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37章

賴舒快被吓哭了,葡萄似得大眼睛浸滿淚水。

司嶼朝他招手:“過來,躲在我身後。”

賴舒哼哼唧唧的躲在司嶼輪椅後面,委屈巴巴道:“我就是開個玩笑,他們都不幫我,還是司嶼教授對我好。”

司嶼笑笑:“下次不要開這種玩笑,鲛人是高級生物,智商應該不比人類低,它們也許可以聽懂人類的話,我們知道你說的是玩笑話,但對于它們來說這就是對生命的威脅,知道嗎?”

賴舒點頭:“我知道了。”

司嶼擡手貼下冰涼的水柱管上,溫聲:“抱歉,他剛才說錯話了,可以原諒他嗎?”

男鲛眨眨眼,長長的睫毛撲閃着,與尾鳍搖擺的速度仿佛一樣。

他游到司嶼面前,歪着腦袋,耳朵後面的腮孔随着他胸膛的起伏一開一合,耳廓上有類似魚鳍一樣碩大的外珥廓,看起來跟兩把折扇似的,後背的角質鳍被密密麻麻的鱗片覆蓋,堅固又強壯,而女鲛人的角質鳍則看起來柔軟細膩一些。

男鲛轉動着眼珠,看了眼躲在司嶼身後的賴舒,呲了呲尖利的牙齒,吓得賴舒一個得瑟。

他好像很滿意賴舒的反應,看向司嶼,硬朗的五官柔和了許多,擡手對上管壁。

鲛人指間連着薄如蟬翼的膜,在水中幾乎是透明的,指甲和手指都比人類長,司嶼與他隔着管壁相對,男鲛的手比她大了兩倍。

男鲛扯了扯嘴角,喉間骨震動,發出一聲清脆的低吟,不像剛才那樣兇厲咆哮。

巨大的尾巴拍拍水,水泡浮生,隔在司嶼和男鲛之間,很夢幻。

司嶼指尖點了點管壁,笑道:“謝謝你的原諒。”

男鲛歪着頭,繼續看着司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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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嶼把賴舒拉出來:“道歉。”

賴舒立馬道歉:“對不起。”

也許是賴舒的眼神真摯,男鲛看了看,雙手似人類一樣擺動。

賴舒以為男鲛不原諒自己,哭喪着臉。

司嶼:“他的意思是原諒你了。”

賴舒驚訝道:“真的嗎?”

司嶼:“你把手貼在管壁上,他若是和你合掌,就代表原諒你了。”

賴舒小心翼翼的把手貼過去,身子和腳還站在原地不敢動,整個人斜成一條直線。

其他人也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以免驚擾了鲛人。

男鲛一如剛才那般,把手貼在管壁,和賴舒相對。

賴舒眼睛一亮,興奮道:“司嶼教授,他…他貼我了!”

司嶼笑笑:“以後就不要亂說話了,知道嗎?”

賴舒不好意思摸摸頭:“知道了。”

他看着水柱管裏的鲛人,男的俊朗,女的妩媚,目光幽深卻又單純明亮,心裏突然生出一絲不舍,“司嶼教授,我們做完實驗可以放了他們嗎?”

當初33基地送過去的藥劑其實是鲛人血清,血清可以有效的壓制并淨化喪屍病毒,得知這個偉大又驚奇的消息,國家領導和科學家們都很激動,畢竟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殘酷血腥的末日結束。

賴舒也是如此,可當他看到這些美麗的鲛人被他們抓起來,關在管子裏不得動彈,還要被他們實驗制造出消除喪屍病毒的解藥,他心裏突然覺得很愧疚很難過。

鲛人在海底自由自在的生存,如今卻為了人類要獻出自己的生命,這…太不值了。

塞爾西目光忌憚,往門口走去,招手讓他們也跟過來,以免被鲛人聽見。

他看着衆人,聲音低沉道:“上次送去中央基地的血清是取自鲛人的心尖血,只有心尖血是可以淨化壓制喪屍病毒的,但鲛人一旦取完心尖血就會迅速衰竭而死。”

蔣雀眯眼:“所以你送去的那一管藥劑損失了一條鲛人。”

塞爾西搖頭。

賴舒舒了口氣:“那還好……”

話音未落,塞爾西說:“那一管藥劑是死了三條鲛人才提取出來的。”

賴舒瞪大眼睛:“什麽?!”

