事給我電話。”

“到時候還從茂江飛過來?”溫斯珺一臉沒拿這事開玩笑的表情。

楊初堯臉頰微紅,躁的:“你不感動就算了,還說笑呢?”

溫斯珺先是很淡地笑了下,然後認真地看着楊初堯,誠懇的:“很感動。”

撇開親人以外,第一個以誠摯朋友情關心他的人。

他這麽誠心,把楊初堯搞得不好意思:“哎,這、我這是對搭檔的擔心,是肝膽相照的兄弟情。”

“嗯。”溫斯珺應下了。

在茂江的時候,楊初堯朋友多也吃得開,照樣對他很好。

朋友不是嘴上說說。

“是兄弟,就記得我的建議,不要輕易和那個壞東西沾上邊。”

溫斯珺心裏直說抱歉,面上很順從點頭。

鑒于溫斯珺向來是個守信的人,得到承諾的楊初堯放心地乘飛機回了茂江。

半下午,霧蒙蒙的天見到闊別許久的太陽,以此告別十多天的陰雨天。

溫斯珺上招待所天臺翻被前臺捎上來的兩套衣服,風熱天好,吹過他的臉頰,熱浪一陣陣。

“這身衣服沒見過啊。”天臺上另一人看見他的衣褲,往腳上也看,“連鞋子都是全新的,他真照顧你。”

天臺邊緣被挂上綠意盎然的薔薇,粉色嬌嫩的花朵迎風招展,有飄散的花瓣落在旁邊的鐵架秋千上。

溫斯珺取下墨綠色T恤,翻過來放進衣襯再挂回晾衣架上,把問話的人耐心快磨沒了,才說:“你很閑?”

“忙得很,還是有來看你的時間。”

“你知道來看我意味着什麽。”

“小溫警官,條件是我提的,我當然記得。”

“陳泊序。”溫斯珺站在晾衣架邊,靜靜看着十步遠外的男人,表情似讓風吹散了,“你助理怎麽知道嫌疑人們在南圃落網的。”

這目前是擋在他們做搭檔前的一個巨大障礙。

溫斯珺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有些事在見面前就被陳泊序反複思考過,想過很多說辭,每一個都不合适,也想過欺騙,他辦不到。

因為這是有仇當場就報了的溫斯珺,不能賭。

陳泊序從秋千上站起來,走近兩步,似乎想看清他的表情:“南圃警方不像宣平這邊那麽難溝通。”

溫斯珺聽懂了:“為什麽你助理一開始不找律師?”

“因為當時我是唯一的嫌犯,沒證據證明我的清白,況且那是三十一條人命,有幾個律師敢接?”陳泊序說得完全合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不是沒找,是在平臺找了,然後業務不熟練被騙,報警折騰一通,這才得到個正經的律師相助。”

溫斯珺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陳泊序啧了聲:“他是純正本土長大的英國人,之前接觸的留學生不會和他說這個。”

“他哪來南圃警方的門路?”這是溫斯珺最想知道的地方。

“有個合作方是南圃人,他在中間牽線搭橋,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找出證據及證人。”

聽起來有理有據。

溫斯珺側身,繼續翻衣服,沒了追問。

這大概算是安全跨過第一道阻礙。

陳泊序雙手背在身後慢步晃到他身邊:“小溫警官,現在我無罪,你是不是該履行和我的約定?”

“你一直沒告訴我,要我做你搭檔是要做什麽?”

溫斯珺當時破案心切,只顧着答應,沒顧得上問。

他忙着,讓陳泊序生出些幹等着不合适的念頭來,伸手想幫個忙,被斜睨一眼,無趣地收回手。

不碰就不碰。

小氣。

“怎麽?”陳泊序不動手只好動嘴,“還怕我讓你幹些違法亂紀的勾當?”

“我不确定現在的你還有沒有底線。”溫斯珺把衣服挂回去那刻,指間的疤痕在陽光下過分耀眼。

耀眼到險些刺到了陳泊序的眼睛,下意識轉開視線。

“怎麽說話呢?”

“畢竟小時候約好一起為國争光。”溫斯珺雙手抱臂冷冷看現在叫陳泊序的熟人,“誰也想不到重逢後會是那樣的見面。”

一個是刑警,一個是嫌犯。

中間隔着十幾年的分別光景。

溫斯珺沒刻意試探,是在說真話。

陳泊序推了下眼鏡:“這段時間你感受下來就給我定個沒底線的人設啊?”

“我沒給任何人下定義。”溫斯珺不承認他的說法,“你連名字都改了,我能做的是把你當做一個陌生人來認識。”

以前和周添寅相關的交情都随着他改叫陳泊序化成齑粉。

陳泊序從沒聽過這等言論,一時哭笑不得:“不能這麽算吧,弟弟?”

“別套近乎,陳泊序,你現在回答我,究竟讓我給你當搭檔要做什麽?”溫斯珺拒絕一切友情綁架。

再也不是親密無間的竹馬,也沒了你我不分的情意。

陳泊序神情多有氣餒,還是聽從他的意思,不再提以前。

“這件事說來話長,為避免你嫌我啰嗦,我就長話短說,想讓你幫我拿回一樣東西。”

“什麽?”

