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眉妩

到了日暮時候，按照約定，女蘿輕靈地翻過窗子，把唐離接出去，一路上她和尚風夷打打鬧鬧，唐離看着他們倆，只是時而淡淡微笑，安靜而美好，女蘿支支她胳膊，問她，“離妹，你今天心情不錯啊。”

尚風夷側過腦袋來，幽幽道，“當然呢，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唐離莞爾，“哪有，葉兄和尚公子莫要取笑我了。”

“心情好才對嘛，我也不知道你們人為什麽總是事情那麽多，偏偏年月就這麽長，還要整天争來鬥去的，也不嫌煩。”女蘿撅撅嘴，走在繁華的大街上，叫喊聲人來人往，他們從街頭吃到巷尾，每個人嘴裏都不閑着，嚼着小吃贊不絕口。

忽然間，女蘿在一個攤前停住了步子，這是個賣玉石的小攤，不比那些小吃，人偏冷落些。胖乎乎的店主見難得有客人來，肥肉堆積的臉上瞬間裂開一條縫隙，眯眼招呼道，“哎喲，幾位公子真是識貨，我這裏寶貝可多了呢。”

女蘿一反常态沒有答話，只是挑起角落裏一塊相貌無奇的石頭，摸了摸，問老板，“這塊多少錢？”

“客官，這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是我在家裏鎮紙用的，今天湊巧帶來了，不打算出賣的。”

老板解釋道。

“說你審美有問題吧你還不承認，人家老板都說了這只是一塊随随便便的石頭，滿大街都是，你幹嘛非挑着不動？”尚風夷瞥了女蘿一眼，雙手環胸，譏諷道。

“我樂意，你管得着嗎？”女蘿懶得和他置氣，唐離好奇地湊過來，看了石頭一眼，又看看女蘿，還是忍不住問道，“葉兄，你确定？”

“嗯哪，确定。”女蘿摸摸後腦勺，一臉頗為費解的樣子，半是困惑半是醒悟，直言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這塊石頭很熟悉，總感覺長的很像另外一塊石頭。”

“得了吧你，石頭之間有什麽好比的。”尚風夷吹吹劉海，倚着闌幹不屑道，“這麽沉，你買了我可不幫你拿哈。”

“切，誰要你幫。”女蘿爽快利落地付錢，把手頭握在手心裏，冰冷的石頭與溫暖的手心間傳遞着溫熱的氣息，她盯着看了好一會兒，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嘆了句，“或許，這就是眼緣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偏偏就被它吸引了，可還是黑不溜秋地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唐離眉梢舒展開來，“世間之物何其多，未嘗有解，難得糊塗嘛。”

女蘿被唐離這麽一表揚，滿意地點點頭，“難得糊塗，這話說得不錯。”

他們三人一路吃吃喝喝，經過東大門時街上忽然冒出了兩列侍衛，浩浩蕩蕩穿盔戴甲，好不威風，沿途的百姓行人都紛紛給他們讓路，不時指指點點小聲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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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蘿納罕，“這是禹都的巡邏士兵？怎麽這麽多人？”

尚風夷搖着白骨扇，面容冷靜道，“應該不是，禹都的巡邏士兵不至于聲勢如此浩大，而且看他們的穿戴打扮，比起守衛唐離的錦衣衛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想必是大有來頭。”

“你的意思是又派來保護唐離的？”女蘿把頭歪向唐離那邊，一臉不解，唐離也是一臉茫然，搖頭道，“我之前并沒有接到父皇手谕，應該不是。”

“而且，我身邊的錦衣衛精英已經夠多了，再貿然動用軍隊，于理不合。”她推理道。

“那你知道這是哪只軍隊嗎？”尚風夷問道。

“我不太曉得朝堂上的事情，僅憑穿戴并看不出來。”唐離認真回道。

尚風夷聞言劍眉斜飛，斬截想出了一個點子，對她們二人不慌不忙地擺了個手勢，在臉上輕輕一劃，随後道，“為了避免唐離被認出麽，當然要采取些措施咯。”

唐離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拿出白瓷面具戴上，女蘿也戴上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三人一通僞裝後，繼續大搖大擺地逛夜市，前面的東大門挂上了新鮮詭異的紅色燈籠，在風中瑟瑟飄舞着，女蘿瞄了一眼，恍然大悟，“對了，今天是七月望，鬼節啊。”

“你才發現麽。”尚風夷繼續不屑道，面具忽然間湊近她幾分，被女蘿一巴掌打回來，“離我遠點。”

尚風夷仗着帶了面具挨打不痛，繼續和女蘿拌嘴，二人吵了一會兒，女蘿突然有些異樣，戳戳尚風夷道，“你有沒有覺得今天有點不同尋常？”

“你是說陰氣格外重麽，鬼節嘛，自是當然。”尚風夷不以為意。

唐離仰望天空，幾抹鬓發被風吹起，嫣然美極，敲更人的喲呵聲乍然想起，恰好漏已三滴，漸見雲掃風開，一輪湧出，須臾之間，變化萬千。

她失神，忽然袖口晃了晃，不是風吹動所致，唐離低首，見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正對她撅着嘴，張着一雙靈動黝黑的眼睛望着她，她忍俊不禁，摸摸小女孩的腦袋，俯身溫柔問道，“小妹妹，你家裏人呢？”

“我娘親早就去世了，只和爹爹在一起。”小女孩認真回道，又摸摸肚子，可憐巴巴道，“姐姐，我餓了。”

女蘿一扭頭見有個小孩喊餓，當即生出幾分好奇來，欣喜地吩咐給她買了一通好吃的，最後三個人圍着女孩一通胡聊，最後女蘿一拍腦袋才發現了問題的重點，頓了頓問她，“所以小妹妹你是和你爹爹走散了嗎？你爹呢？”

“哦，對。”那小丫頭似乎才想起正事來，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方塊，似乎還遺留着熱氣，女蘿鼻子靈，嗅一嗅便知道裏面裝着吃的，撓頭不解道，“小孩兒，你懷裏明明裝着吃的，幹嘛肚子餓了不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