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分裂

分裂

“我不是。”

寒止只淡淡說了三個字。

她的否認讓衆人一瞬不知該相信哪一邊。

出言之人提刀走上擂臺,“那你敢不敢與我一戰!”

蓮瓷覺察有詐。

寒止不迎戰,就是怯懦,是丢掌門的臉,她迎戰,萬一這人自傷,寒止就是百口莫辯!

左右都不得好啊!

是誰在算計她?

蓮瓷環視一圈,不得解。

“好啊。”

話音一落,兩人便出招相對,寒止向後撤了半步,時璎看着她的動作,當即明白了她的想法,想要阻止卻為時晚已。

只眨眼的功夫,寒止胸口正中一掌,飛出了擂臺。

提刀之人愣愣地瞧着自己的手掌,他連三成內力都沒用到,人怎麽就飛出去了?

單薄的脊背撞在木樁上,寒止齒間咬不住血,當即嘔出一灘血沫來。

她抓着插進腹間的匕首,一雙手染得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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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驚詫之際,蓮瓷率先喊道:“那刀柄上是魔教的上弦月紋!”

“中計了!他才是魔教!”

“快來人啊!”

存心在時璎跟前表現的人,三三兩兩擁上去,将還愣在原地的人死死摁住。

時璎半身血都涼透了,她抱起寒止,看向“行兇”之人的眼神讓蓮瓷都覺得心驚。

“只怕還有詐,先回去。”寒止氣息微弱。

時璎手腳冰涼,往日的熱意褪得幹幹淨淨,她是真的慌了神,進院子時,足下踉跄,險些磕在門檻上。

将房門撞開,她把寒止放在榻上,正要拔刀,只見寒止手一松,匕首就掉了。

她腹間壓根就沒有傷。

寒止蒼白着臉說:“掌門,這刀能伸縮,機關裏有假血。”

時璎渾身的勁兒都像是被抽走了,若不是蓮瓷眼疾手快摻住了她,她趔趄幾步定會跌摔在地。

“寒止。”

時璎哽咽道:“寒止!你真的吓死我了。”

蓮瓷識趣地退到了門外,她餘光一掃,頗不客氣道:“都滾蛋!”

躲在院外牆角和樹叢中的人并沒有立刻動,适才發生的事同樣讓蓮瓷心煩到了極點。

敢動寒止,就是在挑戰她的底線。

抽刀出鞘,蓮瓷含混不清地罵了兩句,提着長刀就追出了門。

躲起來看熱鬧的弟子見狀紛紛撒腿就跑。

蓮瓷見他們逃竄的背影,狠狠将刀插進地裏,而後躍上院牆,守着裏面兩人。

“方才路上人多眼雜,我怕露出破綻。”

寒止輕輕攥着時璎的衣角,“我沒事的,你看啊。”

她說着就要坐起來,眼神無辜,乖順得讓人不忍責怪。

“為了我,不值得自傷,哪怕今日你身份暴露,我大不了就辭了掌門之位,私下助新掌門站穩腳跟也不是不可以,我不在意這個名聲。”

時璎摁住不老實的人,“躺好。”

她很清楚,比起所謂的掌門尊名,她更想要的是寒止。

“不過是逼兩口血出來,不打緊,歇片刻就行了。”

時璎摸着她的脈,所幸沒有大礙,只是真氣稍有些混亂。

這人剛剛虛弱的模樣都是裝的!害得她吓得魂都丢了!

時璎雖知寒止是不得已,但還是氣不過,懲罰似地将人揉了個遍。

寒止求饒不得,須臾就被治得服服帖帖。

她乖乖躺着,任由時璎替她順氣,以及為所欲為。

“你也覺察到不對了吧。”時璎臉色微沉。

寒止點了點頭,“且不說今日的事情,前幾日的流言,就足夠蹊跷了,磨鏡本就不常見,怎麽我們剛回來,就有了此般風言風語?茶水打翻的說法更是荒唐,不過是有心之人找了個由頭。”

時璎不會容許除了寒止以外的人輕易觸碰她,更別提擦領口,翻衣襟了。

“還有我的身份,今日見他這般肯定,顯然不是情急之下,出口污蔑,他一定知道什麽,或是從某一處聽到了什麽。所幸早晨出門時,我怕多生變故,帶了這把機關匕首,否則,還不好脫身。”

寒止頓了頓。

“時璎,我總覺得,有人在害我,在算計我,這種感覺,我在南都的時候就有了。”

時璎的手猝然一僵。

她不動聲色地安慰道:“你別害怕,也別多想,我待會兒親自審他,定要問出個所以然。”

“好。”

寒止嘴上應了,心卻不安。

“掌門!”

幾道黑影落在房門外,時璎掃了一眼,“有話就回。”

“啓禀掌門,我們查到了最先傳謠的人,是重華門下的弟子,但他已經服毒自盡了。”

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蓮瓷匆匆拍響房門,寒止喚了她進來。

“小姐、時掌門,不好了,方才抓起來的人嘴裏藏着毒丸,已然自盡了!”

“什麽!”

