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餘音了

“我爹爹不讓吃。”小孩皺皺眉，似乎很是不滿，氣鼓鼓道，“我爹爹說是裏面是杏花糕，他排了好長的隊才買到的，要我今晚守在這裏，交給一個戴白色面具的姐姐。”

“姐姐？”尚風夷挑眉，看了一眼唐離和女蘿，女蘿依舊是黑衣男裝，唐離卻是穿了一件彈墨暗花襦裙，發插一支鎏金小簪，氣若幽蘭，人美如畫，忽忽一眼便傾國傾城。

唐離愕然，許久才低聲問道，“你爹爹，可是姓容？”

小女孩點點頭，繼續啃着糖葫蘆，滿嘴紅燦燦的，天真回道，“對啊，我叫容眉，我爹爹肯定也随我姓嘛。”

女蘿哭笑不得，戳戳她腦袋，大大咧咧道，“什麽叫做你爹爹随你姓，明明是你随你爹爹姓好不好？”

誰知小丫頭一聽不服氣地撅嘴道，“哼，我樂意。”

“喲呵，你挺厲害啊，你咋不上天呢。”女蘿挑挑眉，瞬間被小丫頭逗樂了，尚風夷低下頭來想調笑一下小丫頭，他忽忽拂面，把臉上的面具瞬間變換成面怒猙獰的魔頭，小丫頭被吓了一大跳，愣了下神，尚風夷正要得意揚揚向女蘿炫耀，卻被小丫頭猝不及防一跳高，始料未及地被她摘下面具來，兩人當場呆住了。

女蘿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尚風夷你也就這點能耐，還想吓唬小孩子，我看你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尚風夷一臉陰霾，見小丫頭呆愣愣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正要開口問問這熊孩子，沒成想小丫頭搶先一步，邊舔着糖葫蘆邊奶聲奶氣道，“大姐姐，哦不，大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尚風夷霎時如沐春風，心裏處處花開，臉上的燦爛遮都遮不住，簡直被小丫頭萌翻了，他戳戳小丫頭腦袋，好笑道，“我問你，我長得真那麽好看嗎？”

小丫頭想了一會兒，随後認真點點頭，繼續邊舔着糖葫蘆邊奶聲奶氣道，“嗯，應該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了。我爹爹說我娘親也很好看，不過我沒見過她就過世了。”

說着，眯眼笑起來。

唐離悵然若失，心裏翻江倒海，眸中劃過一絲傷感，深深印下，又強行掩飾而過，她摸着小丫頭的腦袋，輕聲問道，“你爹爹還說什麽了嗎？”

“他說要好好的。”小丫頭吃完糖葫蘆開始吃魚丸串，眨巴眨巴眼道，“姐姐你要好好的喲。”

“一定。”唐離起身，身上衣袂飄飄，随後摘下了面具，仿佛拜托了莫大的心事一般，心中雲淡風輕，再無恩怨糾結。

望望天空，月朗星稀，端的是難得的好天氣，燈夜樂游春。小丫頭忽然指着唐離道，“哇，姐姐你比那個哥哥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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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離無視旁邊表情石化的尚風夷，俯身，摸着小丫頭的腦袋，溫柔道，“小妹妹，告訴你父親，我答應他，會一直好好的，你幫我把面具送給他好不好？”

小丫頭認真點了點頭，好奇問道，“這個面具好漂亮啊，姐姐你不戴了嗎？”

唐離搖搖頭，柔聲道，“不會再戴了。再也不會了。”

說完對她愛憐地笑笑，看着小丫頭一蹦一蹦歡快離去，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了地，一切都結束了，奈何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雲卷雲舒，去留無意。

唐離眉眼靜靜掃過四周，一切都是安寧而祥和，街角昏昏暗暗的燈光下，籠罩着斑駁的樹影，影影綽綽，辨不清虛實，平添幾分迷離美感。

眼下，風聲起，她想起昨晚白術同逛夜市的許諾，心中驟然生出幾分暖意，空茫而寂寥在逐漸散去，仿佛，驀然回首，那個溫婉如玉的少年，就在燈火闌珊出對她微笑着。

去留無痕，皆是天意。

“欸？那裏是幹嘛的啊，這麽多人？”走着走着前面人群擁擠起來，四面八方的游人聽到鑼鼓敲個不停，都急忙湊了過去，圍得是人山人海水洩不通，女蘿好奇，作登高望遠狀，打聽了一番後才知道原來前面是個雜技團。

“怪不得呢，好想去看啊。”女蘿精神煥發，躍躍欲試，卻見唐離一臉憂心，似有難言之隐，她問道，“離妹，你怎麽了啊，不喜歡看雜技團嗎？”

唐離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讪讪道，“我小時候被宮中的貓撓過，從那後便很怕小動物。”

尚風夷擠了擠女蘿，嬉皮笑臉道，“看見了吧，人家女孩子哪像你一樣，整天打打殺殺的，一點都不溫柔。”

“人生苦短，我送你一程可好？”女蘿板着臉說完，扭着尚風夷的耳朵就是一頓猛揍，疼得尚風夷直喊求饒，他晃着白骨扇幾分詫異，“自從來到人間以後，怎麽感覺你的力量越來越強了呢？連打我都這麽疼了。”

女蘿拍拍手上的土，不屑道，“我打你可都是用全力，能不疼嘛。”來不及嘲諷尚風夷，女蘿扭過頭來囑咐唐離，“離妹，我就去一會兒，看一眼就回來，你在這兒乖乖等我哈，別走散了。”

“嗯，好。”唐離點點頭，看到旁邊有幾條延展開來的寬闊小街，便随便逛了逛，街角有一個賣瓷器的小攤，玲珑碗罐兒齊齊擺在攤前，五色琳琅，分外別致。

她在攤前停下，忽忽一眼看到一個精巧的磨光陶瓶，上面覆上了一層薄薄的豆青釉，沉釉無紋，迎面卻撲來幾分厚重氣息，唐離被牽住視線，細細觀摩起來，這斷口豆青丹藥瓷瓶雖然樸素無紋飾，卻分外精致小巧，包漿均勻，古樸凝重，一看便是精工巧匠細細制作，磨料，制坯，施釉，窯燒皆馬虎不得，一道工序不足火候，便會前功盡棄。