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刀割
刀割
“下來陪我吧。”
寒止說什麽,便是什麽。
時璎褪掉衣衫,踏進了泉湯裏,她微微一提膝,牽動的肌肉線條從踝骨一路向上,幹淨又利落,棕色的湯藥沒過她的腳背,再是修長的小腿和緊致的腰腹。
她四肢都生得優越,因常年習武而精瘦有力,這些,寒止摸過,也體會得深切。
在時璎的腰完全沒入藥湯前,寒止都毫不掩飾地盯着。
她自己本就瘦,腰細些也是理所當然,可時璎勻稱高挑,偏就是這腰細得有些過分。
素日裏系着護腰,還不夠明顯,可夜夜都親手丈量的人委實太清楚,何為盈盈一握了。
寒止的眼神太赤|裸,時璎不需要想也明白。
她坐進湯泉裏,徹底沉下身去,許是藥效太強,她內裏不虛,須臾就紅了臉。
寒止撥開藥湯,浮游到時璎跟前。
兩人泡散的發糾纏在一處,寒止往她身上澆了一捧滾湯。
水珠順着時璎的頸子往下淌,被潑的人也只是乖乖坐着,半分報複的意思都沒有。
寒止忽然很想掐她。
她想着,也就做了。
脖頸被人捏住,時璎覺察到自己的命脈正緊貼着寒止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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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的功夫,這人就能取她的性命。
饒是如此,時璎也還是沒動,甚至愈發喘不上氣時,她也沒讨饒。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寒止的臉,直到眼裏的霧氣抹花了一切。
“哈啊——”
窒息前一刻被松開,時璎斜身喘氣,長睫顫個不停。
寒止輕笑,微斂的眸子裏藏着危險,她将氣息紊亂的時璎困在身前,“既然難受,為什麽不掙紮?”
時璎仰視着她,非常篤定地說:“你舍不得殺我。”
“我若是失手了呢?”
寒止直直注視着她的眼睛。
“你會給我殉情嗎?”
對視間擦出了火花,時璎喉骨滑動。
寒止粲然一笑,她戳了戳時璎的心口,“你不是個壞胚,你是個瘋子。”
時璎抓住她的手指,拉到唇邊啄咬了一口。
“承讓。”時璎感受到腰腹間異樣,“你就這麽喜歡我的腰,逮住機會就摸?”
話雖這麽說,時璎還是主動往寒止手裏送。
“說得我像是色中餓鬼。”寒止手不停,“不過,我确實喜歡。”
“摸吧。”
時璎将手搭在泉邊,“反正你也是要還回來的。”
寒止作勢要逃,動作卻放得慢。
她不是真心想跑。
時璎圈住她,“抓到了。”
寒止順勢靠在她肩上,氣氛沉靜了須臾,她開口問道:“時璎,你說你練了刻在洞壁上的心法,具體都寫了什麽啊?”
時璎沒有猶豫,“我背給你聽。”
這是個危險的舉動,寒止已經知道了坤乾十三招的全部招式,一旦知曉了心法,時璎所有的弱點都将盡數暴露在她面前。
時璎明白,但她還是開了口。
寒止心不在焉地聽着,複雜的情緒,她自己也理不清楚。
時璎不設防,她本該高興的,可是這心法的內容,卻讓她愉悅不起來。
太有天賦的人對于口訣也很靈敏,她隐隐覺得,六十真言似乎和時璎的心法,有不謀而合之處。
但這只是猜想。
“這就是全部了,只是洞壁上還刻着兩個字,我不理解。”
時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的細節。
“是什麽?”
“除夕。”
時璎至今都不曾參透這兩個字,洞中石壁上也無其他刻字。
“除夕……”寒止緊貼着時璎的身子,“除夕是我的生辰啊。”
某種宿命般的牽連讓兩人同時一怔。
“那日在船上,你吸走了我的真氣。”寒止試探着說:“你可有不适?可有覺得難受嗎?”
時璎聽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默然摳緊了溫泉壁。
“那一道真氣還撼動不了我。”
“同源真氣不相斥倒是說得通,可同源真氣外顯都是一致的,決計不會一道滾燙,一道冰涼,既然你我真氣不同源,為何不相斥,你想過嗎?”
我的真氣對你有助益,是不是?
寒止沒有問這句話。
藥湯順着她的長發淌下,嘀嗒聲沒有時璎的心跳急。
“嗯,我的真氣吸走了你的真氣,我卻沒法內化,這沒有任何意義,我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竅。”
時璎面不改色地撒了謊。
她曾問過戒真,為何兩人的真氣會相融,但戒真也不清楚。
唯一已知的是,通常被吸走真氣的人都會生不如死。
時璎早已篤定了一件事,她不會再要寒止的真氣,她不想讓寒止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
倘若寒止知曉自己的真氣可以成全時璎,她會如何選擇呢?
時璎了解她的性子,她怕寒止犧牲自己。
所以,她打算咬死一件事——寒止的真氣對自己沒有用。
從前種種,她沒有打算完全爛在肚子裏,幕後的黑手,她也已經摸到了線索,妥善解決一切,應該是指日可待,她打算将一切危機都處理幹淨後,再向寒止坦白可以坦白的。
可她忘了,造化弄人,差之毫厘的選擇就足以颠覆一切,人算又如何抵得過天算。
寒止靜了幾瞬,時璎的話是真是假,她辨不出來。
“時璎。”
寒止濕潤的指尖撫上時璎的臉頰,她眸中探究散盡,只剩下濃濃的不安。
“不要傷害我。”
沒有警告,全是懇求,是寒止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對時璎的縱容。
十八年都不曾低頭求愛的人在這一瞬狠不下心來。
寒止緩緩垂下頭,“我說過的,我也會害怕。”
許久不曾見過的沉郁之氣再現,寒止落寞間更多的是委屈。
為什麽被純粹地愛着,就這麽困難?
時璎環住她的脊背,輕輕拍了幾下,“我不會傷害你的,你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害你的。”
“你發誓。”
“好,我發誓。”
時璎豎起三指就要開口,寒止攔下她。
“你說,倘若我今日所言有假,寒止便不得好死。”
“什麽!?”
時璎本是不信這因果鬼神的,可當寒止将誓言說出口時,她忽然就慌了。
不行!
她自己可以不得好死,寒止不行。
“我……”
時璎的為難讓寒止猝然生出了一種刀割般的快感。
不論時璎有沒有撒謊,她的猶豫都足以證明她的真心。
寒止掐緊了自己的指腹。
是因為愛,所以連一句晦氣話都不敢講嗎?
啧。
寒止心潮翻湧,垂下的眼簾擋住了她的灼灼目光,再擡眼時,所有的陰郁和瘋狂都散得幹幹淨淨。
“逗你的,做什麽還當真了?”
寒止适時岔開了話題。
時璎罕見地沒有說她壞,鬓邊已有汗淌下。
今夜的月色很冷,時璎的反應不自然。
寒止懷疑她,卻又不舍得讓她用性命做賭注,就連不得好死,遭輪回報應的人,她也選得是自己。
殘月吊在灰蒙蒙的天上,寒止面上笑意淡薄,像是自嘲,更像是無可奈何。
她對自己的這條爛命,當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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