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人生若只如初見

長靈殿外，老倌常德正如往常一般指指點點着靈侍們進進出出，忽然後背被蜻蜓點水地拍了下，他扭過頭，兩簇白茫茫的眉毛不禁抖了抖，摸着拂塵幾分詫異道，“你，你這小仙從哪兒來的？怎麽來這了？”

青芒綻開笑臉，嘻嘻道，“是玄真仙人讓我來的，老大人你也在這裏做事啊，好巧啊。”

“瞎說，長靈殿幾百年都沒招過新人了，何況你一個一百多年的小丫頭？”常德捋一捋胡須，吹噓瞪眼，“仙位不是已經分放完畢？怎麽玄真仙人卻讓你來這長靈殿？”

青芒撇嘴，“我可不是瞎說，是玄真仙人讓我來這兒掃落葉的，他說今年鳳凰花已經滿額了，正好多我一個人，就好心給我找了個差事。”

“滿額？”常德抖抖白花花的眉毛，頓時摸不着頭腦了，幾百年裏都沒聽過有鳳凰花滿額的時候，怎麽今年偏偏就出了岔子？而且，他視線轉向小仙身上，她一臉憧憬地看着他，絲毫沒有疑惑。這玄真仙人不知道怎想的，竟然把這個小丫頭分配到長靈殿來，難道不怕惹禍出事不成？

“小丫頭，你當真沒聽錯？”常德最後一遍确認。

青芒重重點頭，“我保證沒聽錯，來這兒的路還是玄真仙人指的呢。”

常德聞言只好噓一口氣，“既然玄真仙人派你來，那你就既來之則安之吧。”他看了眼偌大的殿外，空蕩蕩，蕩蕩空，風平雲定，庭中生着一棵玉蘭樹，落下幾片碎瓣，輕薄透亮如玉一般，吩咐道，“小丫頭，快去掃掃葉子吧。”

“老大人，我不叫小丫頭，我叫青芒。”青芒嘟起嘴，“我是在一片青青的芒草旁化生的，所以就叫青芒啦。”

老倌常德聳聳眉毛，想她既然是玄真仙人欽點的，肯定對長靈殿的規矩都知曉一二，便也懶得再費口舌，點點她的腦袋瓜，佯裝一臉威嚴道，“小丫頭，長嶺殿的規矩你都懂吧？”

“我叫青芒，不叫小丫頭。”

“好好，青芒，長靈殿的規矩玄真仙人都告訴你了吧？”常德道。

“嗯，玄真仙人跟我說我就是來掃葉子的，又不用進殿裏邊，應該不用記那麽多吧，我肯定記不住的。”青芒眨巴眨巴眼，坦白道。

“你倒是想的挺美，以為掃掃葉子就完事？”老倌常德揚揚眉毛，示意她看下忙裏忙外進進出出的靈侍們，個個端的是一絲不茍嚴謹有序，“你看長靈殿裏的哪位是偷懶的主兒？就這樣定了，除了打掃庭院，外面的走廊你也順帶打掃了，不能偷懶。”

“那好吧。”青芒點了點頭，聽的是雲裏霧裏，她還沒來得及問長靈殿住的是哪位大仙，常德早已離開指點別的靈侍去了。想着掃落葉也不難，她在後庭沒找到掃把，見葉子花瓣落的也不是很多，便手心攏着，一捧一簇，把殿外打掃幹淨後，見走廊裏空蕩蕩的沒人進出，便找了塊幹淨的抹布，細心擦起走廊來。

緊緊秘密鋪着的木板紋理細膩，她說不上是什麽上好木料，只是一經擦洗便煥然如新，活色生香起來，不時泛着淡淡的幽香，青芒心裏歡喜着，望了望湛藍色的天空，稍一愣神，卻見地板上多了塊黑漆漆的污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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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一邊嘟囔了一聲哪來的這麽大污漬，一邊用抹布細心地擦洗着，卻不料那污漬黑漆漆的絲毫未消褪，反而晃了晃。

青芒被吓了一大跳，視線一抖看到面前不知何時多出來一雙金線浮繡的雲龍靴，驚慌失措間手不聽使喚，抹布一不小心落到了精美絕倫的靴子上，恰恰是正中央，刺眼的很。

饒她反應再遲鈍也明白方才的那根本不是什麽污漬，而是面前這人的影子，她雙手空空不知所措，一擡眼，不偏不倚，碰上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你，你是......”她張大眼睛看着高高在上的男子，記憶一片茫然，終于想起來他就是那天鳳凰木前突然出的那個高高在上的靈帝，不可一世的鳳栖梧。

她木木的，面前那雙如堕深淵的狹長眸子正森然鉗着她，全然不知所措，只是楞楞地看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不敢回避，殊不知這在鳳栖梧看來全然是一種無聲的挑釁。

他注視着她，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他面前的這雙眼睛，生着眼睛的這幅面孔，一切讓他心生厭惡，冷冷地低聲道，“靈侍何在？”

當即閃進來兩個戎裝盔甲的仙兵，一邊一個強行架起青芒，她整個人慌了，情急之下說不出話來，眼神無助，鳳栖梧斜睨她一眼，斬截而毫不留情道，“把這厮眼睛挖去，喂天狗。”

青芒被生生架了出去，一切發生的太快，猝不及防，連讓她考慮的時間都沒有。她的眼睛，她心生害怕，要捂住自己的雙眼，卻被拖着絲毫動彈不得，當即吓得留下豆大的淚來，卻還在想着，要是她眼睛沒了，是不是就不能這樣随随便便落下淚來？

如果是那樣，傷心了哭不出來可怎麽辦？

快被拖出殿門時，兩個仙兵突然停下了，青芒正在憂心忡忡，全然沒聽到方才鳳栖梧的叫停聲，她正吃驚，身邊一陣冷風，仙兵迅疾退去，鳳栖梧忽忽然來到她面前，一臉睥睨，不怒而威。

她顧不上解釋，只想逃離這個地方，下意識地後退，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下，跌倒在地上，卻還是忍不住向後退，仿佛面前的不是靈帝，而是一頭洪水猛獸。

“呵，你在害怕。”鳳栖梧冷冷地掃她一眼，語露嘲諷，“真是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