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玩物

玩物

“時璎,你在忌憚我。”

風聲仿佛遠在天邊,寒止重複道:“你忌憚我……”

她陷入茫茫無邊的暗夜裏,蒼白成了最後的底色,素日裏笑意潋滟,水亮澄澈的眸子也失去了神采。

時璎不忍再看,背過身去。

“不要我了嗎?”

寒止沒有動。

時璎也沒有動。

兩人又僵持了許久,直到寒止說:“你不是喜歡我這副皮囊嗎?至少也要真的得到再走吧,我若是你,必不會再裝模作樣,裝得柔情款款了。”

時璎頓時蹙眉,還是耐着性子,轉過身來解釋,“我對你,不是虛情假意!”

“哦?”

寒止逼近,時璎就後退,直到後背抵死了圍牆,退無可退。

“你要做什麽?”

時璎垂在身側的手摳緊了背後的石磚。

一發不可收拾的感情超出了寒止的把握,時璎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閃逃避讓她感受不到愛了。

她迫切地想要找到時璎還愛她,或是不愛她的證據,這決定了她是走,還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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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止沒有回答。

“唔——”

熟練讓本就充滿侵略性的人在吮吸與啄咬間找到了令人發瘋的平衡。

時璎短短幾瞬竟掙紮不掉,她推搡着寒止,“不……”

“為什麽不!”

寒止咬緊了時璎,像是咬住了獵物。

時璎吃痛,倒吸一口涼氣,戰栗間又推了寒止一把。

“一定要推開我,你才滿意是嗎?!從前不是吻得很動情嗎?如今又裝什麽啊?”

時璎試圖克制自己的怒意,可寒止不依不饒。

她急切地想要找到時璎依舊對她動情的證據。

就在此時此刻,她等不了了!

一路探下的手被時璎狠狠攥住,“你又當我是什麽?!今夜是我做錯了,可我對你,究竟是不是真心實意,你感受不到嗎?”

寒止痛得發抖,卻不松口求饒,只變本加厲道:“玩物!我當你是我消遣過的玩物,你滿不滿意啊!”

“什麽?”

時璎徹底被她激惱了。

“玩——啊!”

“玩物”二字還沒說出口,寒止就被摁到了板車上。

鎖骨下的傷口接連被扯動,寒止覺察到有血淌下來,她一時痛得喘不上氣,尋常人此時也該求饒了,可她還是不知死活般說:“怎麽?原形畢露了啊。”

“你!”時璎摁住她,憤怒沖昏了頭腦,“我什麽原形!我什麽時候輕|薄過你!我在你眼裏就這麽不堪嗎?”

寒止說的是氣話,時璎卻當了真,她太在意寒止對她的看法了。

半身被死死摁在板車上,寒止神情卻毫不畏懼,她凝視着弓起脊背,氣得呼吸紊亂的人,“做啊,等什麽?”

“你!”時璎抓住她的衣襟,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快撕啊。”

“撕爛它。”寒止挑釁道:“撕爛我啊。”

時璎半截精瘦的手臂繃緊了。

“時璎!你真有種就撕爛我!別讓我看不起你!”

衣料被撕開的聲音格外刺耳,雖然只是外衫,寒止卻還是顫了顫。

她在撕扯間被拉拽,血淌到了後背上,淡淡的腥氣彌漫開來,她在疼痛裏濕了眼角,但面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摁住肩頭的手燙得她渾身發軟,理智早就被攪碎了,故作柔順地靠近,永遠都不親密,不如撕咬在一塊兒,血淋淋的真相,遲早有一天,要面對。

冰涼的水珠劃過耳尖的紅痣,寒止哄騙自己是雪化了。

“你在害怕。”

寒止不可自控地顫抖讓時璎很快鎮靜下來,她掃了眼被自己撕出一條裂口的外衫,以及隐約被血濡透的裏衣。

悔意漫上心頭,時璎一拳捶在身側的牆壁上。

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到底為什麽會走到這種地步!

寒止眼睑緋紅,眨眼時隐有幾分泫然欲泣的意味,微蜷起來的身子,仍舊在發抖,着實可憐。

怎麽又欺負她了!

時璎三兩下脫掉自己的外衫搭在寒止身上,“回去止血。”

“呵。”

寒止沒有整理自己淩亂的衣裳,她也知道自己的傷口在流血,但她毫不在意,一把掀開時璎的外衫,“不是沒感覺嗎?不是不想嗎?”

她微揚起臉,“适才又在做什麽?”

“雪太大了,冷。”

時璎見狀,再次用外衫将她裹住。

“你回答我啊。”

寒止不肯披衣,時璎徑直将她裹緊,而後撈住她的腿,将人抱了起來。

“別鬧了。”她聽出寒止這是氣話。

寒止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須臾掐住了她的脖頸,“彼時我問你,我們是什麽關系,你說不知道,如今我再問你,我們是什麽關系?”