時璎和寒止皆是臉色一冷。

“看樣子是有備而來。”

敵在暗處,目的不明,寒止本就厭惡一切難以掌控的事情,當下臉色更加難看了。

時璎抓着她冰涼的手,一時心亂如麻。

***

藥閣亦如往常般安靜,時璎匆匆跑上樓,“師娘!我來了。”

坐在藥櫃前的女人将筆擱下,才擡頭看了她一眼,随後指向堆放在木架上的藥包。

“那些是內服的藥,半月的量,待半月後看情況再增減。”

時璎瞅了眼都快壘到她腰間的藥包,不禁覺得胃裏翻江倒海。

太多了吧,得多苦啊……

“除了內服呢?師娘找到了徹底根治的法子嗎?”

女人将泛黃的卷冊推到時璎跟前。

“要治手疾,就一個法子,先輔以你的內勁,沖開她筋脈間的堵塞,但這二十餘年過去,想要沖開必定要廢一番周折,對你是不小的消耗。”

時璎面色凝重,打通筋脈,她曾經親眼見過,實在是讓人痛不欲生……

她撐在桌案上,久久不語。

女人又說:“而後,還得碎骨重接。”

“沒有別的法子嗎?”

女人将卷冊合上,“這就是治好手,唯一的法子。”

時璎思慮須臾,“有什麽法子能緩解她的疼痛嗎?清麻散可行?”

女人搖頭,“你的真氣進入時,她自己的丹田也必須打開,這清麻散是能鎮痛,但會影響她調轉內勁。”

她頓了頓,眼神有了細微的變化。

“除非你能讓她既感受不到疼痛,又能順利控制真氣,否則疼痛,在所難免。”

女人拉過時璎的手,摸上她的脈,“恢複得不錯,想來之前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你也不要過于憂心了,想要治手,哪兒有不吃苦的道理,她得受着。”

定要吃苦嗎?

時璎恍然想到了小箜篌。

暫時将寒止變作不知疼痛,不識喜怒的傀儡,不就行了……

“多謝師娘,我先走了。”

女人不多留,她目送着時璎的身影徹底消失,思緒回到了半月前。

被鐵鏈鎖起來的男人狼狽不堪,“你混賬!我鎖我做什麽!你放我出去!我替你做事,你就這樣對我!”

他扯拽着脖頸上的鐵鏈,掙紮着想要拉女人的衣裳。

“呵。”

女人将他踹開。

“出去了就能活嗎?我若是告訴時璎,你就是殺她師父的兇手,你說她會不會活剮了你。”

“你!”男人不能自控地顫抖起來,“我只幫你殺了她的大師兄竹生和大師姐文珺!師兄不是我殺的!你不能構陷我!我不知道兇手是誰!”

女人冷笑,“時璎是信你這個二師叔,還是信我這個師娘啊?”

“你把我鎖起來,又不殺我……你究竟想要什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還不行嗎?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男人惶恐地哀求,“饒我一命吧。”

“好說。”

女人的眼神比以往更加陰戾。

“時璎手裏那個小箜篌是假的,你到時候就假意被蠱惑,引導她,殺害文珺和竹生的兇手是寒止,說得模棱兩可些,讓她心生懷疑就行了。”

男人渾身冷汗涔涔。

“你怎知那小箜篌是假的!若是真的,我豈不是——”

女人打斷了他。

“真的小箜篌十多年前就被前南都門主毀了。”

她當年只差了半步,就能偷到寶物,若是拿到真的小箜篌,又何至于今日這般算計?

如今想來真是天意弄人,次次都差半步。

“你要麽聽我的話,要麽我現在就扒了你的皮。”

“好、好……我答應你……”

思緒中斷在此處,女人已經踱步到了時璎師父的畫像前。

她摩挲着黃紙,喃喃道:“你的好師弟們,尤其是重華,當真是時璎的好師叔啊,你說寒止和時璎會不會懼怕流言蜚語?會不會因為老二挑撥的話而生出嫌隙來?時璎到底多疑啊,只要我稍加引導,她就會懷疑你的死也和寒止分不開幹系。”

女人神容陰鸷。

“師兄師姐算不得什麽,若時璎以為她的師父也死在寒止手上,你說,她們還能在一處嗎?”

她自問自答,說的話颠三倒四,又時而瘋笑。

去死啊!

都去死吧!死了折松派就是我的了!

女人适才摸時璎的脈,是又一次确定了時璎并沒突破內力大關。

那麽她極有可能,還沒将這事情同寒止坦白。

女人想着,大笑不停。

“要是寒止知曉時璎一路都在算計她身上那點內勁,什麽真情,什麽假意,都不複存在了!我等着看她們反目成仇!”

“只要兩人決裂,時璎又發覺小箜篌是假的,那麽!她想要寒止的內勁,想要控制她,還是只能去找《百秘籍》,我就還有機會做折松派的掌門!”

“還有機會!”

女人覺得頭痛欲裂,眼前之景在不停地旋轉,她雙腿發軟,狠狠摔倒在地。

半晌,她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拍打衣裳上的灰,一邊嘟囔道:“嘶……我什麽時候,趴到地上去了?方才不是在給時璎抓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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