宋子歌震驚:“那麽一點點竟然要抽取三個鲛人的心尖血?”

司嶼看過去,眸色幽深:“那管藥劑是淡紫色,是跟鲛人的血液有關嗎?”

塞爾西目露贊賞:“司嶼教授說的對,是跟鲛人血液的顏色有關,目前我們所了解到的鲛人血液是深紫色,這樣奇異顏色的血液可以對喪屍病毒起到壓制和淨化的作用。”

“但鲛人血液是存在雜質的,血液雜質的濃度極度超标,主要因為它們是肉食動物,攝入的食物多種多類,有的鲛人甚至還會吃人,所以我們目前分析的是鲛人的血液顏色越淺淡效果就越好。”

聽到吃人,衆人都打了個寒戰,不可置信的看着水柱管裏的鲛人。

“提取心尖血後,我們進行雜質清除與細化,這道工序異常複雜,而且成功率很低,很容易浪費心尖血,經過百次實驗,我們終于提煉出來了淡紫色的藥劑,這樣的藥劑雜質成分低于百分之一,只有這樣低的雜質濃度的血清才可以對人類進行使用,減少副作用。”

“因為鲛人深藏于海底,速度極快,難抓又兇猛,善于保護自己,所以抓捕鲛人,提取鲛人的心尖血很困難,而且鲛人心尖血很少,造血的速度很慢,我們為了留存鲛人以便後期實驗,一次只能提取一點點。”

“後來我們想自己分析鲛人心尖血的成份,想知道鲛人的血液為什麽可以淨化病毒,奈何實驗樣本太少,我們整整抽取了三個鲛人的心尖血來做實驗,但心尖血迅速流失造成了鲛人的快速死亡,到最後,我們也只能制造出那麽一管小小的藥劑,根本滿足不了國家所有幸存者的使用。”

“這次我們又耗費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在鲛人常出沒的阿爾加斯小島群附近抓到了四只鲛人,但這次的鲛人比上次抓到的要美麗許多,也強壯兇猛很多,我們想等着中央基地派人來一起實驗,所以這四只鲛人我們還未抽取心尖血。”

衆人啞然,心知塞爾西這番話說的輕巧,但實際操作起來一定很困難。

“也就是說,在這四條鲛人之前,你們還捕捉到了三條鲛人?”蔣雀問,“那三條鲛人死掉後,你們怎麽處理的?”

塞爾西說:“我們進行了解剖,對鲛人的生理構造進行拆分了解。”

“解剖?”宋子歌抿唇,心裏雖有不忍,但也清楚塞爾西這麽做的原因,“有記錄嗎?”

“有,”塞爾西指着上面,“在地上的檔案室,一會我帶宋教授過去。”

宋子歌說:“好,謝謝。”

賴舒舉手:“我也去。”

蔣雀說:“我也去。”

塞爾西見司嶼沒說話,主動問:“司嶼教授一起嗎?正好看完資料再一起去吃個飯。”

元烏看向司嶼。

司嶼搖頭:“你們去吧,我想在這裏看看鲛人。”

元烏:“我就在這裏陪您。”

司嶼微笑:“沒事,元烏中将可以和他們一起去看看資料,然後去吃飯,好好休息下,這段時間在船上你太辛苦了。”

元烏蹲下,與司嶼平齊而視,看着她精致又溫柔的臉龐,聲音都放輕了許多:“我的職責是保護您,您獨自在這裏,我放心不下。”

司嶼輕嘆口氣:“好吧。”

元烏扯扯嘴角,站起身,握着司嶼輪椅的把手。

賴舒看着元烏的表情,剛才他好像笑了一下?

賴舒碰了碰宋子歌,見他偏頭湊近,小聲道:“你覺不覺得元烏中将喜歡司嶼教授?”

宋子歌陡然瞪大眼睛:“…肯定沒有。”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出來說。”

宋子歌拉着賴舒走出實驗室,蔣雀和塞爾西跟在後面,其餘研究員也顫悠悠的在後面跟着,心有後怕,不敢回頭去看那個能吃人的生物。

賴舒睜大眼睛盯着宋子歌,宋子歌被他看的頭大,無奈道:“你知道R-11藥劑是怎麽出世的嗎?”