“我爸媽的研究成果。”

溫斯珺翻完最後一件衣服,停在了原地。

在周家搬走後半個月,他聽父母提起過原因,是研究進入瓶頸,需要前往新城市,那裏有他們想要的藥物原料。

當初周家父母帶着周添寅搬去茂江,也是同樣的原因。

而之所以能住到溫家隔壁,是有人在中間幫了忙,考慮到周家父母工作特殊,和警察當鄰居,安全感飙升。

“研究成果去了哪?”

陳泊序的神情肉眼可見的變差了:“被小偷偷走了。”

溫斯珺心裏一動,突然生出個大膽猜測:“他們去世和研究成果被盜有關?”

陳泊序驚訝:“難道做刑警的都這麽敏銳?”

“這麽說,你不僅想讓我幫你拿回你父母的研究心血,還想讓我将兇手繩之以法。”

“拿回本該是我父母的東西就好。”陳泊序說,“我沒開玩笑,兇手是你這個小刑警拿不下的大人物。”

“你在用激将法嗎?”溫斯珺挺奇怪他的用詞,“他如果真的犯法,我不會放過一絲查清真相的可能。”

也不知這話哪裏好笑,竟惹得陳泊序失笑,大抵是感到失禮,他邊笑邊向溫斯珺打了個見諒的手勢。

溫斯珺實在沒辦法想到他在笑什麽,平靜地看着。

光是這麽看着,就讓陳泊序想到他那擅長報複的性子,一秒沒了笑容。

“那個什麽。”陳泊序清完嗓子,這才故作正經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是想到個問題。”

“你說。”溫斯珺想看看他能說出什麽糟心話。

“知道每個市市局的檔案室挂着多少懸而未破的懸案嗎?小溫同志,我相信你的毅力和破案的決心,可有些東西不是光努力就夠的。”

像前程,像命運。

有些人何時生老病死早被寫好,編成一個或令人拍案叫絕或如柴米油鹽的故事。

陳泊序二十八年人生裏,經歷過的重逢分別早已不計其數,從小他就知道自己身邊不管是同學還是朋友,永遠不長久。

不是他們離開他,而是他被迫成為先走的那個人。

經歷多了,早成習慣。

後來遇見溫斯珺,有了相當平穩的三年,原以為平淡日子會一直這麽過下去,誰曾想那竟是颠沛流離的開始。

所以,他信不了單純的努力。

“你想讓我放棄沒嘗試過的事,這本身就是種歧視。”溫斯珺知道他這些年過得很複雜,“我會履行半年做你搭檔,和你拿回你父母研究成果的約定。至于其他的,你也就不必管我。”

這是要和他劃清界限呢。

世界上怎麽會有溫斯珺這樣的人?

陳泊序百思不得其解,圍着他左走一圈右走一圈,眼睛圍着他打轉,仿佛這樣能将他看穿。

溫斯珺讓陳泊序的動作弄得莫名其妙,皺眉想離得遠遠的,被陳泊序一把按住肩膀。

“別動,讓我再仔細看看。”

“……你在看什麽?”

陳泊序摩挲着下巴,一臉的故弄玄虛:“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腦回路,你猜被人看見你和我走得近,而你私下又做出對他們不利的事,我被排除在外的幾率是多大?”

原來是在擔心這個。

溫斯珺揮開陳泊序的手,整了整肩膀的衣服:“你怎麽确信我會被發現?”

除非在他心裏,非常清楚即将要面對的敵人有多強大,會将他們襯托的弱小如蝼蟻。

陳泊序捂着被打疼的手,輕嘆道:“因為我知道敵人是誰。”

溫斯珺嗤笑:“知道卻不肯告訴我。”

“還沒到時候,小溫同志,在你完全偵破8·18案後,我會專門找個地方,把它好好介紹給你。”

聽似婉拒,實則已經像個大漏勺透露出來。

溫斯珺心裏百轉千回,猛地将話題拉到別處:“你料定我破不了南圃雨林案。”

這讓陳泊序神情複雜一瞬,繼而又說:“別貪多嚼不爛,先把8·18案查清楚。”

說得不對,溫斯珺越看此時眼神閃躲的陳泊序越懷疑。

那晚夜深人靜的羁押室裏,他把南浦雨林和8·18案的關聯推測說得夠清楚,沒道理在這裝不懂。

支持他查清後者,卻對前者含糊着,頗有種能避就避的味道。

這很難不讓溫斯珺多想,比如,離開市局後見到了某些知情人,得知小道消息。

他們這個所謂的搭檔是連基礎的信任都沒有,更別提消息共享。

溫斯珺眸色變深:“你前面說那麽多,是不是就想和我說南圃雨林案注定是破不了的懸案?”

陳泊序不動聲色觀察過四周,這才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低聲說:“你能不能別想那麽多?”

“不多想的前提是知道的夠多。”溫斯珺微微皺眉,“我沒讓你把底細全交給我的意思,這次是我多嘴說,以後不會了。”

陳泊序察覺出不對,将欲走的他又拉回來:“你什麽意思?”

溫斯珺偏頭:“除開在你要求的事上做搭檔,其他時候互不幹涉。”

“你沒開玩笑?”陳泊序認為這不是個正常人能提出來的,想和他再确認。

“沒有,你不願意?”溫斯珺看出他的不情願,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告訴我,你和薛簡青到底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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