掐着脖頸的手越收越緊,時璎也不掙紮,她心甘情願地被寒止攥在手裏。

“再給我一些時間吧。”

她喘氣稍急,望着寒止時,漆黑的眸子裏沒有算計。

“憑什麽?”

寒止不松反緊,時璎漸漸喘不上氣,快窒息了,也還是沒有反抗。

猛然松開手,寒止質問道:“我要是不想給你時間呢?我若立刻就要一個答案呢!”

她退開毫厘,後頸卻被一把捏住。

“是你在招惹我,寒止,我沒有把你當玩物,我沒有對你不認真,今夜是我對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寒止學不會乖,再次纏上時璎,淆亂之間全是舐弄調。

“但今夜之事,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性格有缺陷,可我沒想到,已經到了這般不可控的地步,二十六年了,我一時改不過來,我怕我的疑心會再次傷害你。”

時璎換氣間說道。

“我為什麽會如今日這般多疑,都和我的過去有關,我可以告訴你,過往的種種,還要不要繼續,都随你,但是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好嗎?我不知道該怎麽将往事說出口。”

唇舌的進與退都被拿捏在分寸間,寒止不再青澀,她學得快,也有自己的法子,是實打實地磋磨人。

點到為止,猶如隔靴搔癢,時璎快被她弄瘋了。

“時璎,我也沒辦法馬上答應你,我需要冷靜。”寒止先退開,“但是你聽清楚,我從沒有想過要害你,從始至終,都沒有。”

時璎唇上泛着水光,她點點頭,後又說:“往後,我會盡力控制自己的,倘若你有什麽秘密,尚且隐瞞我,我……我不再追問,我也等你主動告訴我。”

寒止又問:“你喜歡我這副皮囊嗎?”

時璎沒有猶豫道:“我喜歡。”

寒止并沒有奢求太多,這個答案已然讓她得到了短暫的安心。

怎料時璎同她臉貼臉,“但真正讓我着迷的是你這個人,一副皮囊而已,并不足以讓我這樣慣于權衡的人動心。”

時璎一字一句地說:“寒止,我是對你這個人着迷。”

耳尖的紅痣被溫軟的唇碰了一下,寒止短暫地愣住,酥癢從耳尖竄到脊背,她任憑時璎為所欲為,軟在溫暖的懷抱裏,一時不覺風雪刺骨。

因為從前常常被欺負,時璎對所有人都本能地戒備,她揣度每一個人的目的,大都不是為了算計,只是習慣了,她起初只是想要自保。

時璎一直知道自己的性格有缺陷,但整整二十六年,她身邊沒有一個如寒止這般親密的人,她從沒發覺,她的疑心如此傷人。

多疑而冷酷,她深刻地從寒止的痛苦裏,體會到了自己的壞,師娘的來信更讓她失了底氣,自卑一直都刻在她的身上。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時璎心亂如麻,她不确定,自己往後還會不會傷害到寒止,她一時給不出保證。

她也恨自己不敢立刻同寒止坦白。

時璎生生掐爛了自己的掌心,攥成拳的手掌心裏全是血。

“時璎,我……”

我其實是魔教少主。

“小姐!”

蓮瓷的呼喚驚醒了擁抱在一起的人,時璎側過身擋住了寒止的臉。

她不想讓旁人瞧見寒止的狼狽。

“無妨。”

寒止明白她的心意,輕聲安撫。

“我……”時璎還想說什麽,寒止已經理好了衣裳,坦坦蕩蕩地走出了她的遮擋。

“小姐,你沒事吧。”

蓮瓷下意識就要沖到寒止跟前,可她跑出幾步,霍然想起身後一瘸一拐的葉棠,又猛地剎住腳,轉過臉去。

葉棠只是寵溺一笑,揮手示意她去。

站在陰影下的時璎眼中只有寒止。

她靜靜立在潮冷的昏光中,本是一尊無暇玉像,适才拉扯間散亂下來的碎發又仿佛是玉像上的裂紋。

時璎覺得,是自己把她打碎了。

掌心的傷在滲血,砸落到雪地上,是無聲的忏悔。

寒止依舊美得驚心,她攏了攏飄揚的衣袂,幾縷碎布被風卷起,裹住了她瘦長的指,她拉緊了外衫,肩背在風雪間顯得愈發單薄。

時璎看着她,濃重的悔意灌進心裏,忽然紅了眼眶。

她不該這樣對待寒止,哪怕不是故意的,也真的不該。

“有掌門在,你放心吧,我沒傷着。”寒止确認蓮瓷沒受傷後,掩蓋了适才發生的一切,“你們倆呢,都還好嗎?”

“我們沒事。”蓮瓷看着寒止淩亂的衣裳,又看了時璎一眼。

發生了什麽?

蓮瓷眼神冷厲。

葉棠同樣掃量過寒止。

泛紅的眼角,散亂的長發……

她看向時璎時,眼神冷淡。

莫不是霸王硬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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