“知道啊,那不是咱們司嶼教授的成名作嘛。”

“其實R-11藥劑第一個使用者就是元烏中将,當初中央基地被反抗軍發起暴動,反抗軍炸毀城牆,衆多喪屍湧入基地,害死了很多人,那時元烏中将率領第一軍團抵禦反抗軍的襲擊和喪屍的侵襲,就剩下半口氣和一身的致命傷,這時司嶼教授出現了,她拿出了R-11藥劑救下元烏中将,從此元烏中将一直跟在司嶼教授身邊,保護她,支持她的一切研究。”

“司嶼教授做出來的基因針也是元烏中将第一個嘗試的,後面只有選拔出來的精英士兵才可以使用基因針,快速提高身體潛能,在擊殺喪屍的過程中大大增加實力,減少人類死亡,但基因針的使用群體是有條件的,身體素質必須很高,而且能忍住身體仿佛被撕裂的痛,不然無法接受基因針的改造和激發。”

賴舒似懂非懂:“所以他們算是救命恩人的關系了?”

宋子歌:“可以這麽理解。”

蔣雀在旁邊聽到,目光閃了閃,她回過頭,看着實驗室的大門被關上。

司嶼留在實驗室,看着水柱管中上下翻騰的鲛人,他們都看着自己,黑色的眼珠充滿了好奇和探索,有的甚至都貼在管壁上看着司嶼。

司嶼拿出輪椅下的本子和筆,一邊擡頭觀察鲛人的狀态和特點,一邊低頭記錄自己搜集到的信息。

時間飛速流逝,實驗室藏在加爾達海裏,看不見天空顏色的轉變,司嶼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直到實驗的大門再次開啓,塞爾西和蔣雀走進來,兩人看司嶼竟然還在實驗室。

“司嶼教授一直在嗎?”塞爾西驚訝道。

司嶼合上筆記本:“一直欣賞鲛人,忘記時間了。”

她看向元烏,“也讓元烏中将和我一起餓肚子了。”

元烏:“沒事。”

塞爾西理解科學家一旦做起研究不分晝夜,但司嶼畢竟不同于其他科學家身體健壯,她是中央基地的寶貝,可不能在他的基地裏出事。

塞爾西勸道:“司嶼教授,去吃點飯吧?可別累壞餓壞身子。”

司嶼颔首:“好。”

“元烏中将,我們去吃飯吧。”

正好她也餓了。

“好。”

元烏中将推着司嶼的輪椅往外走。

“等一下。”

元烏中将立刻握緊把手,神色凝重,警惕着周圍,“怎麽了?司嶼教授。”

司嶼皺眉,看向周圍,眼底閃過一絲迷茫和警惕:“你們聽到一種類似鳴笛的聲音了嗎?”

“鳴笛?”宋子歌仔細聽了聽,搖頭道,“沒有唉,司嶼教授,你是不是聽到了輪船的鳴笛啊?”

“不是,不一樣的。”司嶼看向周圍,兩邊是望不到盡頭的加爾達海,遙遠的海裏,深墨色的恐怖,像是藏着什麽巨大的怪物。

她聽到的聲音像是從加爾達海遠處傳來,明明很輕很小,可在司嶼耳中卻很重很清晰。

司嶼眯眼,試圖看清遠處墨色的海洋裏有什麽,那聲音到底是從哪裏發出來的?

“怎麽了?”元烏看她神色凝重,擔心道。

司嶼擰眉:“我覺得有點不……”

話音未落。

遠處突然浮現一層細小輕微的波紋,像是有什麽從遠處游來。

司嶼意識到這點,猛地轉頭看向水柱管,只見那四只鲛人豎直身軀,尾巴在擺動,像是一種接力,他們喉骨在震動,發出一種人類聽不見的超聲波,與實驗室外,隐藏在海底的危險做回應。

“快走——”司嶼大喊,“鲛人他們在呼救!”

實驗室裏的人一聽,各個都定在原地,不理解司嶼這話裏的意思,明明水柱管裏的鲛人很平和,為什麽司嶼會說出這種恐怖的話?

塞爾西納悶道:“司嶼教授,你在說什麽?”

“鲛人在呼救,海裏有東西正在向實驗室游來,快走!”司嶼喊道。

元烏立馬做出反應,推着司嶼就往外跑,他相信司嶼的一切指令,不會質疑和反對。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把目光彙聚在塞爾西身上。

宋子歌跟着司嶼一起走,但33基地的研究員都等着塞爾西的指令。

塞爾西看了眼水柱管裏的鲛人,他們雙眼直視實驗室外,讓他心裏湧出一股沉重又慌張的感覺。

“走,先回到地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得确保人類的生命安全。

研究員立刻跟随塞爾西走出實驗室。

百米通道上,人們加快速度趕往電梯,但外面的東西比他們還要快。

“那是什麽?”有人驚恐叫喊。

衆人望過去,只見通道玻璃上出現一只巨大的眼睛,發着攝人的光,紅褐色的表體貼着通道,像是将通道攪纏住,碾碎。

“這是…”塞爾西失聲道,“大王酸漿鱿!?”

大王酸漿鱿不斷揮舞着觸腕,靈活有力,如同盤子大的眼睛注視着衆人。

“那…那旁邊是什麽?”有人吓得坐在地上,顫抖的手,指着外面。

在大王酸漿鱿的觸腕之間有東西在快速游蕩。

看不清那是什麽,只能見到一串串水泡浮出破掉。

司嶼握緊扶手,沉聲道:“…鲛人!”

元烏擰眉:“我們走。”

霎那間,洛桑科研所的警報器響起。

衆人回過神,連忙跑向電梯,奈何外面的東西根本不給他們逃跑的時間。

一顆顆石頭飛快的砸向通道的亞克力玻璃,宛如炮彈發射,發出脆裂的聲音。

司嶼看着通道周圍浮現出好多鲛人,他們手持石頭和長矛,朝他們擲出兇厲的武器。

咔嚓——

司嶼看着玻璃上出現裂紋,元烏見狀,立刻加快速度向電梯跑去。

“快跑…實驗室要被鲛人打塌了啊啊啊啊……”

“電梯打不開了……打不開了……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

……

衆人邊跑邊喊,痛哭流涕,死亡就在身邊,沒人敢有勇氣直面。

這裏可是水深上百米的實驗室,一旦破裂,所有人不等被鲛人撕碎,也會因為巨大的水壓爆裂而死。

司嶼看了一下人數,抓住元烏的手:“拿出基因針給他們。”

元烏懂了司嶼的意思,如果他們可以逃脫鲛人的圍堵,基因針可以幫助這些人在巨大的水壓之下存活。

元烏拿出基因針,分給衆人:“是死是活,決定權在于你們。”

他說完,對着自己的脖子注射一針。

宋子歌也沒遲疑,也給自己注射,塞爾西也是如此。

元烏把最後一根基因針給司嶼,目光沉重:“我幫您打?”

司嶼接過:“我自己來。”

元烏點頭:“好的。”

衆人拿着基因針,淚水和恐怖布滿臉龐。

如果承受不住基因針的改造,他們也會死,但是眼下坐着等死更讓他們內心煎熬。

衆人咬緊牙關,賭一把,紛紛注射基因針。

針頭刺入血管的那一刻,他們的雙眼之中看見了從遠處飛快游來的座頭鯨。

“…啊啊啊啊……”

座頭鯨沒有任何遲疑,狠狠地撞向實驗室,一瞬間,天崩地裂。

巨大的水壓和水流沖垮一切,元烏根本抓不住司嶼,只能看着她被急流卷走。

司嶼屏住呼吸,她沒有注射基因針,任由水流卷動她的身體。

無數的鲛人從她身邊游過,還有大王酸漿鱿的觸腕在卷動她的腿。

司嶼看見在水柱管裏的四只鲛人逃了出來,朝她這裏游來。

司嶼感覺到肺部被擠壓的痛苦,表情越發猙獰,水泡從她的嘴巴裏湧出來。

在意識即将消失的瞬間,她看見了遠處游來的鲛人。

精致絕美的五官,黑如濃墨的眼眸注視着她,金色的頭發如海藻一般在碎裂的玻璃之間飄蕩,仿佛散發着無與倫比的光芒,那尾巴上五彩斑斓的鱗片似是彩虹從天墜落,美的宛若天神降臨。

司嶼不自覺的伸出手,觸碰到“天神”的指尖,竟然是溫暖的。

【滴——】

【主神任務已開啓。】

【考核目标已确認。】

【考核內容已确認。】

【請考評對象盡快完成任務。】

司嶼抓住那只溫暖的手指,在鲛人詫異的眼神下,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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